他不由自主放下筷子,起身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來,眼神片刻也未曾離開過她。
江茗玥正打開茶葉罐,低頭嗅了嗅,嘴角微勾。
“是大紅袍!”
“好茶!”
“小公爺,我借花獻佛,請你品茶如何?”
趙雋眼神嫌棄,卻坐着沒動,顯然是默許了。江茗玥也不需要聽到他的回答,自己動手沖泡起來。
一舉一動,極有章法,且甚是養眼。
趙雋已看得錯不開視線,見她雙手遞到他面前一盞,這才垂眸瞥了下。這紅湯……叫啥?大紅袍是吧?他端起來,一口飲下,當場燙的五官一陣扭曲,爲了不讓江茗玥看笑話,硬生生坐着沒動。
“燙!”
“小公爺,茶要小口小口,品。”
“像我這樣。”
江茗玥親自做示範,纖細的玉手翹着蘭花指,端起茶盞,放在鼻息前,微微閉目輕嗅茶香,睜眼時才淺淺抿了一小口。
趙雋看得入神,頓覺自己着了魔,心中惱怒突然重重將茶盞啪地放下。
江茗玥衝他笑了笑,問:“小公爺,學會了嗎?”
“本公子學不來,你這般做作!斟茶!”
Www. ttКan. ¢○ “本公子習慣這樣!”
“哪跟你似的,磨磨唧唧。”
……
江茗玥深深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罷了罷了,你是爺,你任性,隨你高興。趙虎的別院可享受不到飲茶的樂趣。就算有條件,成百的病號,也讓江茗玥毫無半點靜靜品茶的心情。來了縣衙明顯待遇不一樣。她終於在這個時代,找到了點喜好,找到了一種享受愜意時光的方式。
她慢悠悠品着香茗,難得放鬆片刻。
“小公爺,你自幼養尊處優,定是不曾吃過苦的。餓肚子的滋味,你可知?寒冬裡,衣不蔽體的滋味,你可知?”
“這個世上窮苦人佔了大半,富人只是極少數。”
“天子高居廟堂,不知人間疾苦,小公爺你呢?在這誅仙鎮,可曾看見百姓的困苦?”
“古人云: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我區區一介女流,尚且願意略盡綿薄之力。小公爺既有能力,何不爲天下百姓多做點事?”
趙雋默了默,怒道:“你在教訓本公子?”
“豈敢!”
“口是心非!”
“呵呵,”江茗玥微笑,“那小公爺認爲我說的可對?若是不對,還請小公爺指教。”
“斟茶!”
“好的呢。小公爺,請。”
“你懂什麼?”趙雋橫她一眼,“我爹乃三朝重臣,本就深受陛下的忌憚,本公子將來是要承襲爵位的,若不低調些,早晚大禍臨頭。”
“哦?”
“自唐以後,各方諸侯雄踞一方,先後建立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南唐……內鬥百年不休,外有海盜猖獗,北遼、西夏又虎視眈眈。不然你以爲,當今陛下何以遷都金陵?還不是國力衰微所致!”
“原來如此。”江茗玥頓時了悟。
聽了趙雋的一番話,她對當前的局勢有了新認知。如此說來,遷都金陵的南唐,其實正處於唐朝覆滅、宋朝未立這一歷史階段?難怪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誅仙鎮因着距離京都不遠,情況還算好些。
“敢問小公爺,對自己的將來有何打算?”
“混吃等死罷了。”
這回答,讓江茗玥頗爲意外,細細想來,似乎又理所應當。鎮國公府,究竟是怎樣的存在,竟讓當今天子忌憚至此?這不是她該操心的事。
金陵,南唐的京都,纔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江茗玥轉移話題:“小公爺,等此地疫病緩解,我們姐弟便要啓程離開了。這些時日,給小公爺添了不少堵,還請小公爺海涵。”
咣噹!
趙雋猛然起身,袖袍帶翻了茶盞,當場摔成了兩半。
“你要走?”
“對呀,去金陵尋親。”江茗玥垂眸,“我欠了一個極大的人情,必須還!”
“什麼人情?本公子幫你還。”
“一條命。”
趙雋瞬間啞然,事關人命的人情那真是大了天,旁人如何代還?
“送江瑜回金陵王家,認祖歸宗,便算是我還的一點點人情。”江茗玥抿了口茶,苦笑道:“其實,哪裡夠?不過是我自欺欺人,圖個心安罷了。”
“然後呢?”趙雋追問。
“然後……”江茗玥想過這個問題,但不想告訴他,便笑道:“自然是待在王家,學小公爺這般,混吃等死呀!”
“王家高門大戶,可不會養個庶女一輩子!”
趙雋的毒舌一語道破,腦子中想的,卻是她早晚要被王家嫁出去。憑她庶女的出身,想高嫁,難!
若是低嫁……
趙雋心中冒出這念頭時,忽然有些煩躁,在房中踱了兩步,數次欲言又止。
江茗玥打量着怪異的舉動,失笑道:“小公爺不用替我擔心,聽說我爹是正二品戶部尚書呢,總歸不至於苛待我這個女兒。”
“誰替你擔心?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趙雋心事被戳破,惱羞成怒,默了默又問:“何時啓程?”
“過幾日吧。”
二人的話題就此終結,趙雋轉身離開,獨留江茗玥靜坐茶臺前,自斟自飲,思緒萬千。
王家……又是怎樣的龍潭虎穴……
王巖……那個渣男!
明明家中早已娶了正妻,赴青州任職期間,又何必在上元節那天招惹江蔓?更無恥的是,生了一兒一女,離任時竟不曾帶走。如此不負責任的父親,江茗玥壓根不想去認這門親,可問題是認祖歸宗不僅僅是江蔓的臨終遺願,更是原主生前的唯一執念。 Wшw ⊙TTKдN ⊙¢ ○
做人要懂得感恩。
江茗玥只能帶着江瑜去金陵,去認祖歸宗。至於她認不認,且兩說,江瑜反正是一定要認的。
快了,再過七日便可啓程。
江茗玥的目光投向窗外,有點失神,王家能接納江瑜嗎?王巖那位正室夫人,好相處嗎?江瑜畢竟只有十歲,等他長到弱冠之齡,還需十年之久,這麼長的時間,那位正室夫人可會善待他?江瑜畢竟是王巖在外的私生子。
一想到這些,心情瞬間不美麗。
明早又要找小公爺取血,說來也真是奇了,他的血究竟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看來要偷偷藏起來一點點,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