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Part14

高軼宇打完針回到單位拿東西時,再次在隊裡大院裡遇到了阮晨。

她手裡拿着一堆紙,腳步顯得有些匆忙,原先紮好的馬尾此時也已經有些散落,額邊就有好幾絡的髮絲糾纏在大風裡。

高軼宇停住腳步,等她走過來。

阮晨終於也看到了他,停在他面前三步遠的距離,擡起漲得通紅的眼眶,沉默地看着他。

他皺了皺眉還是先開了聲:“去過醫院了?”

阮晨點了點頭,然後看見高軼宇慘白的臉色忍不住就說了一句:“你的臉色很難看。”

高軼宇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淡淡一笑:“一直也就這樣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說出這一句之後高軼宇也被自己嚇了一跳,然後突然就開始心煩意亂了起來。

阮晨撇了撇嘴,黯下臉色:“我先走了。”

高軼宇沒有回答。

阮晨擡起腳步下狠心擦身而過,可是剛一走到他身邊,卻還是看見了他越顯單薄與略略顫抖的身體,一下子心就崩潰了……

你知道的,是的,我知道的,知道你一直以來胃就不好,胃不好也就算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不知道照顧自己也就算了,而且你還不喜歡把自己的難過跟別人說好讓別人可以照顧一下你!!高軼宇,你就是喜歡這麼逞強你就是這麼喜歡硬忍,所以你纔會得到這樣的結果,可是高軼宇啊高軼宇,你知不知道我……

胃裡還是嘶嘶啦啦地疼,雖然不是最初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卻也是漫無邊際讓人摸不着碰不得的抓狂……高軼宇咬了咬牙,正準備擡腳走,右手臂卻被人輕輕拉住了……

陳樹努力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之後這才推開家門,而這時,袁纓剛好唱完了最後一個字音,她聽到了開門聲,看到了陳樹的身影,突然間就摔下話筒揚着燦爛的笑臉幾大步奔過去,衝到陳樹的面前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大喊一聲:“哥你回來啦!!!”

陳樹的臉僵了一下,後垂眉看她:“今天又鬧什麼了?”

“我們在唱卡拉OK啊,你也來,快!”袁纓一邊說一邊扯起陳樹的手臂。

“吃過飯了嗎?”陳樹任由她拉着,卻又冷着一張臉問。

“沒有沒有,不過我們已經叫了披薩,一會兒就送過來了。”袁纓一邊說一邊就取下陳樹手裡的公文包把話筒塞給他,而後就自說自話地幫他點好歌。

弄完了以後她也擠到苗家姐弟那兒挨着他們一起坐,表情還神神秘秘地說:“我哥唱歌暴好聽,簡直是歌神再世。”

苗家倆姐弟不吭聲,都覺得有種被人騙入狼窩的感受。

結果陳樹卻沒唱,放下話筒跟袁纓說:“披薩多沒營養,我給你們做飯吃吧。”

苗家倆姐弟表情更加驚慌,越發覺得陳樹這倆兄妹簡直就是天外來客真正纔是大神級般的存在。“哦,好啊,反正我也好久沒吃到哥哥你做的飯了,還挺想念的呢。”袁纓嘻嘻一笑,而後起身換歌,繼續擁着苗子凌開唱,可這回苗子凌卻開始推脫了,媽呀,這在倆歌神面前唱歌這不是班門弄斧麼?可結果又架不住熱情如火的袁纓的殷殷請求再次唱了起來。

她們就在這邊唱啊鬧啊,大家都玩得很哈皮。

幾首連唱下來,袁纓終於躺倒在沙發上笑着說:“唉呀不行了,累死我了……”

苗子凌卻接過話筒繼續怒吼,沒心沒肺地唱得狼血沸騰。

苗子嘉早就知趣藏拙,正窩在沙發裡小口小口地喝水。

袁纓擡眼正好可以看到他,於是就一邊看一邊笑着問他:“哎小嘉嘉,你說姐姐我唱得好不?”

一句話戳到苗子嘉痛處,卻死不承認:“哼,也就一般吧,最多比我這不着調的強一點。”

袁纓仍是嘻嘻一笑,只是眼裡似乎飄過一陣黯然卻又很快就消失了,咬起脣擡手拍了一下苗子嘉的頭:“你姐說的沒錯,你就是一小貓男,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死小孩!”

苗子嘉被她拍得有些懊惱,更何況,這女人怎麼回事啊,一天到晚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他有一個暴力狼女作姐姐就夠了,可不想再要一個了,更何況還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可還沒等他發火,袁纓已經從沙發中起身一蹦一跳地跑到廚房去了。

苗子嘉皺了下眉頭轉身過來。

突然在這樣的嘈雜聲中,就想起了蘇禾,想起那個在偌大的操場中蜷得小小的無助地哭泣的身影,。

他感到心又隱隱地抽痛了一下。

悄悄地起身,走到院子裡繼續給蘇禾打電話。

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總是有些放心不下,有些忐忑不安,剛剛她在電話裡說的那一句“昨晚的事,請你忘了吧……”讓他實在是很介意很介意。

他不是沒有被人表白過,但是這種滿含求助般的表白,卻是頭一遭。

他覺得即使不接受,也是實在難以從容地撇開。

他將手機貼在耳朵上,手機裡傳出的電腦語音提示對方正在佔線中……

此時,蘇禾正一個人走回宿舍,腳步是慢而艱難的,彷彿行走的是一片荊棘。

結果她沒做那個手術。

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不知所措?也許都有吧……她想,無論如何,她還得再做好一番思想準備吧。

袋裡手機一直在響,一開始不想接,後來就有些心煩意亂了,可剛掏出來,鈴聲又停了,她按亮屏幕看了一眼,是沈文的手機號碼,她看了一眼就越發心煩意亂,簡直想當場就把手機給砸了,結果卻又憤憤地把它重新放回袋子裡,而這之後,手機再響她也沒再接了。

苗子嘉重新撥通號碼,這回雖然接通了,可是,卻一直沒有人接聽……

袁纓不知什麼時候趴在門框上衝苗子嘉喊了一聲:“嘉嘉,吃飯。”

苗子嘉慌忙收了手機“哦”了一聲然後轉身入室。

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袁纓忽然扯住他的臂彎對他鬼魅一笑:“跟女朋友打電話吶?”

“要你管!”苗子嘉翻白眼閃人。

袁纓就在後面笑得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的。

餐桌上,袁纓不住地給苗子嘉夾菜,真正像個狼女姐姐二號,完全就是苗子凌的風範,苗子嘉當着她家哥哥陳樹的面就實在不好發作,不過暗地裡卻照舊是翻着白眼無數。

陳樹則給袁纓夾菜,動作優雅得簡直猶如仙人一般,再對比他對面坐的苗子凌,捧着個碗吃得呼啦呼啦的簡直是慘不忍睹,不過這對缺根筋的苗子凌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哥,你給客人夾菜啦。”袁纓嗔他一句,卻又在陳樹向她端端注視而來的目光中乖乖地吃下了他夾過來的菜。

不過陳樹先生還是禮數周到地招呼了兩位客人好好吃多多吃,苗子凌一邊點頭應一邊就將之執行得非常到位完美。

吃罷晚飯,苗子凌捧着個飽脹的肚子癱倒在沙發上再次給高軼宇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傳來高軼宇淡淡的聲音:“哈尼。”

苗子凌一邊剔牙一邊略帶抱怨地問:“哈尼你上哪兒去啦?一個下午都找不到你?”

“哦,下午,出去執勤忘帶手機了。”

“那現在呢,吃過飯了嗎?”

“嗯,吃了。”

“在哪兒吃的?單位裡?話說你單位食堂的飯菜到了晚上就不是很好了,冷了也沒有加熱一下,你那胃……”

“子凌,我現在有點事,等結束後再給你打電話行嗎?”高軼宇輕輕打斷了她的話。

苗子凌一時間有些發怔,牙籤卡在牙縫裡,隔了老半天她才傻愣愣地“哦”了兩聲。

“那好,先這樣了,白白哈尼。”

“白白。”苗子凌剛說完,就聽到電話那頭已經急不可待地掛斷了而後迅速響起了忙音。

高軼宇掛了電話就把手機丟到了一邊,而後再次將手深深地掐進了胃裡……

阮晨從值班室另一頭快步走過來,將灌滿開水的水杯輕輕放進高軼宇的懷裡,然後彎着腰蹙眉問他:“怎麼樣,還撐得住麼?”

高軼宇白着一張臉沒力氣應她,一時間將頭越發地埋入到枕頭裡。

阮晨坐到牀邊的椅子裡,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疼的樣子,一下子越發恍神了起來……

她想起當初自己說要跟他分手的時候,他看着自己時的那道眼神,充滿吃驚,哀傷,痛苦的眼神,曾讓自己感到那麼地受用,即使自己要離開他了,卻也想要看到他的痛苦與不捨,卻也還是想要得到他的挽留與祈求,可結果,他卻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如果那是你的選擇,我沒話說,只有支持你。”

是的,高軼宇一直以來就是以這樣的方式愛着她的,只要是你想的,他全部都同意,並且還拼盡全力地支持你贊同你鼓勵你,卻不知道……

有時候,女人說出那些話,僅僅只是爲了

試探你。

想要聽到你的挽留,想要看到你眼裡的留戀,想要以此來證明,你對她的愛,究竟有多深。

可結果,他卻只是一句:如果那是你的選擇,我沒話說,只有支持你。然後,

轉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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