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柃羽,快走!”
突然而來的地震,擾亂了所有人的腳步。江柃羽的手心,被楊澈伸手過來握住,他緊緊地拉着她,大步往街口的方向急奔而去。大地的搖撼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就過去,但是留下的恐慌卻在不斷地疊加,越來越多受到驚嚇的民衆奔上了街頭,急切地往着空曠、安全的地方逃離。
他們快步穿梭在混亂的人羣當中。
楊秀兒獨自一個人去了買桂花糕,他們必須要把她完好無損地找回來。
路邊有受到驚嚇的孩童放聲痛哭,有被跌落下來的瓦片砸中的途人不斷地哀嚎,更有其它各種各樣的聲浪,像是潮水一樣迎面撲過來。楊澈用了很大的力度握緊她的手心,江柃羽感覺到了當中的汗意。
一霎那之間天地變色,城摧牆毀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她曾經落水溺亡,所以相較於其他人,對死亡有更深的恐懼,她發過誓要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當楊澈握緊了她的手心,感覺到的是她的指尖間的冰涼。
“不會有事的。”
他抑止住內心的焦躁,柔聲地向她開口。
除了損毀了一些房屋的屋頂之外,地震還沒有到山崩地裂的程度,他相信天災很快就會過去,而楊秀兒也不會遭受任何的損傷。
“嗯。”
江柃羽驚魂未定地點頭。
楊澈的手心柔軟而溫暖,這一刻在周圍都陷入了混亂的時候,他安撫的話語就像是強心針一樣注入,讓她的恐慌漸漸的平息下來。沉穩的力度從他的手心裡面傳遞過來,身邊的人聲彷彿都慢慢遠去,她只餘下這個可靠的港灣。
“楊公子——”
她輕聲地開口,“謝謝你。”
假若她的生命只剩下最後的這幾秒鐘,這一刻她都想讓他明瞭她心底,對他難以用言詞表達的感激。
“不要再說客氣的話。”
楊澈安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我們先把秀兒找回來!”
“好。”
江柃羽不再開口,任由他牽着她一直往街口奔去。
街口的情形比巷子裡面更加的混亂,他們急步趕到賣桂花糕的店鋪的時候,已經是人去樓空
。一下子沒有發現楊秀兒的蹤影,他們沿着大街繼續的尋找。楊澈揚起了聲音急切地叫喚,“秀兒,你在哪裡?!”
江柃羽也攏起了掌心,湊在脣邊高聲地叫喊,“秀兒,秀兒!”
那麼多受驚的民衆,在大街之上混亂地奔走,他們到底要怎樣才能把楊秀兒找回來?
楊澈的額角都被急出來的汗水浸溼。
他只有一個表妹,如果他沒有把她支開去買桂花糕,她這一刻還會跟他們在一起,所以無論他都要把她找回來。
“我們順着回去的路再找一找。”
江柃羽的心頭也是煙燒火燎,楊秀兒或許是被人潮衝散,她認得回楊宅的路,說不定已經自己跑了回去。
“好!”
楊澈由始至終都握住了她的手。
大街之上的情形一片混亂,不良之徒趁機行劫路邊的店鋪,假若他放開手她或許就會像楊秀兒一樣走失。江柃羽能夠感受得到他心頭的焦灼,她順從地回握住了他的手。他們五指緊扣握住了對方,至少可以息息相關、互相照應。
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漸漸的奔近。
隊列鮮明的兵隊從街口開赴過來,撒網一般在大街之上鋪開。像是決堤的潮水,受到了堤壩的抵擋,混亂的情形立即就得到了遏止,路人紛紛往兩旁退避,江柃羽與楊澈站在人羣當中,看着頭戴束髮金冠,腳踏登雲靴的青年男子策騎着駿馬疾奔而來。
只在兩三日前才碰到過,她對這個男子依然留有印象。
距離龍擡頭髮生不過是短短的時間,但是御王已經白袍銀甲,英武瀟灑地帶着府軍趕到察看災情。他在她和楊澈身前不遠的地方下馬,然後在侍衛的陪同下,踏入瓦礫四散的大街。
或許他不是易處的兄長,但他絕對是最稱職的王爺。
他負責守衛京畿的安危,當有危難發生的時候,他以迅雷閃電的速度趕到了現場。
江柃羽心情複雜地與楊澈交換着眼光。
她兩回與御王見面,都是在漸濃的夜色之中,眼前隔着層層疊疊的人羣,她同樣無法看得清他的眉眼,唯一能夠感覺得到的就是,從他的身上迸發出來的凌厲氣勢。面對突然而來的天災
,他臨危不亂、沉着冷靜,把一切都牢牢地掌控在手心之中。
如此強悍、霸氣的男人,她開始在心底裡面對他改觀。
上天造物是如此的神奇,他與楊澈是同胞的兄弟,但是氣質卻是截然不同。如果身爲弟弟的楊澈,像是水池中的白蓮花高雅潔淨,那麼身爲兄長的御王,就是最剛硬的花崗石,凌厲、張揚讓人難以親近。
“害怕嗎?”
御王翻身躍下了馬背,只走完幾步便停了下來。
江柃羽循聲看去,才知道他是在對路旁的一名年老婦人說話。白袍銀甲在暮色之中鮮亮搶眼,他的神情睿智而敢擔當。
“怕。”
老婦人的身體瑟瑟地發抖。
“不會有事的。”
御王堅定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被注入了沉穩的力量一般,老婦人的情緒漸漸地安定了下來。
只是幾記目光的注視,幾句簡短的言語。
江柃羽對御王的印象完全改觀,她再也無法把眼前這個在危難之中站出來的男人,與先前掌摑楊澈的兇惡兄長聯繫起來。她對他的瞭解還太少,就輕易地給他下了判斷。
“我們回去吧。”
楊澈握住她手心的力度在加重,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迎看上了他分辨不明情緒的眼眸。這一刻不是跟御王兄弟敘舊的時候,他們還急切地需要把楊秀兒找回來。她於是順從地點頭,與他一起離開了人羣,繼續往楊宅的方向走去。
“王爺,是二公子。”
御王安撫下老婦人,剛直起腰身便聽到身邊的侍衛開口。
他的目光越過了人羣,在暮色之中看到的是楊澈,握住了江柃羽的手帶她離開。
“王爺——”
他身上霎那間迸發出來的寒氣,嚇得旁邊的侍衛駭了一跳。
“我們繼續去其它地方察看災情。”
那股蝕骨的冰冷像是潮水一樣消退,幾乎是瞬間御王便恢復了平常。侍衛應命地在前面開路,而朱泓深沉的目光,仍然落在了楊澈帶着江柃羽離開的方向。他急不及待地轉身走遠是怕被他發現,用力地攥緊了自己的手指,御王握成了拳頭之後就再也沒有鬆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