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傾城聽到詢問,擡頭瞅向那個男孩。
男孩又說:“告訴我們,他家有人住在酒店,不過他沒說是誰。”
正坐在宋傾城旁邊,因爲他們點了五杯鮮榨果汁,咖啡廳贈送一碟小脆餅,男孩和宋傾城說話的時候,圓乎乎的拇指和食指指頭捏了塊餅乾,小口小口的咬着,吃相很秀氣。
男孩用手指擡了擡鼻樑上眼鏡架,小大人般模樣,分析道:“我們班主任說是剛回國的轉校生,有提過,他和他外公外婆一起住,現在是暑假,的爸爸媽媽肯定會回來看他的。”
“難道不是因爲小聾人聽不見不會說話,爸爸媽媽不要他,把他丟在外公家,自己跑去生二胎了麼?”
小胖抓起一把小脆餅,邊往嘴裡塞邊斜眼看宋傾城。
話落,小眼神瞥向宋傾城的腹部,表示自己的說法是有理有據的。
剛纔只顧着喝飲料吃餅乾,沒有注意同學們的討論,這會兒擡起頭,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眼裡滿是不解。
宋傾城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看着小胖問:“你喜歡看小龍人?”
“”小胖哼哼,似乎有些不自在。
“說起動畫片,我以前也常看,不過比起小龍人,我更喜歡小豬佩奇。”
小胖聽到小豬兩個字,當即不高興了:“什麼小豬佩奇,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小聾人。”
聞言,宋傾城莞爾:“那給我們唱首小龍人吧。”
眼看小孩的表情不對,宋傾城轉過頭,問那個戴眼鏡的男孩:“你們急不急着回去?”
“還好。”眼鏡男孩抿了抿嘴,答得一本正經:“我和廖佳鑫在一個小區,何思浩和郭堅住得近,坐公交回去差不多20分鐘,下午出來有和家裡打招呼,六點前回去都沒問題。”
宋傾城點頭,看了看手機時間,然後擡眸看着那些孩子:“離五點還有十分鐘,大家要是不急着回去,晚上在這裡吃自助餐怎麼樣?”
幾個小孩面面相覷,拿不定主意。
自助餐廳就在咖啡廳旁邊。
下午四點半,自助餐廳已經開始營業。
得知是吃自助餐,有孩子扭頭悄悄去看自助餐廳,剛纔在出租車上,廖佳鑫說這是五星級酒店,所以自助餐廳的裝修很高大上,餐廳的門口,站着負責收自助餐券的女侍應生,挽着髮髻,身上是黑色制服套裙,左胸前別了工作銘牌,優雅而端莊。
因爲還早,餐廳裡的客人並不多。
宋傾城繼續說:“就當是請新同學吃頓飯。”
自助餐廳裡,五個小孩有商有量的選好座位,宋傾城也付完錢過來。
已經爲她留好位置。
五個小孩打半折,算兩個半成年人,再加上宋傾城一個,統共花了一千三左右,看着她把錢包放在桌邊,就往宋傾城身邊捱了挨。
宋傾城喝了口檸檬水,注意到的靠近,她放下水杯的同時側頭,然後輕撫孩子的腦袋瓜,看着一臉單純的喜悅,嘴角淺淺的勾起。
孩子高興的模樣,總是容易感染旁人。
有了吃的,名叫廖佳鑫的小胖立刻忘記先前的不愉快,離開座位,一手端盤子另一手拿着食物夾,走去長餐桌前,站在幾個大人後探頭探腦,等他轉了一圈回來,盤子裡東西堆得如山高,右手還有一杯現磨咖啡。
宋傾城出聲道:“大晚上還喝咖啡?”
小胖挑眉,不屑理她,裝作老成樣的嗯了一聲。
見正困惑的瞅着他,小胖撇嘴角,終於大發慈悲的解釋:“鄉巴佬了吧,這是咖啡歐蕾,又叫法式咖啡,我剛纔看過了,這裡的咖啡豆很不錯,反正免費的,不喝白不喝。”
宋傾城微微笑,似乎在回答:你高興就好。
其他孩子聽了小胖的話,面上不顯,選好食物回來,每人都拿了杯咖啡回來,也沒有例外。
看到捧着咖啡杯低頭就喝,小胖及時喊住他,蹙着眉頭,嫌棄的問:“你加全脂乳和糖沒?”
一臉茫然,看懂了小胖說的話,卻沒理解他的意思。
“我就知道。”
小胖邊嘀咕邊起身,然後跑開去。
望着小胖麻溜的在人羣裡穿梭,三兩下沒了身影,轉頭看向宋傾城,向她無聲的詢問,宋傾城把他跟前的碟子往裡挪了挪,開口說:“你這杯咖啡裡少了點東西,他去幫你拿了。”
恍然大悟,抿嘴笑,小臉紅撲撲的。
宋傾城也笑。
隨後,把自己盤子裡的兩塊提子蛋糕卷夾給宋傾城,是特意爲她拿的。
沒多久,小胖就拿着東西回來。
身後是緊追過來的侍應生,對方踩着高跟鞋,急急道:“小朋友,你不能把整罐全脂乳粉都拿走。”
小胖看了看對方,哦一聲,繼續抱着罐子往回走。
回到位置上,拿了小勺子給每個同學的咖啡杯里加了全脂乳粉,這才把罐子還給侍應生,然後從口袋裡拿出十幾小包的白糖,每個人分過去:“加多加少隨便你們自己。”
期間,宋傾城起身去洗手間。
待宋傾城走遠,幾個孩子立馬湊成一團。
眼鏡男孩羨慕的看着:“你媽媽真漂亮,也好年輕噢。”
沒回答,只是害羞的微笑。
誰知,小胖哼哼:“那女的纔不是他媽媽。”
見不解的目光投過來,小胖挺了挺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振振有詞道:“是他姐姐還差不多,那個女的看着年紀就不大,自己還懷着寶寶,根本不可能是小聾人的媽媽。”
讀懂小胖的脣語,看着不動聲色,拇指卻不時摳着咖啡杯杯柄。
小胖似乎怕其他人不相信,繼續說:“如果她是小聾人的媽媽,爲什麼不回小聾人的外公外婆家裡,要來住酒店,哪有回國不回家的?”
孩子七八歲,正是貓嫌狗不愛的年紀,說話做事不討人喜歡情理之中。
小胖沒覺得自己哪裡不對,反正他說的都是實話。
眼鏡男孩看向:“廖佳鑫說的是真的麼?”
另外兩個小孩沒再只顧着吃,四道目光跟着落在身上。
過了會兒,開口,嗓音沙啞吃力:“不是!”
這是同學幾個月第一次說話。
其他孩子嚇了一跳。
眼鏡男孩先道:“,你會說話啊?”
小胖已經反應過來,咋咋呼呼的道:“好哇你個小聾人,原來你都是裝的!”
宋傾城從洗手間出來,剛進餐廳就聽見那聲洪亮的小聾人,當她繞過隔斷屏風走去位置前,剛好聽到小胖的指控:“以後不叫你小聾人,得叫你小柺子。”
低頭沒做聲,手指不停摳着咖啡杯。
原先和樂融融的氣氛不翼而飛。
宋傾城不知道自己離開的十分鐘裡發生了什麼,身旁拐角處站着個服務員,她低聲問對方,可能是那幫小孩太顯眼,服務員真的有留意他們,所以宋傾城問起那些孩子怎麼回事,服務員告訴她,那個坐在卡座上的小男孩剛纔喊了一聲不是,估計是孩子們發生了矛盾。
能讓出聲反駁的,想來這個矛盾有點大。
然後,有孩子發現宋傾城回來了。
原本要繼續控訴的小胖恢復安靜,不過依舊不開心。
“在討論什麼?”
宋傾城邊坐回去邊問。
眼鏡男孩看着她,據實道:“廖佳鑫說你不是的媽媽,我問廖佳鑫說的是不是真的,說不是。”
說到這裡,眼鏡男孩頓了頓又道:“原來會說話,可他在學校裡都沒開過口。”
宋傾城看了眼,見孩子不和同學解釋,她能感覺出對朋友的在意,所以只好開口:“沒有騙你們,因爲聽不見,他說話不像你們這樣容易,所以平日裡的交流都靠手語和寫字。”
“沒人會喜歡自己身上有殘缺,比起其他聽不見的孩子,已經非常努力,他很珍惜你們這些同學,我說這些,是不希望看到大家因爲誤會和他疏遠。”
說着,她的視線投在小胖的身上:“還有,以別人身體的殘缺給人起外號,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爲。”
小胖聽到這話有些心虛,卻繃着嘴角不服軟。
“和你們一樣,也有自己的名字。”說這些話的時候,宋傾城沒有指責這些孩子的意思,只能儘可能把彼此放在平等的位置上:“這話不止是對你們說的,也要知道,有的時候,沒有惡意的玩笑,也會造成一定傷害,說話做事前,爲對方多考慮一點,不僅是對別人,也是對自己的善意。”
“那你是的媽媽麼?”
小胖突然開口,彆扭不自然的口吻。
這時候,也已經擡頭。
宋傾城沒有直接認下,因爲不能抹去慕清雨的存在,哪怕慕清雨做錯過什麼,終究是的母親,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在孩子的面前,取代慕清雨的話語不該從她嘴裡說出去。
所以,對上小胖圓溜溜的眼睛,宋傾城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小胖別開眼哼哼。
鬱庭川回到酒店,時間差不多傍晚六點。
走進大堂,他直接拐去自助餐廳。
見完朋友回來的路上,鬱庭川接到宋傾城的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和他的同學吃完自助餐就得回家,如果你趕不及,我就叫車送他們回去。”
鬱庭川應下,讓他們先在酒店等着。
的同學瞧見鬱庭川,不像在宋傾城面前那樣放得開,怯怯的喊了叔叔,膽肥的小胖看到鬱庭川,特別是瞧着那身襯衫西褲,一看就是有錢人,不敢再像質疑宋傾城那樣質疑小聾人的爸爸,接下來都成了小啞巴。
不多時,小樊出現在自助餐廳。
得知這些孩子要回家,小樊剛想說他來送,鬱庭川卻拿過他手上的車鑰匙,讓小樊先去休息,打算自己親自送人。
宋傾城本想上樓,鬱庭川卻看着她道:“一塊去,就當出去透透氣。”
等把的同學陸續送到家,趴在車窗上和他們道別,回家屬院的時候,小臉上的笑容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