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音。”他開口叫她的名字,聲線又低又啞,卻字字清晰,“你要想清楚,哪怕是這樣的我,也值得喜歡嗎?”
時音依舊被他摟着,聞言卻不由得渾身戰慄。
“你討厭自己嗎?”片刻後,她問。
祁嘉禾沒有回答,緊緊摟着她的手臂卻一僵。
她卻覺得心酸無比。
在常人看來,祁嘉禾無論在哪個方面明明都已經做到了近乎完美,可如今他問出這麼一句話,卻讓時音恍然醒悟:他是不是一直在內心否定自己?就因爲六年前的那件事?
他的內心實在太過強大了,他僞裝得太過完美,以至於和她朝夕相處的她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所以他其實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自己不配。
時音擡起胳膊,嘗試着回摟了一下他,掌心安撫般在他背上拍了兩下。
男人渾身一震,像是接收到了什麼訊號,抱着她的手越發收緊。
“祁嘉禾,你很好。”時音說,“我不是覺得噁心,我只是害怕。”
害怕當年的事件重演,可反應過來之後,她又意識到,眼前的祁嘉禾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個人了,曾經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一次。
甚至她到現在都無法想象,這樣的祁嘉禾,曾經竟然險些對自己鑄成難以彌補的大錯。
他的人生似乎被割裂開,如今的他,與過去判若兩人。
聽了她的話,祁嘉禾慢慢鬆了手。
時音在他面前站定,一雙澄澈透亮的眸子緊盯着他的臉。
他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比起以往冷冰冰的模樣,這會的他,眼裡似乎多了些什麼東西。
“不準離婚。”
他板着臉說,表情卻有幾分細微的彆扭,似乎不太習慣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
心裡的猜測越發肯定。
有細小的情緒躍上心頭,時音的心臟撲通撲通地激烈跳動着,喜悅幾乎遏制不住,漫到快要溢出喉嚨。
想要歡呼,甚至想大笑出聲。
她沒有迴應他的話,而是癟了癟嘴,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說:“反正你又不喜歡我,還不是遲早得離。”
儘管她面上表現得毫不在乎,可心裡卻幾乎沸騰得要冒出泡來了。
快呀,快對她表白呀!她都主動這麼多次了,他不得邁出一步來嗎?
祁嘉禾蹙眉,眸光裡飛快閃過一絲銳利的寒芒。
“遲早?”他沒有注意到她的別有用心,只是細唸了這個詞數秒,然後冷臉道:“你最好收了這條心。”
他不準。
本來想的是她要是想離,他就尊重她的選擇,可當真正和她面對面講起這件事的時候,他心裡卻無時無刻不在畏懼那個既定結果的發生。
他猝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想和她分開。
心底壓抑的情緒早就超過了他所能控制的範圍,所以他才做了一直想做,卻一直沒有做的事情。
抱着她的那一瞬,才叫人生圓滿。
好像一直估計空洞的心都被飽滿充斥了,她小小的一個,被自己摟在懷裡,真實又安心。
他甚至有些不想鬆手了,又怎麼可能任憑她時不時拿離婚這件事來要挾自己?
時音聽他這麼說,簡直快要氣得噴出一口老血來:這人是不是個死直男?連她話裡的意思都聽不明白嗎?
她乾脆也不繞圈子了,直白地問道:“那我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話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時音緊張得幾乎連舌頭都要咬掉了。
她其實本來沒這麼大的膽子,但祁嘉禾真是她的剋星,這都把她逼上梁山了。
她今天一定要向他要個說法。
祁嘉禾垂眸看着她,烏黑的眼珠裡暈開一層稀薄的笑意,臉上卻仍舊沒什麼表情。
“有點吧。”男人嗓音低沉又有磁性,響起來的那一瞬,震得人耳膜發麻。
時音心裡到底是高興的,不過想到只有一點,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失望了一番。
“只是一點點的話,那還是離了算——”
她話還沒說完,卻被祁嘉禾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
他手指白皙修長,觸在她脣上的時候,有微涼的感覺,又癢又麻,似乎一直鑽到了心裡,引出一陣細微的悸動來。
破了皮的地方有些疼,但時音沒有動,只是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再提離婚,腿打斷。”
他微微勾起脣角,笑得人畜無害,語氣裡卻含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威脅意味。
時音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出:祁嘉禾現在心情很好,好到她就算再怎麼跳他都不會生氣的那種。
可他本質就悶騷又傲嬌,所以當然不會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時音只能從一點點細節中嗅到幾分不同尋常的氣味。
比如他的語調很輕,看向她的目光中,又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笑意。
他只是輕輕碰了砰她的嘴脣,她卻覺得自己的世界已經被攪得天翻地覆了。
時音這會才明白,心如小鹿亂撞,具體是個什麼感覺。
她情不自禁地雙頰滾燙,胸口的情緒像是滾燙的蜜糖水,燙得她指尖發顫。
兩人的心意都被揭開,這會的她甚至有些不敢直視祁嘉禾了。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
“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告訴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什麼叫身不由己?那種事情也能身不由己的嗎?”
時音腦子還算清醒,知道這件事還沒算完,乾脆接着搬出來講。
祁嘉禾垂眸看着她,視線裡沉沉的笑意一點點慢慢消散,最終化作濃重的情愫,積鬱在一起,久久化不開。
“真那麼想知道?”他沉聲問。
時音點頭如搗蒜,小聲說:“感覺不像是你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祁嘉禾低低地笑了一聲,“你才認識我多久?以前的我什麼樣,你知道嗎?”
時音抿了抿脣,安靜地看着他,半晌,纔不可思議地問了句:“你不會還對別人做過這種事吧?”
祁嘉禾臉上零星的那點笑意徹底消失。
“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他這麼說着,語氣冷得像是能凝成冰。
時音憋着笑,佯裝正經:“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以前的你,我確實一點都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