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島黎家,是上流社會數一數二的名家,原本是做珠寶首飾發家,近百年的時間裡,涉及行業已經蔓延到了服飾、金融、餐飲等等各個方面。
早在四十多年前,黎家早就已經是香島人耳熟能詳的大家族,其財力之雄渾、根基之穩健,哪怕是當時內地如日中天的祁氏,也難以望其項背。
只是由於香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政治因素,內地人並不瞭解這個美麗富饒的小島上究竟有着怎樣的權勢糾葛。
只是近幾年,黎家在社會上似乎逐漸沒了什麼音訊,多數人只知道這是個聲名顯赫的商賈貴胄,卻鮮少有人知道黎家的家庭關係、人員結構。
但只要有聽說過的,都知道黎家的上一任掌權人黎裕是個十分專一的人,有錢人多少會花心,可黎裕卻和自己的夫人舉案齊眉了四十多年,直到夫人去世,也都沒有再娶。
黎裕膝下有兩個孩子,都是女兒,大女兒黎清姿英姿颯爽、開朗活潑,二女兒黎清音溫婉可人、優雅細緻,早年間,兩人曾被香島的媒體並稱爲“黎氏雙嬌”。
黎清姿年輕時,嫁給了香島一位做房地產的富商,膝下育有一子,取名叫陸睿。黎裕退位後,黎家的生意、產業都交給大女兒打理,這些年,公司的市值一直在穩健增長。
至於二女兒黎清音?
香島人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人的消息了。
如今,黎家唯一的繼承人陸睿站在自己親外公的面前,聽到了關於小姨的最真實的故事。
“外界都說你小姨是個溫柔的人,但只有我這個當爹的知道,她的性子才最烈。多數情況下她都很服從父母的意見,但實際上,對什麼事情她都很有主見,如果是她不願意做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妥協屈服的。”
黎裕嘆了一口氣,視線良久地落在桌上的相冊上,目光中似有幾分嘆惋。
“結婚這件事也是,我和你外婆都想讓她嫁給香島本地富商的兒子,就像你媽媽一樣,哪怕對男方不是那麼滿意,可也照樣過得好好的,錦衣華食、生活無憂,不好嗎?”
“可她去了一回內地,偏偏就看中了那個偶然間遇上的內地窮小子,他有什麼好?要錢沒錢,要能力也沒能力,他要是有技術在身上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他就是個廚子,一個做飯的,早起貪黑掙點苦力錢,連明天能不能吃飽都沒法保證,我能放心我的寶貝女兒跟這種男人在一起嗎?”
“我和你外婆跟她促膝長談,希望她能理解我們的的良苦用心。那富商是我們的舊友,人品挑不出毛病來,他兒子也是傑出的青年才俊,完全配得上你小姨,可她不肯,說什麼強扭的瓜不甜,非那個姓時的小子不嫁。”
“這件事讓我和你外婆都很生氣,做父母的哪個不是爲了孩子好?就算她真不想嫁給我們爲她挑的男人,也完全可以在香島另找人家,爲什麼要嫁到內地去?那時候還是二十多年前,交通也不是很方便,我就怕她這一去,過得不好不說,我們父女倆想再見面也難了,所以堅決否定這樁婚事。”
“你小姨也是個犟的,寧願絕食抗議也不願意聽我們的話。我跟你外婆氣得不行,放了狠話,說她這輩子都別想嫁給時錦程。”
“後來呢?”陸睿看着外公,認真地問。
“後來?”黎裕神情似乎有些恍惚,頓了頓才繼續道,“後來她瞞着我們,偷偷跑到內地去找姓時的小子,結果被我找人抓了回來。”
“那時候真是年輕啊,她被帶回香島之後,對我又哭又鬧,說從小她都聽話,從來沒忤逆過我們,現在長大了,是時候該爲自己做一次決定了。她說她這一輩子只有這麼一個心願,真心希望我們能成全她。”
“外公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一輩子就這麼兩個女兒,哪能眼睜睜看着她難受?當時看見她心意這麼堅決,我心裡也有些不好受,一方面是擔心她心疼她,一方面又痛恨她不懂事,怕她沒有閱歷、會被人騙。”
“何況那時家是什麼家庭,我們不是沒有了解過,祖上出了個做過滿漢全席的先輩,後來呢?那麼些年過去,發展得倒是有模有樣,可到了時錦程的爸爸這一輩,祖上積攢的產業全被他敗光了,搞得後輩只能做做廚師這樣子,連點自家的產業都沒有。嫁給這種男人能有什麼出息?哪怕是時錦程有點出息,可你小姨是過慣了好日子的人,花錢大手大腳,要是真和他在一起,能不吃苦嗎?”
“我和你外婆好說歹說也沒能勸住她,那時候,你媽媽纔剛懷上你,也跟着我們一起勸她,到最後誰也沒勸住。眼看着她是真上了頭,非要跟我們硬扛到底,我們就想了個法子,我親自去內地找了時家,給了點壓力,讓他們逼着時錦程說分手。我想着這樣她雖然會難受一陣子,但最後也還是能走出去的,這樣比起下半輩子她一直悔恨當初的決定,也要好得多。”
陸睿沒說話,一直安靜地聽着。
從外公的言語裡,他能感受到爲人父母的用心良苦,同時也有些唏噓小姨黎清音的這段經歷。
這件事似乎沒有對錯可言,追求愛情沒有錯,爲子女未雨綢繆也沒有錯,不過是自私與大義的天人交戰罷了。
黎裕嘆了一聲,語氣裡多了幾分惆悵:“我們也親自找時錦程談過,說以他的家世,是不可能讓我女兒過上好日子的。當時他也說了理解,說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會和清音說清楚的,讓我們不用擔心。”
“不得不說,本來我沒報什麼希望,但當時聽見這話,我還是放心了不少,對時錦程的印象都改觀了。”
說到這裡,黎裕突然苦笑了兩聲,蒼老的面容上浮現一抹諷意,“可誰能想到,我的小女兒心性居然這麼硬,時錦程打電話和她說了分手,她居然一氣之下又跑到內地去,非要找他要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