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禾這一去就是近半個小時,等待的時間裡時音慢慢冷靜了下來,空無一人、寂靜無比的家裡,只有臥室的時鐘在滴滴噠噠地走。
先前被帶動的情緒這會消散了不少,她在牀上躺了一會,沒等到買完東西回來的祁嘉禾,卻先等來了一通電話。
半夜十二點的電話聽起來有些突兀,她接起,發現是市中心醫院的座機號。
“你好,請問是時音女士嗎?”
時音趴在牀頭,一頭霧水,“我是,有事嗎?”
“郭小六先生你認識嗎?”
“認識,怎麼了?”
“是這樣,他剛剛因爲食物中毒被送到我們醫院來。現在我們聯繫不上他的家人,你是他最近一位聯繫人,請問你能聯繫上他的家人嗎?”
食物中毒?
時音一下就清醒了,裹着被子從牀上坐了起來,“我沒有他家人的聯繫方式。”
之前郭小六打電話問過她兩個做飯方面的問題,時音雖然對他的印象已經算不上好了,但還是秉着爲人師者的原則悉心教導了他兩句,沒想到現在他居然出了這種事。
她心裡猶疑,是不是自己哪裡沒有交代好導致他食物中毒?如果這樣的話,那他進醫院的事情,自己恐怕難辭其咎。
念及此,時音的嗓子都緊了幾分:“他……情況嚴重嗎?”
“送來的時候人已經休克了,現在還在洗胃,具體情況還要等等才知道。”那邊的女聲聽起來有些冰冷,“你如果和他比較熟的話,可以來一趟醫院嗎?手術費需要先付一下。”
時音心裡有些急,畢竟是跟了自己這麼久的徒弟,雖然之前兩人鬧得不歡而散,但是出了這種事情,她也沒必要再跟他置氣,更何況她現在不清楚狀況,不知道郭小六具體是因爲什麼纔會中毒,如果是和自己有關係的話,她也不能甩手不管。
她思考了幾秒,很快答覆道:“好,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後她火速起牀穿衣服,帶上包包換了鞋子拉開門的時候,她甚至忘了給祁嘉禾發個消息。
好巧不巧的是,祁嘉禾乘着電梯上了樓,兩人正好在這時候在電梯門口相遇。
一人火急火燎地就要往電梯裡走,另一人穿着不算厚實的毛衣長褲,手裡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正要往外走。
兩人打了個照面,祁嘉禾怔了一下,“去哪?”
他自認也沒去多久,她這就穿戴整齊準備跑路了?
還是等得着急,打算出去尋他?
這種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因爲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過於嚴肅了。
時音迎面看見他,先是一愣,很快便答道:“郭小六食物中毒進醫院了,我去看看。”
“郭小六是誰?”祁嘉禾從電梯裡走出來,擡起眼皮睨她,語氣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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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同事。”她這麼說着,又覺得似乎不太貼切,補充了一句:“我徒弟。”
祁嘉禾看着她,沉默數秒,“之前和你一起出私廚的那個?”
“對。”
他記得這人,原先他和時音關係還不是很好的時候,時音就已經能和這人談笑自如了。
他心底有些不高興,但到底也沒小氣到這種程度,只轉身朝着家門的方向走過去,手裡的塑料袋晃晃悠悠,開口的時候,他語氣無虞:“太晚了,我送你。”
“不用了吧,我打車過去就行了。”時音有些猶豫。
祁嘉禾頓住腳步,回眸看着她,下頜線有些緊繃。
“你明天還要上班,這麼晚了,爲我前同事的事兒讓你跑一趟,怪辛苦的。”時音看着他的眼睛,認真解釋。
她不是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尤其那人還是祁嘉禾,她就更不想因爲這種事情讓他勞心勞力。
祁嘉禾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許,“不打緊,這麼晚,你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
“那好。”時音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塑料袋上,有片刻的遲疑。
說不愧疚是假的,明明先前都說好了,現在她卻臨時要出去,換做她是祁嘉禾,她也會不高興的。
可眼前這人的忍耐力明顯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面對這種突發狀況,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回房間放下了東西,又穿了外套,緊跟着就和她一起出了門。
因爲是深夜,路上沒什麼車,琉雲居離中心醫院也不遠,開車不到半小時就到了。
去前臺報了郭小六的名字,時音還沒來得及瞭解一下情況,就被護士催着去繳費。
祁嘉禾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什麼,甚至還貼心地幫她付了錢。
拿到繳費單以後,時音才被允許去探望郭小六。
洗胃已經結束了,護士給出的答覆是已經過了危險期,需要進行後續觀察。
時音捏着發票,這時候才從護士嘴裡聽到大概的病況:郭小六的休克是雙硫侖樣反應引起的,通俗點講就是頭孢配酒,幸虧搶救及時,並且攝入量不是很大,目前人是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時音聽到這樣的答覆,這才安心不少,至少說明郭小六進醫院和自己沒有太大的干係。
至於他爲什麼明知自己注射了頭孢,卻還要吃帶酒精的食物,時音就不知道了,只能等他醒了再問問。
她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裡面正熟睡着接受輸液的郭小六,面色有些沉,但到底也不再那麼焦急。
治療費並不算很貴,時音低頭看了一眼發票上的價格,把東西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回眸看向身後的祁嘉禾:“這麼晚了,還讓你跑這一趟,很辛苦吧?”
祁嘉禾看着她,神色難辨悲喜,可語氣分明是有些不悅的:“跟我一定要分得這麼清楚嗎?”
他不計較她和郭小六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關係,能讓她這麼牽腸掛肚,哪怕是深夜也還要堅持來醫院看望他幫他墊付醫藥費,可她這番話說出來,卻分明讓祁嘉禾感到了不痛快。
就好像,裡面躺着的那個郭小六要比他重要多了似的。
敏銳地察覺到祁嘉禾語氣裡的不對勁,時音抿了抿脣,解釋說:“這件事本來和你沒什麼關係,但你還是爲了我跑了這麼一趟,我……我心疼你。”
不止是心疼,還有幾分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