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約而同地回眸看向聲源,只見閆知羽正站在酒店大門的入口處,手裡拿着一把酒紅色的雨傘,此刻正笑看着兩人。
傘大概是剛剛被收起來,上面沾了不少雨水,尖上還凝聚着水珠,不間斷地朝地板上滴落着。
酒店門外是傾盆的暴雨,閆知羽身後,是他那輛白色的福特轎車,在迷濛的水汽裡,顯得有些模糊。
許佳怡倒不顯得驚慌,落落大方地收起剛收到到賬短信的手機,對他笑了笑,很快迎上去,“你怎麼回來了?”
“雨太大了,路上很堵,病人也取消預約了。”閆知羽說着,一邊把手裡拿把傘遞給她,“想起你沒有傘,就順道買了一把帶給你。”
“哎呀真不用。”許佳怡嘆了口氣,“我雖然窮,但是買把傘的錢還是有的吧?”
“隆冬抱暖的人不少,暴雨裡送傘的人可不多。”閆知羽輕笑着,傘柄塞進她手裡,“用都用過了,再退貨就有點不仁義了。”
“那你可以留着自己用啊。”雖然嘴上這麼說着,但念在他也是一番好心,許佳怡還是那把傘接了下來。
“我有車呢,許同學。”閆知羽語調輕輕,隻言片語間,殺傷力爆棚。
這話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好在許佳怡臉皮厚,一時間也沒太放在心上,只瞥了他一眼,開玩笑道:“有車怎麼了?下暴雨還不是一樣被堵在路上?”
閆知羽居然還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最終附和着來了句:“好像也是。”
兩人一塊笑起來。
秦宵墨默不作聲地粘在兩人身後看着他們像沒事人一樣談笑風生,只覺得眼前的一幕格外扎眼。
兩人寒暄了一會,許佳怡似乎是這纔想起要讓兩位男士互相認識一下,於是領着閆知羽來到秦宵墨面前,簡單介紹道:“這是我國內的朋友,秦宵墨,也是小音她老公的好兄弟。”
閆知羽是知道時音的,畢竟大學那會許佳怡就和時音關係很好了。
但時音已經結婚的消息他倒是今天頭回聽說,不由得挑眉訝異道:“時音都結婚了?”
“說來話長。”許佳怡顯然不想多提,轉眼又對着秦宵墨開始介紹閆知羽,“這位是我的——”
她話還沒說完,卻被秦宵墨淡聲打斷:“男朋友是吧?幸會。”
他的語氣算不上有多好,但也不能說是太差,目光倒是銳利的,一直緊緊盯着閆知羽的雙眼。
後者毫不畏懼地回視過去,脣角還帶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笑。
許佳怡被秦宵墨突如其來的這一出整的有點懵,頓了頓纔想起來要解釋,還沒來得及開口,卻又被閆知羽一句話堵住了話茬。
他說:“暫時還不是呢。”
這話落在秦宵墨耳朵裡,挑釁意味簡直再明顯不過。
雖然從來沒有正面接觸過,但好歹之前也算是有一面之緣,這兩個男人之間彼此一眼就能夠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敵意。
至於這敵意從何而來,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幾乎不用言語交流,他們就理所當然地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的對手。
暫時還不是?就是說以後會是?
得知兩人還沒有在一起,秦宵墨先是有些想笑,回過味來之後,他卻只覺得荒謬。
於是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語氣裡就不由自主地帶了幾分尖銳:“暫時還不是,就是還在追?怎麼個追法?從國內追到舊金山?”
若真是這樣,眼前這人倒是毅力可嘉。許佳怡要真對他動了心,那他秦宵墨也無話可說。
一旁的許佳怡這才慢慢品過味來,蹙眉制止了兩人之間不動聲色的較量:“幹嘛呢你們?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秦宵墨這種陰陽怪氣的語調聽得她渾身難受,要是他真對自己有意思,爲什麼不直接表現出來?在這皮笑肉不笑地膈應閆知羽算是怎麼一回事?她介紹都還沒做完,這人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她覺得有些惱火。
閆知羽笑笑,看了許佳怡一眼,“小學妹生氣了呢,我還是不說話了。”
秦宵墨也是惱火得不行,只覺得眼前這男人裝腔作勢,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反倒顯得他自己挫敗無比。
許佳怡看了面色不太好的秦宵墨一眼,接着介紹:“這是我大學學長閆知羽,目前定居美國,是位牙科專家。”
“牙醫。”閆知羽認真糾正。
許佳怡:“……”
把你說牛一點你還不樂意了?
聽見她說定居美國,秦宵墨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許,不動聲色地說了句:“你好。”
閆知羽但笑不語,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別有深意。
傘送完了,照理說閆知羽就該離開的,可外面的雨勢並沒有絲毫要減小的意思,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開車上路顯然並不明智,再加上時間已近中午,於是許佳怡上樓放好了行李,三人便在酒店的餐廳訂了位置,準備一起吃頓飯。
可能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不管互相看對方多麼不順眼,非必要關頭,也絕對不會上演到撕破臉皮的地步。
一頓飯吃得貌合神離,中途許佳怡去上了個廁所,飯桌上便只剩兩個大男人。
雙方先是默不作聲地低頭吃着飯,過了片刻,秦宵墨才主動開了口:“閆醫生平常工作應該很忙吧?”
閆知羽只是笑,“其實也還好,跟你們這種企業家當然是比不了的。”
“是啊。”秦宵墨也不客套,徑直順着他的話往下講,“國外就是這樣,看得起醫生的都是些富人,富人到底也還是少數。”
“說起公衆體系,當然還是國內好。”閆知羽抿了一口水,回答得滴水不漏,“所以我也不準備在這邊長待了,過幾個月,我可能就要回國了。”
秦宵墨手上的餐叉頓了頓,擡眸朝他看過去,眸光裡帶着幾分森然,“是麼?國外待遇不好?”
“也不全是。”閆知羽也擡眸看向他,“人總得有點鄉土情不是?國內有那麼多放不下的人和事,我怎麼能一直安心在這邊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