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找到地方的時候,秦宵雲正被幾人逼在牆角瑟瑟發抖。
她出門時穿的那件純白棉布裙子這會沾了不少泥土,她手裡舉着半截破碎的啤酒瓶,蜷縮在角落裡,對着面前的幾人露出兇狠的表情。
可哪怕她已經盡力表現得很兇惡,顫抖的手臂和目光裡的晶瑩卻還是暴露了她此刻慌張無比的心情。
江淼剛趕到巷子口,身上還穿着那件大紅色的球服,他扶着牆壁,幾乎是連氣都沒喘勻,見此情景直接罵了一聲,衝上去跟幾人扭打在了一起。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秦宵雲整個人有些接受不了,她的神經緊繃得太久,一時間被嚇得往後縮了一下,可看清眼前和混混們扭打在一起的人時,她卻像是突然看見了什麼希望一樣,渾身的警惕都鬆懈了不少。
江淼從小事就沒少惹,在打架方面從來都沒有慫過誰。
但一對六的情況下他顯然還是毫無勝算,不多時他就被幾人鎖喉擰胳膊,桎梏住了行動,動彈不得。
爲首的小混混之前被他趁亂揍了一拳,嘴角也掛了彩,這會好不容易控制住他,便用手拍了拍他的臉,露出嫌棄的表情:“就這點本事還想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隨着混混頭子一聲“給我打”落下,很快幾人便將江淼團團圍住,先是衝着他的肚子猛踢了兩腳,等他痛苦到忍不住躬起腰來的時候,再接着在他背上猛地敲下一記手刀。
秦宵雲幾乎被嚇傻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景,一時間縮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幾人對江淼拳打腳踢。
江淼倒是有骨氣,明明都處於完全劣勢的狀態下了,卻還是要啐出一口血水,強撐着利用喘息的間隙,破碎地笑道:“接着打——我看你們夠有幾條命蹲大牢。”
他這句話其實沒用多少力氣,很快淹沒在幾人的拳腳聲中,但秦宵雲卻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頓時尖聲叫道:“別打了,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沒有人理會她,混混們都以爲她是在強行撐場子嚇唬人,依舊對着江淼拳腳相加。
秦宵雲見這話沒用,頓時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舉着手裡的酒瓶子對着面前的衆人狂吼道:“我讓你們住手!都給我住手!你們都不怕死是不是?!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得跟着陪葬!”
依舊沒有人搭理她,一旁的混混頭子甚至上前來一把奪掉了她手裡的酒瓶,順帶着又賞了她一記清澈響亮的而光。
“臭娘們,逼話真TM多!”
啪——
一聲脆響後,世界都清淨了。
秦宵雲被這股大力摜得整個人踉蹌了兩步,只覺得被打的那半邊臉在火辣的一瞬間後,剎那間失去了知覺。她的兩隻耳朵都在嗡嗡作響,腦子有短暫的空白。
大概是這聲耳光實在太響了,把一旁打人的小混混都嚇了一跳。
方纔在秦宵雲的怒吼聲中都沒有停下動作的混混們這會詫異地回過頭,看着那個穿白色棉布裙的女孩子,手裡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她整個人伏在牆壁上,頭髮凌亂得不像樣子,半邊臉有一個清晰的蒼白掌印,像是被打傻了,此刻沒有一丁點動靜。
被衆人踩在腳底下的江淼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頂着一頭掛了彩的臉,齜牙咧嘴地罵出一連串髒話,無非都是問候混混家人們的句子。
也許是因爲受了傷,所以他的聲音聽起來並不那麼有氣勢,但還是能夠清楚地聽出他言語間的憤怒和不甘。
混混頭子被他這麼一罵,徹底火了,下令讓手下往死裡打。
只是他話音剛落,一道警笛聲便倏地劃破了夜的長空。
那聲音太響了,簡直就像是在耳邊響起似的。
行兇的幾人很快反應過來,互相對視一眼後便匆忙作鳥獸散,稀稀疏疏的腳步聲響起後,團伙幾人不出意外地在巷口被警察抓了個正着。
巷子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響,有警察的厲聲呵斥,也有混混們罵孃的聲音。
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下,被幾人打趴在地上的江淼翻了個身,就這麼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面朝着朗朗的星空,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含糊地說了句:“好久沒看過星星了。”
秦宵雲頂着半邊高高腫起的臉走到他身邊,蹲下身看着他五彩斑斕的臉,翕動着嘴脣,只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句:“謝謝。”
那小混混扇她的時候一點沒留情,直接使出了全力,秦宵雲站在原地懵了好一會,耳鳴在一分多鐘後才消散。
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前的人就都做鳥獸散了。
直到擡頭看見紅藍相間的警燈,她才意識到,江淼早就報了警。
被五人圍毆,江淼自己也傷得不輕,呼吸之間都差點沒把自己嗆死,卻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
他只覺得渾身上下哪哪都疼,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地方在疼,就是覺得肋骨像是被人踩斷了似的,連呼吸都使不上勁。
他目光迷離,卻仍然能看見秦宵雲腫得近乎恐怖的半邊臉,本想笑她破了相,開口的時候,卻成了一句:“沒來晚吧?哥哥就是那及時雨。”
他總算說了一句不那麼違和的話,秦宵雲卻驀地覺得鼻子一酸,險些沒當場哭出聲來。
淚眼婆娑間她看見姍姍來遲的秦宵墨焦急地從巷子口朝兩人跑了過來,本想笑話他兩句說他怎麼這麼不抗打,卻最終也沒能說出話來。
秦宵墨見兩人一個重傷,一個被打得反應都有些遲緩了,當場差點急瘋,險些沒當場和正在被抓捕的混混打起來,還是警官好說歹說才把他勸住。
後來江淼被送去醫院檢查,結果還真斷了一根肋骨,小半截肋骨直接戳進了肺裡,再晚點可能就會窒息。
往後好幾年,江淼都還會拿這個打趣秦宵雲,說他們倆是過了命的交情,秦宵雲欠他一根完好的肋骨。
每當這時候她都只是笑笑,不多說,畢竟雖然兩人的情況都不容樂觀,但顯然江淼還是傷得更重些。
那一巴掌也是真的狠,直接給她扇出了動不動就耳鳴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