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許佳怡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閆知羽堵住的。
他開着嶄新的車,就這樣橫空出現,別在她面前,神色說不上和善。
“又犯病了?總躲着我幹嘛?”
正是下班的點,許佳怡定在他的車前,身邊是來來往往的同事和病患,幾個認識她的,紛紛朝這個方向投來好奇的眼光。
“沒有躲你啊,最近忙。”許佳怡說着,下一秒便欲越過他的車朝前走。
“你給我站住!”閆知羽罵罵咧咧,直接下了車,追上她拽着她的胳膊,既心焦又無奈地說:“姑奶奶,你到底怎麼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說好了慢慢相處的,怎麼又翻臉不認人了?”
從之前的笑鬧如常到最近的刻意迴避,閆知羽當然能夠感受到她前後的態度差距,他只是納悶,她前後的心意轉變,到底出自什麼原因。
許佳怡定住腳步看着他,斟酌數秒,才嘆了口氣,說:“學長,我真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
閆知羽看着她的眼睛數秒,慢慢送了手,“有什麼不好開口的?有事就直說,我又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
許佳怡沉默了片刻,才又開口問:“你之前是不是說過,會尊重我的選擇?”
閆知羽目光一滯,點頭道:“說過。”
許佳怡便不再說話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
後者回視着她的目光,片刻後,突然明白過來,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你有選擇了,是嗎?”
她這段時間以來的迴避,無疑是最直接的證明,她選擇的那個人,不是他。
其實他心裡早有預料的,只是當着面聽她說出來,還是難免覺得有些落敗感。
“就爲這事,躲我這麼久?”他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嗤笑一聲,不屑道:“許佳怡你是不是腦子秀逗了?這種事情直說不就行了?我還能把你怎麼樣不成?”
“學長。”許佳怡卻正色道,“我很欣賞你,卻不喜歡你,這是事實,我不想騙你,也不想你懷揣着希冀繼續和我做朋友,這樣不公平。這段時間我躲着你,也不過是因爲這些話我難以開口,因爲我知道,再見面的時候,就是對你說明白的時候。”
閆知羽聽她說着,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流逝,直到最後,他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想跟你做這種朋友。”她看着他,一字一頓、無比認真地說,“如果你不喜歡我,我反而能夠坦然接受。很抱歉,學長。”
良久,閆知羽輕笑了一聲,垂下眸子,雙手插兜搖了搖頭。
“果然還是你啊。”他說,“真就這麼狠心,連一點希望都不給人留。”
“真留了希望,反而纔是最讓人絕望的。”許佳怡說着,視線朝着街尾的方向看了一眼,再開口的時候,語氣裡沒有一絲拖泥帶水:“我走了,學長。”
閆知羽沒有應聲,兀自站在原地,似乎在仔細思考她剛剛說的那番話。
等到她走出數步遠的時候,他才突然開口叫了她一聲:“許佳怡!”
許佳怡回眸看着他。
閆知羽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笑着問道:“病好了吧?”
許佳怡下意識撫上之前脖子上那塊風團的位置,那裡此時已經光潔如初。
她點了點頭,便見他笑着衝她做了個揮手的手勢,表情帶着幾分釋然,和無奈:“走吧。”
許佳怡轉過身,接着朝着街角的方向走,身後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她沒有回頭。
閆知羽駕駛着那輛轎車從她身邊駛過的時候,兩人都沒有再看對方一眼,視線筆直地朝着前方,就此錯過。
她心裡鬱悶,卻無法表現得更加明顯。
不等她走到街角,秦宵墨直接開着車迎了上來,接她上了車。
“說清楚了?”他看着許佳怡的臉,如是問道。
許佳怡平靜地點點頭。
秦宵墨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兀自發動汽車朝着今晚訂好的餐廳駛去,好一會後才問了句:“後悔嗎?”
“我說後悔,你會高興嗎?”許佳怡側眸去看他。
“當然——不。”秦宵墨正色,“你是我女朋友,記好了。”
“誰答應你了呀。”許佳怡笑着,歪着頭看他,“真行啊你,白佔人便宜。”
“遲早會是的。”秦宵墨也笑,眼底鋪上細密的星光。
2
婚禮過後,時音忙着打理店裡的事情,祁嘉禾又忙着管理公司,夫妻倆一時間忙的團團轉,連和朋友們聚會的時間都少了。
很長一段時間裡,一直都是秦宵墨帶着許佳怡,加上江淼一個電燈泡,在“醉城”小聚,時音偶爾會來,祁嘉禾來的少一些,兩人一塊出現的頻率更是少之又少。
好不容易等到過年放年假,歇業前一天,幾人好好在嘉時聚了一聚,圍在一塊吃了頓火鍋。
江城的冬天向來溼冷,寒風凜冽又刺手,熱乎乎的涮羊肉一下肚,叫人頓時什麼想法也沒了,直嘆歲月靜好。
酒足飯飽,幾人坐在沙發上聊天,不知怎麼就提到了秦霄雲。
她已經很久沒有在衆人的話題中出現過,剛去國外的那段日子裡,幾人每次聚會必定要說提上她兩句,時間一長,倒也像是習慣了沒有她的存在,只是時不時還會有電話通信方面的往來,維繫着彼此之間的關係。
而現在,連聚餐,衆人也習慣性地不會給她留一個座位了。
大約是最近新年的氛圍實在太濃郁,想起遠在異國他鄉的秦霄雲,就不免唏噓一下,想象她過得好不好,習不習慣那邊的生活。
時音提了一句:“上次打電話的時候,霄雲跟我說有個華僑同事在追她呢,是個博士,人長得可帥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許佳怡:“真的啊?什麼時候讓她發個照片過來看看唄。”
秦宵墨:“她跟我說過,我覺得還需要考察一段時間。”
江淼默不作聲地看着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冷不丁來了一句:“博士啊,那不是快三十了?這年齡差有點離譜了吧?”
氣氛冷了一瞬。
“年齡大點無所謂吧,穩重會疼人啊,是吧老祁?”時音眨眨眼看向祁嘉禾。
祁嘉禾不發一言,看向她的視線滿含威脅意味。
“一個本科學士,一個博士?能有共同話題嗎?”江淼繼續破壞氣氛。
“既然是男方在追她的話,多少會遷就一點吧?真正有閱歷的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讓人覺得尷尬的。”許佳怡正色道。
“又是個華僑,追到了能怎樣?跟她一塊回國嗎?入贅秦家?”江淼依舊不死心地繼續搞破壞。
“過兩天我爸會帶着霄雲回來過年,到時候問問。”秦宵墨淡淡說了這麼一句,徹底堵上了江淼的嘴。
後者看了他一眼,幾乎是下意識地問道:“她要回來?”
“是啊。”秦宵墨看了他一眼,“你有意見嗎?”
“什麼時候?”江淼挺直了腰板,人看起來都精神了不少。
“不知道,還沒確定,應該會在家裡待上幾天再走。”
江淼舔了舔嘴脣,有些欲言又止。
話題就這樣結束,秦霄雲要回國的消息在幾人之間散開,大家都很高興能夠再見到她,時音甚至計劃好了要給她做一頓好吃的接風洗塵。
可真到了所約定的那一天,從倫敦回來的人,卻只有秦父一個人。
一問才知道,追求秦霄雲的那位博士在倫敦準備了一場盛大的追求儀式,秦霄雲留在了那個城市,準備和他正式交往,便沒有回來。
衆人有些可惜,但更多的還是祝福。
時音在和秦霄雲視頻通話的時候罵她重色輕友,罵完了兩人卻又隔着屏幕互相難過,因爲真的太久沒見過了,彼此都很是思念。
原以爲這件事就此宣告終結,誰知下一次聚餐的時候,江淼卻沒有準時到來。
彼時的已經是元宵節,各行各業都開始開門迎客,到處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衆人等了許久,都不見江淼的蹤影,只最後還是祁嘉禾一臉淡定地說出了真相——
早在一週前,江淼就飛到倫敦去了,至今未歸。
這話一出口,又是四座皆驚。
秦宵墨的臉色尤爲難看,“他怎麼不告訴我?”
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他一定是去找秦霄雲了。
“他敢麼?”祁嘉禾淡淡瞟了秦宵墨一眼,脣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告訴你,讓你打斷他的狗腿?”
“三哥你也不告訴我?”秦宵墨蹙眉,語氣十分不好。
“跟我沒關係,我也是剛知道。”祁嘉禾波瀾不驚地呷了一口茶水。
秦宵墨在心底暗啐一聲,恨恨別過臉去,沒有再說話。
這廝居然一週前就飛倫敦了,還誰也沒有告訴,擺明了是做賊心虛,不敢聲張。
一週的時間裡,誰也不知道國外發生了什麼,秦霄雲也沒有透露半點風聲,江淼更是連個屁都沒有,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秦宵墨給江淼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沒有人接。
秦霄雲的倒是能打通,只是她言語含糊,閃爍其詞,分明也是心虛的表現。
這麼一試探,秦宵墨頓時就明白了。
連秦父也勸他看開點,倆孩子的事情自己能處理好。
處理好?處理個屁!他絕對不允許江淼那廝碰自己妹妹一根手指頭。
後來聽說,江淼回國之後直接被秦宵墨好生胖揍了一頓,臉上的淤青半個月才勉強消下去。
但即使是慘淡至此,他也還是將自己跳脫的性格發揮到了極致,面對盛怒情況下的秦宵墨,他仍然敢揚言挑釁:“你揍我,心疼的是你妹!她已經答應和我在一起了,等她回國,我就跟她領證!”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又被秦宵墨揍一頓。
要不是衆人攔着,江淼下半生恐怕都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得知江淼居然把老秦家的孩子拐到手了,江父江母又驚又喜,然後給江淼來了個男女混合雙打,險些把孩子打進ICU。
事後江父拉着秦宵墨談了談心,說,江淼只是性子頑劣了些,本性倒是不壞的,希望他不要對江淼有偏見,兩個孩子既然相互喜歡,那就讓他們在一起好了,他們做父母的自然會幫着管教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但若是兩家真能結成連理,倒也是喜事一樁,畢竟,江父江母大小就喜歡秦霄雲這孩子。
秦宵墨聽了,先是默不作聲地思考了許久,最後終於放棄了,還是決定不再跟兩家父母對着幹。
但這不代表他就和江淼握手言和了。
以後看他不順眼,該揍還得揍。
欺負霄雲?那更得往死裡揍。
連旁人看了,都不由得爲秦霄雲的下半輩子擔憂:照這個打法,等她回國了,江淼還能出氣兒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