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的課程結束眼看着要到散學的時辰甄嬤嬤卻將芳齋所有姑娘們召集了起來
沁芳齋中讀小學的姑娘除卻今年新入學的十七人餘下的二十人皆是不滿十九歲有許多議好親事的早已先行離去不在繼續考試
三十七名身着桃紅襖裙的少女整齊立於院中當真是羞煞夏花的一道迤邐風景
甄嬤嬤穿對襟圓領的雀藍色錦緞妝花褙子頭梳大髻斜插金釧背脊挺的筆直端莊從容的穿行於衆人之間聲音柔緩的道:諸位姑娘大梁國最重視的月夕節僅有月餘就要到了今年咱們奉賢書院還如從前那般籌備歌舞表演選送宮中於月夕節晚宴當衆表演以彰顯我奉賢書院女子才華
去宮中給皇親國戚表演豈不是登上枝頭的捷徑甄嬤嬤一語激起千層浪許多姑娘面上皆動容
甄嬤嬤在阮筠婷身前經過眸光掃了她一眼又道:咱們沁芳齋小學的姑娘共三十七人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得選明日‘尚樂局的女官會親自來咱們書院對你們統一進行教導到最後能否在羣舞那九名人選之列還全看各位姑娘的造化得了我的話完了都散了吧
是多謝嬤嬤
衆女齊齊行禮後紛紛散去皆是在討論舞蹈一事
羅詩敏挽着阮筠婷的手臂二人一同步下臺階
這種事·明擺着給人登高枝兒的機會羅詩敏低聲道:我聽說咱們小學裡有好幾位姑娘都已滿了十八之所以高齡未嫁就是等着一年一度的月夕節獻舞呢
是啊阮筠婷輕聲嘆息她又怎會不明白前世的她雖只在奉賢書院讀了半年可月夕的舞她也是學了跳了的否則又怎會被君家看中
其實學舞於她來說並不難她在現代學過幾年芭蕾再加上曹嬤嬤教養女孩兒很注重形體·且前世今生她都未曾疏於練習更何況如今這具身子身體條件極好不僅過目不忘運動神經和身體素質都極佳……只不過這種變相的選秀她真的要去參加嗎她一生的幸福真的要寄託在一個男人身上嗎
婷兒想什麼呢羅詩敏輕輕搖晃她的手
阮筠婷倏然回身擡頭望着羅詩敏端麗的面龐略沉吟·才道:我在想這舞我是不是要跳
羅詩敏疑惑的停下腳步仔細端量阮筠婷越發明媚的俏臉沉聲道:婷兒我說的話兒或許你不愛聽但也是實話我與茗哥兒訂了親這舞我是不會想的可若不定親我定會去一試身爲女子·最好的出路不就是覓得如意郎麼身份顯貴之家做當家主母這便是我們的命運啊
阮筠婷微蹙柳眉·聲音柔軟中含着疑惑:這當真是所有女子必然的宿命麼難道不入顯貴之家不做當家主母不參與後宅爭鬥就不行嗎
傻丫頭羅詩敏有些心疼的戳她額頭你素來通透的人爲何這件事想不清楚咱們不論是跟着曹嬤嬤還是甄嬤嬤所學習的本領皆是怎樣做一個好妻子·怎樣勝任當家主母的位置本領學的越好·家室越顯貴未來的路才越平坦你不是也認真的在學嗎
是啊·她學了
阮筠婷略微頹喪的點頭讓羅詩敏先離開·自己則往當中琴閣走去
她需要靜一靜散學後的書院至少能給她片刻安靜她需要好好想想未來的出路
盤膝坐在桌案後單手隨意撩撥琴絃眼望着敞開窗外的翠竹心頭紛亂
重活以來她一直兢兢業業的用心去學習每一樣女子該有的技藝其實她心中所想的也正如羅詩敏所說的那般擁有這些技藝傍身未來纔會有更多的本錢去爲自己謀得幸福
她經歷三生看遍冷暖對於愛情還仍舊抱着幾分幻想她渴望一心一意的愛情渴望自己的付出能夠得到等同的回報渴望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幸福但是夢想與現實的差距卻總是很遙遠她不能要求古代男人有男女平等的思想那是不現實的更無法想象自己離開了徐家要怎麼生存
年輕貌美、沒有武功無法自保沒有一技之長、更沒有銀子若是離開徐家的庇護別說找工作之類她說不定轉眼就被賣進勾欄院到時候不是更加生不如死
無論如何她都要生存下去…···
手上無意識的彈撥箏音暈染帶着滿腹愁緒傳散開來夕陽下的琴閣被鍍上的金色透過敞開的雕花木窗灑在她孤寂的身影上彈撥琴絃的雪白素手似陶瓷所塑透着溫柔的光暈
阮筠婷柳眉緊蹙紅脣輕抿似乎忍着淚意一曲前世學會的《別亦難》被她彈出嗚咽之意一曲彈罷指尖已經泛紅身後卻突然傳開一陣巴掌聲
阮筠婷驚愕回頭身着白袍的男子背對夕陽緩步入內低沉聲音中帶着驚喜我竟不知道你精於此道
蕭先生阮筠婷忙站起身方纔愁緒不翼而飛只剩下滿臉尷尬想問他來了多久聽去多少一時卻不好開口
蕭北舒漆黑的眼瞳如深淵將她光鎖住脣畔微笑少了調侃多了探究阮姑娘方纔那首曲子是跟誰學來的
阮筠婷垂首搖頭不知該如何作答
蕭北舒卻並未往別處想只道那個做琴曲之人脾性古怪不願讓外人知曉轉而行禮道:阮姑娘能否請你將方纔的曲子教給我語氣中很是尊重謹慎
阮筠婷有些詫異
以蕭北舒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命令她寫下曲譜他卻與旁人不同竟肯放下身段與她一個學生還是名女子虛心請教
難怪衆人說他脾氣怪異與時下之人不同再想起他狀元之才卻敢在殿前頂撞皇上落得如今只能在奉賢書院任教的下場她雖也覺得他魯莽但暗暗生出些佩服來
好吧蕭先生是行家我便再彈奏一遍
甚好蕭北舒喜形於色衝着外頭喊了一聲:蘭舟快進來幫我記着點
君蘭舟也在
阮筠婷側身看向門外瘦高少年穩步而來與蕭北舒一起盤膝坐在她對面
原本在不熟悉的蕭北舒面前彈奏她還放得開可如今面對蘭舟他是對她知根知底的會不會疑問她爲何突然會彈琴會不會與徐府裡的人提起
正糾結之時君蘭舟的低沉公鴨嗓溫和道:阮姑娘無須顧慮我與蕭兄只是癡迷琴音此事不會對外人道
他有讀心術不成阮筠婷嫵媚大眼流轉似嗔惱的看了絕色少年一眼在他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中難得沒有看到調侃與戲謔而是滿目真誠阮筠婷心下這才稍定一些垂眸靜心再次彈奏起來
此次專心一曲《別亦難》被她談的流暢悲惋君蘭舟微垂長睫眸中神色不明蕭北舒卻直盯着阮筠婷興奮之色不掩
待一曲彈罷阮筠婷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哦好蕭北舒僅應了聲便將琴搬到膝上自行試着彈奏起來全沒有要理阮筠婷的意思
君蘭舟站起身笑道:阮姑娘我送你下山
注道到他沒有自稱小的語氣中也沒有了先前的卑微阮筠婷與他離開琴閣後好奇的問:蘭舟可是君大爺認了你做義子
君蘭舟一怔脫口道:怎麼這麼問話音才落他便已瞭然笑道:阮姑娘想的差不離兒我身份卑微入學是不夠資格的不過好在老爺仁慈蕭兄肯幫忙有他們二人的關係再加上我答應老爺在書院裡繼續與英爺一同學習這才勉強進了書院的門
他說的輕描淡寫可阮筠婷從中能體會的出他所歷經的艱辛在等級制度森嚴的古代能以下人的身份進入奉賢書院或許並不似他所說這般的簡單這其中定然還有一些別的事情她不知道但可見的是他的確比所有人都努力
二人來到山下君蘭舟直將阮筠婷送到徐府的馬車前阮筠婷頷首道謝剛預上車君蘭舟卻遲疑的開口
阮姑娘
嗯阮筠婷一手撩着車簾回身看他
姑娘似乎有愁緒縈繞於心其實仔細想來這世上本沒有過不去的事更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過去太暗淡不要回想也罷明日太遙遠更無須爲此費神只過好今日過好當下就是好的明日之事自有明日的時間用來憂愁無謂浪費今日時光君蘭舟說罷淡淡一笑絕色容顏上的笑容比溫暖日光更加讓人移不開眼
你······爲何對我說這些阮筠婷不眨眼望着他君蘭舟並非多言之人
君蘭舟再次微笑自然而然道:因爲在下與姑娘是一類人隨即行禮:姑娘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