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溫暖的陽光從窗戶裡照進來，傾落一半在臉上。
空氣裡既沒有天坑的惡臭，也沒有金字塔獨有的機械氣息。
尤其是睜眼看到的天花板，也絕對不該是礦區該有的建築。
宋缺有些恍惚。
隨即聽到一聲女子的驚叫聲：
“啊！你醒了？！”
宋缺腦袋還有些迷糊。他看着這名女子，十分眼熟，很快想了起來，是唐閒的隊員之一，叫喬珊珊。
喬珊珊和鈴衣都是醫生，照顧宋缺的事情便落在了兩個女孩子身上。鑑於宋缺是男人，元霧也幫着打下手。
“你等一下！我讓鈴衣去通知唐閒！我馬上給你檢查一下！”
見到宋缺醒來，喬珊珊一臉不可思議。
宋缺點點頭，頭還有些昏沉沉的。
昏迷了太久，大腦還不適應陡然間清醒的狀態。
喬珊珊很快帶着醫藥箱來到了宋缺的所在。
“這是在哪裡？”宋缺揉了揉太陽穴問道。
“百川市，盛唐小區的a棟七零四號房。也是你住的地方。這些天是我和元霧，鈴衣，三人輪着照看你的。你之前受了很重的傷。還記得嗎？”喬珊珊說道。
宋缺思考了一會兒，慢慢的想起來一些事情。
最後的記憶是自己跌落深潭，本以爲會死去。
但自己既然沒死，料想着唐閒應該是在最後力挽狂瀾了。
他帶着溫和的笑容，點頭說道：
“我應該是被唐兄救了。”
“是的。你的命真很硬。送來的時候，基本渾身是傷，骨頭也沒一處好的。但即便這樣的你都活了下來。
就像身體被揉碎了，強行靠着皮囊固定着，卻還能慢慢的恢復，老實說，你的生命跡象一直穩定，但能這麼早醒來，確實是個奇蹟。”
“真是抱歉，給你添了麻煩。這些日子，想來你一定很辛苦，我會記住喬小姐這份恩情的。”
“咦？你居然記得我的名字。”喬珊珊一愣。
“唐兄曾經託我保護過你們，而且可愛的女孩子總是讓人印象深刻的。”
宋缺露出笑容，明朗的笑容沒有了往日的憨傻。
這個笑容讓喬珊珊臉微微發紅。
通常來說，對待病人，不管外貌還是第二性徵多麼有吸引女性的資本，喬珊珊都能等閒視之。
但宋缺的確有一種獨特的人格魅力。
她清咳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了，我昏迷了多久？”
“這……快有一個多月了吧？你身上發生了很多難以解釋的現象，至少我現在的醫術無法解釋。”
“讓你費心了。”宋缺沒想到自己居然昏迷了這麼久。
聖地裡的人怎麼樣了，聖地堡壘又怎麼樣了，消失一個月，父親那邊應該會感到很焦急。
感覺到有些麻煩，一個月的時間會堆積很多事情，宋缺笑着皺起眉頭。
他試着走下牀，肌肉長時間沒有活動，肌肉記憶陡然更改會有一種痛楚。
喬珊珊很好奇，沒有一寸完好的宋缺居然在人類世界展現出了堪比金字塔世界的生命恢復力，這裡面難以解釋的東西太多了。
她扶着宋缺，問道：
“我聽鈴衣說，你一個人擋住了一頭蛟龍。”
“鈴衣……是天坑裡那個鈴衣？”
“是的。你放心，唐閒帶着他們來到了百川市，現在他們再也不是奴隸了。”
在喬珊珊的攙扶下，宋缺的腳步雖然緩慢，倒也還算平穩。
宋缺開心的笑道：
“我的確擋住那頭蛟龍，但沒有撐到最後，我還以爲我會成爲一個廢人。看來老天帶我不薄。”
看着宋缺俊朗的側臉，喬珊珊越發糊塗。
二小姐到底看上了唐閒哪點啊？
眼前這個男人在擇偶標準來說，幾乎是完美的。
這樣的親事都爲了唐閒給推掉，只能說……
也許二小姐和唐閒真的是思維古怪的人。這麼一想，這二人還真般配。
宋缺走了幾步後，便不再需要喬珊珊攙扶。
他的肌肉在迅速的適應。
整個人的運動能力也在大幅度提升到最佳狀態。
喬珊珊驚訝的看着這一幕。
即便是一個正常人，在牀上躺了一個月，起來也不會恢復的這麼快纔對。
“真的奇怪……百川市人民醫院有很多醫療設備，型號不如金字塔裡的齊全，但也能夠診斷出很多結果，等到電力恢復了，我一定要帶你檢查一下，照理來說，你現在不應該有這樣的體力。”
喬珊珊想了想，又覺得哪裡不對，改口道：
“我不是在說你應該癱瘓！我只是說你跟常人不一樣。”
宋缺再次露出笑容說道：
“喬小姐，你不要緊張，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願意配合你的治療。只是這些天一直昏迷着，我想現在出去走走。”
“哦，可以，但你千萬得小心些，你的身體說不定隨時會出現一些其他問題。啊！我不是在詛咒你的！”
喬珊珊看着宋缺如春風一般的笑容，並沒有傳聞裡的憨傻，越發覺得宋缺比唐閒好看。
畢竟這裡她熟識的男性不多，阿卡司溫柔起來也很迷人。
唐飛機和柳浪則是實打實的糙漢子。
至於唐閒。
想着唐閒能夠一臉認真平靜的用學術來公開處刑一個人，喬珊珊便覺得，其他男人雖然一個個都有問題，但都比唐閒好。
……
……
宋缺醒來的消息很快傳開，在宋缺還正在慢慢適應身體的時候，唐閒便趕了過來。
二人走在盛唐小區，宋缺看着人類以前的城市居然保存的如此完好，比於小喆更加興奮。
唐閒的視野終究與其他人不同，之前在魅力值發生變化的時候，他就有過這樣的想法。
在看到了宋缺的笑容後，唐閒說道：
“看來你現在應該聽不到那股邪惡混亂的笑聲了吧？”
宋缺一怔，隨即思索了會兒，說道：
“好像是這樣的。”
“人格分裂並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即便是兩個人格可以溝通達成協議，即便是能夠熟練掌握切換時間，但醫學統計，人格分裂患者時間越久，對同一個事物的認知便越模糊。”
唐閒繼續說道：
“好在是你，因爲只有你這樣的人，能讓混亂意志下的人格也做出犧牲自己的舉動。兩個人格居然融合了。”
宋缺笑道：
“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現在已經死了。”
“我們就不要互相吹捧了，鈴衣他們能夠活下來，是他們的造化。我們兩個，只是恰好出現在了該出現的地方。”
宋缺終究是因爲自己的一句話才涉險來到了聖地。
唐閒從來不會搶佔誰的功勞。
“我本來應該是死了的……老實說，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夠活下來，睜開眼睛見到陽光的時候，我以爲這是在死後的國度。”
“道理上來說，你應該會死兩次，可兩次你都活了下來。”
“兩次？”宋缺不解。
“是的，第一次是死於礦區七天的規則，在夕雨降臨的時候，你便應該死了。作爲親自體驗過的人，我確信這個世界的人沒有一個能夠跟我一樣承受住七天規則的。”
宋缺略感詫異詫異：“所以這個規則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然是真的，但對非天賦者無效。換而言之，如果這是唯一答案，那麼你活下來的原因就很明顯了。”唐閒平靜的看着宋缺。
宋缺沉默着。
那場戰鬥他是最清楚的，自己的確是燃燒了所有天賦。
許久之後，宋缺才緩緩回憶道：
“我與洞穴蛟這樣的生物，實力差距過於懸殊。
當時也不知怎麼回事，爲了勝過它，或者說爲了看到一個足以讓我瞑目的未來，我的天賦能力，天平之眼開始不斷地加深。
到最後，我感覺我的所有天賦都像是解除了某種禁制一樣，有着難以想象的戰力增幅。
我的確在戰鬥中表現出了強過洞穴蛟的實力，就像是我所有的戰鬥天賦都燃燒起來一樣。”
唐閒若有所思，
根據鈴衣的描述，當時的宋缺全身都包裹在一團火紅色中。
這自然不是宋缺的某種能力。
“這樣的戰鬥增幅沒有辦法維持太久，在極盛之後便是極衰。我感覺到力量開始急速的流失。
在往後的事情，唐兄你便知道了，雖然那一戰打得有來有往，但我算是將自己的前程賭了上去。”
唐閒領着宋缺往主街道。他說道：
“看來你也明白，現在的你，不再是天賦者了，雖然這件事在人類的天賦者歷史上不曾發生過。”
一路上不斷有人跟宋缺打招呼，儘管只在最黑暗的地方待了七天。
但那日的天坑深處，夕雨降臨時，隨着鈴衣的一聲聲吶喊，所有人都記住了宋缺的那張臉。
來來往往的人都爲宋缺的恢復而喜悅。
這樣的喜悅無比單純，沒有任何巴結的意味。
作爲宋家的公子，宋缺從小到大都是受歡迎的。
但受歡迎的原因卻並不一樣。
唐閒說道：
“現在的你，不再是天賦者了，遺憾嗎？”
二人的腳步很慢，看着百廢待興的百川市商業街，宋缺有感而發，說道：
“唐兄，人類的歷史演變，其中一部分，就是一個逐漸消除等級制度的過程。
換作以往，我或許會因爲沒有天賦而苦惱。
可去了聖地之後，我忽然意識到，這種等級觀念，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
也許沒有了天賦……對我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我們可以在這裡，興建起一個真正平等的文明。”
宋缺一番話發自肺腑。
雖然唐閒也本就想宋缺幫着治理百川市，但讓宋缺意外的是，唐閒搖了搖頭。
唐閒說道：
“你錯了。這個世界是等級分明的。人類文明的發展，也不是在消除等級制度，相反，是在改進等級制度。”
宋缺怔住。
“等級制度是沒辦法廢除的。人人平等不可能實現，這樣的世界也不存在。一秒都沒有過。
每個人的能力本就不同。這個世界最客觀真實的一點，就是能力決定價值。
強大的人，本就該比弱小的人更有價值，等級也就該更高。
如果這一規則被更改，這個世界才真是要完蛋。
我們不是神，不要狂妄自大的以爲能夠創造新的社會制度。
但金字塔裡的等級制度的確錯了，領主們在秩序者的影響下，完全搞錯了人類能力發展的方向。
將來，你們或許可以通過努力，給予大家改變自己等級機會的社會。而不是像金字塔裡那般絕望，從出生開始，就被定死。”
宋缺訝然。
唐閒又帶着宋缺去其他街區散步，宋缺醒來的消息也逐漸傳開。
感受着周圍人們的喜悅，看着這座生機逐漸喚醒的城市，宋缺緩緩點點頭，說道：
“唐兄，你說的對，我不如你。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些。”
“這就是爲什麼你是英雄，而我只是一個吃貨的原因。”
唐閒與宋缺相視一笑。
一路上唐閒也交代了這一個月裡發生的事情。
與於小喆不同，唐閒對宋缺更加坦誠。所有發生的事情，和有待解決的事情，唐閒都細緻的告訴了宋缺。
宋缺的管理能力，乃至更方面的能力其實都不在黎小虞之下。唐閒也希望宋缺能夠儘快的上手，對這座城市熟悉起來。
唐閒確信宋缺不會推脫，百川市是他現在最好的歸處。
但他也知道，這之前還有一個問題。
宋缺說道：
“我至少該跟父親辭行，將一切手頭的事物，交給我的兩位姐姐。當然，我不會泄露百川市的位置。”
唐閒說道：
“你已經不再是天賦者了，我相信這件事意味着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再回到金字塔裡，很多事情也許不會如你想象中那麼順利。”
唐閒能夠預感到，宋缺要是返回金字塔，恐怕會遇到不少麻煩。
宋耕朝對宋缺也有着極大的期望。
這樣的期望落空，宋耕朝到底會做出什麼事情，也未可知。
“天賦消失”這一話題，恐怕足以引起一種恐慌。
這種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難保不會有人對宋缺起歹意。
比如進化區。
一個人展現出了天災級boss生物的實力，這種無法想象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宋缺大概會成爲進化區最想研究的實驗體。
宋缺也意識到回去之後，會有很多未知變數，但他不得不回。
“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就這麼消失，父親和兩位姐姐對我都不錯。不辭而別，太不守孝道。
我的隊員們也都等着我，唐兄，我答應你，堡壘那邊的事了結後，我一定來百川市幫助你。”
唐閒沒有勉強。
萬獸法庭定然是不甘於吃癟的，新的韭菜想來又長了出來。待到宋缺返回金字塔，自己也可以去礦區看看。
既然卿九玉已經來了，把白曼聲接過來或許也不錯。
百川市等到電力恢復後，也有不少事情可以做。
而金字塔裡，一個多月過去，商路那邊，祖頓聖樹的果子應該有了新的進展。
加上已經確定要端掉進化區。唐閒皺起眉頭，發現事情還真的挺多，便說道：
“你對百川市來說很重要，如果在金字塔遇到了麻煩，聯繫於小喆和林森便好。他們能夠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