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凌能清楚地感覺到洛天蕊顫抖的小手,卻硬是拉着她快步跟上父親的步伐,向着費承安靠過去。
費承安一身咖啡色的襯衣加西褲,看起來挺正式,他臉上沒有微笑,彷彿正沉浸在喪妻的痛苦之中。
他的面頰上還留着明顯的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揍的。
當祁夜靠近,費承安當即就說:“爸爸,一路辛苦了,我們回家吧。”
祁夜盯着他被揍過的臉看了看,冷聲道:“故意用這張臉出來接我,博取同情?”
他女兒都沒了,還不能對他發脾氣?
費承安隱忍着,謙卑道:“爸爸,我知道我沒有照顧好珠珠,對不起。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家再說吧!”
祁夜不做聲,這時候,方言帶着幾個暗衛從西邊走了過來,他們清一色的黑白色西裝,訓練有素,上前直接看着凌予跟祁夜道:“少爺,太子。”
費承安顯然愣住了。
因爲他打探到的情況是,凌予的包機乘坐人數沒有這麼多,隨身只帶了一名保鏢而已。
怎麼一下子冒出這麼多,還是從機場外面進來的?
暗衛們伸手接過了主人們的行李,方言道:“少爺,車在外面。”
費承安當即意識過來什麼,趕緊說:“姐夫,我也帶車來了。”
凌予不語,看向祁夜。
而祁夜則是面無表情地說着:“那就讓你們的車在前面帶路,我們跟着。”
費承安聞言,沒辦法,祁夜跟凌予身上的煞氣,還有這一行忽然冒出來的保鏢訓練有素的姿態,已經讓費承安有些心裡發毛,這樣的接機場面,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
費承安跟着他們剛到機場門口,兩輛賓利車跟一輛大面包車就開了過來,那些保鏢將行李送上去,然後看着主人們上了賓利車,這才上了大面包車,彷彿要一路保駕護航般。
祁夜從窗戶門口探出個頭來,輕斥道:“還不快點帶路?!”
“哦哦,是是!”費承安連連點頭,無奈地上了自己的車,讓司機在前面帶路。
隨行而來的兩輛奔馳,就這樣放着空着跟着出來轉悠了一圈。
從機場到莊園,一路需要四十分鐘的車程。
費承安鬱悶地給父親打電話,把剛纔的場面全都跟父親說了說,這時候,費莫離才感覺到,祁幻珠的孃家,果然不可能是軟柿子,任他們怎麼糊弄都可以的!
原本還想讓費承安回來的車上,對着祁夜哭訴着,演一出痛失愛妻的戲,現在看來,連演戲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明擺着是給了費家一個下馬威!
費莫離想着,車子應該是跟車行借的,但是保鏢呢?還是從機場外面進來的保鏢,這些日子他自己也有動用勢力監控着中國來新澤西的航班動態,不管包機還是什麼,都沒有收到他們提前運送保鏢來的消息啊!
這一下,費莫離心慌了!
八成是這些人的勢力延伸到了美國,在美國還能如此遊刃有餘!
此時的費莫離並不知道,就在凌予決定要來新澤西的那一刻,當下就安排了方言他們偷渡過來的,船比飛機慢,所以凌予纔會勸着祁夜隱忍了一天,沒有在得知祁幻珠的噩耗當天過來,而是改在隔天過來,就是給方言他們足夠的運航時間,讓他們先於自己抵達新澤西。
凌予在車裡看着薩姆:“那幾個暗衛裡有三個人會說英語,一會兒你帶着他們去祁小姐的學校去打探一下,就算是暑假,宿舍也會有留校的學生的,最好弄到她們的手機號碼,一個個詢問祁小姐的日常生活,交友情況,以及跟費承安之間的感情狀況,越詳細越好。”
薩姆點點頭:“這個不難,但是,boss說了讓我一定要貼身保護好姑爺的。”
凌予笑了:“我的身手你們都見識過的,放心吧,再說費家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是中國軍方的人,他們再怎麼樣也不敢對我下手的。方言他們留下也就是擺擺樣子,估計真正出手的機會不多的。”
薩姆點點頭:“好,把你們護送到莊園之後,我就立即帶人去辦。”
凌予吩咐完薩姆,就跟靳如歌一起看着祁夜。
祁夜的目光悲痛地凝視着窗外,半晌,說了一句:“這裡就是我的女兒,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聽見的人都酸了鼻子。
對於祁幻珠的死,凌予心裡也是有愧的,當年若不是祁幻珠跟自己小兒子有戀愛關係,也不會被強行送出國,還送來了新澤西。原本看着祁幻珠嫁了個好人家,心裡踏實了,可轉眼間人就不在了。
凌予不會忘記,當初就是那個襁褓中的嬰兒,在靳如歌遠離自己的最初的日子裡,成了他的精神支柱的。
嘆了口氣,凌予不知道要怎麼安慰祁夜。
不過,他知道,費家不是個簡單的家族,如果祁幻珠的死因另有蹊蹺,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就根本發現不了。
洛天蕊坐在車裡,一直垂着腦袋看着自己的雙手。
而洛天凌則是將腦袋看向窗外,這裡可是新澤西,是祁幻珠以前生活過的地方。
想起剛纔看見的費承安,自己的情敵,那個讓祁幻珠懷孕的男人,洛天凌就一肚子火大。
他忽然轉過腦袋,看着洛天蕊:“你覺得,那個費承安怎麼樣?”
看起來像是開玩笑的一句話,卻讓洛天蕊蹙起了眉,她很乾脆地說:“不怎麼樣!我不喜歡那種人!”
洛天凌一愣,深深看了她一眼,繼而不語。
很快,幾輛車全部抵達傳說中的費氏莊園。
保安拉開馬路兩邊厚重的鐵門,對他們的車予以放行,進了莊園,車子還開了整整五分鐘纔在跟紐約那個一般大的城堡前停了下來。
費莫離親自帶着下人迎了出來。
凌予等人下車後,環顧四周,城堡清一色的冷色調,甚至整個莊園都看不見一朵紅色的花。
隱約中,凌予聞到了一股刻意掩蓋的味道,這種味道在他親眼看見了陪在費莫離身邊的胥安熙的時候,徹底變成了確認!
炎炎夏日的中午,正是氣溫最爲炙熱的時候。
不僅僅是凌予凜冽的目光盯在胥安熙的小臉上,就連靳如歌跟雙胞胎兄弟倆亦是如此!
靳如歌捏緊了拳頭,清亮的眸光流連在費莫離與胥安熙之間,一時不明他們的關係。
洛天蕊待在兩個哥哥的中間,下意識地側過身,洛天祈驚訝地看着她,小聲道:“蕊蕊,你是不是病了,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洛天蕊蹙眉:“暈機。”
儘管,這個藉口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費莫離看着祁夜,當即走過去拉着他的手連連道歉:“親家,我們費家失誤,沒照顧好珠珠,對不起啊,誰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意外,珠珠肚子裡,可還有我的孫子!”
言外之意,費家沒有害祁幻珠的動機,因爲祁幻珠肚子裡有他們家的血脈!
祁夜冷着臉:“進去再說吧,我要去珠珠房間看一看。”
費莫離當即點頭:“好的,好的。”
一行人往裡面而去,胥安熙始終挽着費莫離的胳膊不肯放開,餘下的人全都跟在後面慢慢走,費莫離還不忘招待凌予:“這對雙胞胎就是凌少的孩子們吧?這有一個可是洛氏將來的接班人啊,瞧瞧這兩個孩子,長的比我的兩個孩子有氣質多了。”
凌予面無表情道:“我對兩個兒子一視同仁,我們洛氏不打算分家!”
費莫離一愣,當即笑了笑。
他覺得,凌予說的絕對是場面話,說給他的孩子們跟妻子聽的,又驚覺自己的話題太過敏感了,確實不適合用來寒暄。
可是,胥安熙卻像是聽見了一出好戲,笑着看着費莫離:“向來豪門世家不管有多少子嗣,多少男丁,都只能有一個家主,確定了家主才能帶領全家更加欣欣向榮,若沒有家主,豈不是亂成一鍋粥了?”
儘管胥安熙的話不合時宜,但是費莫離寵着她,只是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尖,看起來不像是警告,更像是調情。
靳如歌當即開口詢問:“費先生,這位姑娘是?”
胥安熙沒想到靳如歌會假裝不認識她,雖說女大十八變,但是當初初見他們的時候,她八歲,兩年後在高速公路的服務區一見,是十歲,之後她還跟雙胞胎兄弟唸了同一所學校,14歲才消失在他們家人的視線裡。
她都能認出雙胞胎兄弟,他們又豈會認不出她?
不過,他們若是假裝不認得她,如此,甚好!
費莫離含笑看着靳如歌:“凌太太,這位是我的小妻子,兩年前娶的。上次承安跟珠珠結婚的時候,她正好在新西蘭幫我談筆生意,所以沒能趕回來。”
靳如歌莞爾一笑:“莫先生好福氣,娶了這麼個年輕貌美如花似玉的姑娘,還是個賢內助。”
胥安熙沒想到靳如歌會誇自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靳如歌隨即上前,親切地拉着胥安熙的手:“費太太,你如此年輕能幹,真是個可以親近的人呢,雖說上次來沒機會見到,但是這次能見到也是緣分,儘管珠珠現在已經不在了,但是,我們畢竟還是親家,人不在了,情分還在,還望費太太今後能多跟我們走動走動,將這份情誼延續下去。”
胥安熙徹底傻眼了。
費莫離聽了靳如歌的話,更是喜笑顏開,求之不得!
他看着妻子忽然木訥的樣子,當即替她開口:“凌太太說的是,珠珠雖然不在了,但是我們畢竟是親家,以後要多多走動,將這份情誼延續下去!”
靳如歌微笑着看她:“費太太?”
費莫離當即輕聲責怪着妻子:“熙熙,凌太太在跟你說話呢!”
胥安熙當即緩過神來:“哦哦,我,我剛纔是受寵若驚了。”
“對對對。”費莫離笑道:“熙熙是受寵若驚了,要是凌太太願意,可以叫她熙熙,她本名是胥安熙。”
靳如歌淺淺勾脣,萬分溫柔地看着胥安熙:“熙熙,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叫我如歌。”
“如歌?”胥安熙聞言,思緒自風中凌亂:“好,如歌。”
這時候,洛天祈忽然開口道:“媽媽跟熙熙阿姨看起來,可真像是一對姐妹花,她們一定可以相處的很愉快。”
費莫離連連點頭,絲毫沒有異議。
胥安熙面上微笑,嘴角卻不斷抽搐,她今年25,雙胞胎兄弟20,居然叫她阿姨?還跟靳如歌是姐妹?
這是變相說她老麼?
凌予忽然加了一句:“費太太莫要見怪,犬子剛纔說姐妹花,並不是說你年紀大,而是在對他母親表孝心,誇如歌年輕。”
費莫離當即擺手道:“凌少見外了,熙熙不會因爲這個生氣的,能夠跟凌太太做姐妹,那是熙熙的福分。”
祁夜一直冷着臉,不說話。
進了房子之後,費莫離親自領着他們來到了祁幻珠死前的房間,還說:“那天的意外之後,承安心情很不好,就一直住在隔壁的房間,這間房從事發到現在,所有的東西都還沒被人動過。”
祁夜看着女兒居住過的房間,眼眶一紅,情緒就要決堤。
凌予淡淡道:“莫先生,我們想在這裡單獨緬懷一下。”
費莫離會意,一招手,攬着胥安熙,帶着下人全下去了。
一瞬間,房間裡只剩下了自己人。
祁夜伸手在女兒睡過的牀鋪上溫柔地婆娑着,嘴裡輕輕喚着:“小珠珠”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靳如歌忍不住在凌予的懷裡失聲痛哭,凌予眼眶也是紅的,雙胞胎兄弟更是,洛天蕊看着祁夜傷心欲絕的身影,捂着嘴,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
洛天祈抱着妹妹,而洛天凌的目光在房間裡掃視了一圈後,打開祁幻珠的衣櫃,驚訝地發現,這根本就是女孩子單獨住的房間,沒有任何男性用品。而且,這裡沒有任何祁幻珠自己的私人物品!
洛天蕊咬着脣,看出洛天凌的疑惑,用假設的語氣道:“也許,珠珠姨媽跟她丈夫沒住過一個房間,不然怎麼會一點費承安的東西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