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明遠輕輕將手中的酒瓶放下了，聽着林岑坐在對面嘟嘟喃喃的話語。
“嫁給婁天聿，他對我的傷害至少還只是肉體的，說實話沒有這麼疼，這麼難受，只是害怕......”林岑低聲笑了一下，打了一個酒嗝，“我寧願害怕，也不要再難過了。”
這話讓兩人都是一疼。
凌明遠低眼沒有看林岑，怕自己再看一眼，就會忍不住動搖。胸口的疼痛就像被人用刀子鑿出了一個大口子，而風正呼呼地灌進來，摩擦着他的傷口。
林岑在說完這番話之後也清醒了許多，能看見周圍的環境了，也知道坐在自己對面的是凌明遠。一愣，突然有些懊惱自己爲什麼要和他說這樣的話......
她搖搖晃晃地起了身，轉身要走。
手腕突然被人從後面大力一扯，凌明遠站了起來，將她攔下。幾乎是本能的動作，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只知道現在放林岑走了，他肯定會後悔。
林岑轉身，定定地看了凌明遠幾秒，淡橘色的燈光照在他們的臉上，彼此都能清晰地看見對方臉上的酡紅，林岑尤爲明顯。
她將手輕輕擡了起來，凌明遠看着她，沒有躲避，任由她將手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觸手生溫，手底下是太子爺的臉，林岑輕輕地蹭了蹭，墊腳突然吻了上去，雖然醉意朦朧，但是目標找得十分準確，正對着凌明遠的脣......凌明遠的身子晃了晃，看着漸漸靠近的那個殷紅的脣瓣，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身體裡有血液正在叫囂着讓他迴應，讓他沉淪，而理智卻在冷冷地告訴他應該推開。他讓她陷得越深，最後她就會越疼。
——凌明遠擡手，將林岑推開了。
“林岑，你別這樣。”凌明遠開了口。
林岑愣了愣，站在了原地，感受到了來自凌明遠那邊的抗拒的推力，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凌你明遠，你個王八蛋......
酒精作用下的林岑根本就學不會掩飾自己，大哭着轉身就跑，不顧門口的服務員驚訝的眼神，直接推門走了出去。
凌明遠立刻追了上來，但是礙於要結賬，只能催促服務員快一些，眼神緊緊地盯着林岑離去的方向。
林岑想要逃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才終於到了這條路的盡頭。
她睜眼看着面前熟悉的景象，看着暗黃的路燈下的小飛蟲，想到了飛蛾撲火，想到了自己。
或許她就像那些小飛蟲一樣，而太子爺就是光源，她明知道前進一步就是體無完膚，還是忍不住想要打破界限，往他的方向邁步......
林岑清醒了許多，冷風讓她意識到了這是哪裡——人工湖。怎麼又來到這裡了？上一次來這裡的記憶還十分清晰，凌明遠失控的那個吻似乎也還能被清楚地回憶起來，而現在再一次站在這裡，卻已經能用物是人非這個詞來形容了。
身後突然傳來了喘息的聲音，林岑轉頭，看見了凌明遠小跑着過來的身影，隔着很遠依舊讓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林岑俯下身子，搖搖晃晃地將高
跟鞋脫了，甩在了一邊，一個趔趄，倒在了臺階上。
凌明遠立刻伸手去扶，被林岑推開了。他的手勁很大，且不容拒絕，再一次伸過來將林岑扶住時，林岑不管如何推拒都只是徒勞。
她開始大哭，耍賴，坐在地上不肯起來。
“林岑。”凌明遠低聲警告。
林岑不管不顧將手肘抵在她和他之間，大聲叫着：“你不是不能愛我嗎？不是一輩子都只能想着什麼宋念嗎？那你就不要過來！不要用這種曖昧不清的方式讓我越陷越深，你要把我逼瘋了爲止，是不是？”
凌明遠咬牙，手上的力道也深了些，眉頭緊鎖着將林岑的最後一句話重複了一遍：“逼瘋......逼瘋......我纔想問你，是不是想把我逼瘋！”
他的情緒開始失控了。
林岑諷刺地笑了笑，閉上了眼——賊喊捉賊的事情她見多了，這次怎麼就這麼不甘心呢？她和他之間互相折磨的還不夠嗎？到底是誰讓她一次一次地失眠發瘋，現在居然說起她來了？
“你走開，我不想和你說話。”林岑的胃一陣翻滾，跑了這麼久又喝了這麼多，現在有些想吐了，渾身軟綿綿的。她害怕自己一個撐不住就倒在凌明遠的懷裡了，那丟臉就丟大發了......不能這樣。
凌明遠將她的手臂緊了緊，強迫林岑看向自己。
林岑微微揚首，終於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清晰地看見了凌明遠的眼神。
他憤怒地盯着她，只要他一生氣，瞳孔裡的情緒就像要隨時跳出來將她吃掉一樣，讓林岑有些不敢與他對視。然而就在她想再一次閉上眼睛的時候，凌明遠的扶着她雙臂的手就更加緊了，她吃痛地擡頭。
頓時，四目相接。
凌明遠在一瞬間幾乎支撐不住地想要靠近，想要汲取林岑紅脣上的一切情緒，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林岑，你是不是我的剋星？”凌明遠聲音低沉地開口，“以至於你一出現，我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他第一次關注一個女人——在宋念之後。也是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起了慾望，第一次起了抓住她就不想放手的心思，也是第一次，想要給一個女人感動，看見這個女人的笑容。然而越是那麼多的第一次出現，他越是爲她破例，就越是讓他心慌。
宋念給他的陰影還沒有完全消散，他在這種時候愛上第二個女人，對誰都是不公平的。
但是，愛如果是能夠控制和收放的事情，就好了......
林岑清醒了些，將凌明遠的話在心裡默唸了一遍，笑了起來：“天翻地覆？好啊，那你吻我啊......”她將身子往前湊了湊。
凌明遠身上傳來的熱度讓人心驚，林岑幾乎都要以爲他說的是真的了，戴安娜說的真的不錯，凌明遠善於讓人產生錯覺。偏偏這錯覺對於她來說太過致命，她也只能生生受着了......
凌明遠用手撐着林岑不斷前進的身子，將她往相反的方向拉，自己心裡的防線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這個女人在引火燒身，而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
這一點。
“凌明遠，我問你，你到底對我有沒有感覺？”林岑擡手想要觸碰凌明遠，卻被他躲開了。
凌明遠閉了閉眼睛，他想努力忘記被林岑觸碰的感覺，因爲那樣的觸感只會讓他迷失自己。
林岑一愣，苦笑了一聲——現在都已經不願意讓她碰了嗎？兩個人有漸行漸遠了，是嗎？
“凌明遠！你感覺不到嗎？”林岑開口，語氣已經由失望漸漸轉爲了絕望，“你感覺不到我對你有多喜歡？你感覺不到我們對視的時候空氣裡都有火花嗎？如果你真的感覺不到，那爲什麼把我留在身邊......算了，我好累。”林岑說道，緩緩坐了下來，倒在臺階的一旁。
她失去了力氣，也徹底拋棄了自己的矜持。
凌明遠試圖伸手去扶，伸出的手在空氣中微微張着一收，又放回了自己的身邊，
她笑着擡手，將眼睛捂住了，酒意已經徹底清醒，傷心和絕望已經蓋過了她對自己如此卑微地請求一個人愛他的懊惱，林岑即使捂着眼睛，眼淚也從指縫中間噴涌而出了。
她已經將自己放進了最卑微的位置裡，她甚至在祈求他喜歡她——這已經不是她了，林岑會做這樣的事嗎？不會。遇到了他之後，什麼都變了。
她想調教他、改變她，爲了他耗光了所有的希望和耐心，與此同時，她幾乎也耗光了所有的自信，他時而溫柔時而冷酷，讓她琢磨不透，卻又不自覺地想擁有。
林岑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場關於愛情的戰爭裡，她輸得非常徹底。
那麼，因爲驕傲而結合的婚姻，也是時候該結束了吧......
這一次，她看看他還有什麼理由不答應。
“我們回去吧。”凌明遠站在一旁開口，聲音消散在風中，似乎都因爲風裡的冷意而微微發寒。
林岑半晌沒有回答他。她不想起身，因爲知道自己的眼睛現在必定腫的像個核桃，而悲傷的情緒也沒有被很好地整理，她也沒有力氣起身了。
過了一會，她突然感受到來自手臂的拉力。
——凌明遠將她的手臂輕輕拉了起來，帶着她往前方走着。
林岑只覺得鼻子一酸，難受地將凌明遠的手推開了——他不是最討厭碰女人嗎？現在又是什麼意思？
那一刻，林岑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她覺得自己真的快要被凌明遠含糊不清的態度給逼瘋了！
愛就愛啊！不愛爲什麼要不停地玩曖昧呢？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空氣中交纏的呼吸讓他們都快要撐不住了。
一個抗拒，一個相迎，而主動的那方終於疲憊了，抗拒的那一方也終於要撐不住自己心裡的防線......
風聲突然大了起來，呼呼作響，怎麼聽怎麼淒涼。
林岑在冷風灌進領口的一瞬間突然想清楚了，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經過了凌明遠的身邊，低聲道：“我退出。”
她承認她徹底輸了，也承認她確實沒法將凌明遠心尖上的女人趕走，既然他怎麼都不肯愛她，那她只能退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