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玩家是真的彪啊。”
李諾在戰場邊緣暗中觀察，看着不怕死的玩家們嘖嘖感嘆。
統合局提供的保險服務，幫玩家們掃除了炸船的後顧之憂；
遊戲系統的死後重生服務，讓玩家們無需畏懼死亡；
超高價值的魔神細胞，更是令玩家們心動不已。
三重因素作用下，李諾自忖自己若是玩家，估計也會來到現場圍觀激烈的戰鬥，時刻準備撈上一筆。
李諾暫時沒去答理現場的玩家。
他將視線轉移到正主身上。
20個人造天使，1個魔神宿主。
前者擁有幾乎無需冷卻的激光武器，後者雖然還沒展現出什麼遠程手段，但僅憑強悍至極的肉身，就能將單個人造天使撞得人仰馬翻。
雙方之間的戰鬥，與其說是前者在圍殺後者，倒不如說是後者在追着前者咬。
沒錯，就是咬。
魔神宿主對人造天使的肉體十分着迷，甚至將運輸艦隊上所有船員拋之腦後。
從那20個人造天使現身至今，魔神宿主只在做一件事。
那就是以艦船的外部裝甲板作爲起跳點，猛然起跳，化身爲迅捷無比的超高速魚類，撞擊在人造天使的身體上。
魔神宿主的身體很奇特。
它竟然能夠無視保護人造天使的能量護盾，直接從中穿過，不受阻礙地觸碰到人造天使的軀幹。
緊接着，魔神宿主便會張開大嘴，狠狠地咬在人造天使的皮膚上，兇悍地撕下一大塊鮮血淋漓的肉塊。
人造天使的飛行員會在吃痛中激活某種皮下防衛機制，用一股強大斥力將魔神宿主從身上彈開。
魔神宿主被迫離開人造天使之後，會三兩下將到口的血肉吞下去，同時像橡膠人一樣伸長手臂，緊緊拽住艦船，將自己的身體拖過去。
回到艦船外部裝甲板後，魔神宿主會在原地駐足三秒左右的時間。
李諾用偵測魔法看了下，魔神宿主並非在恢復體力，而是在加速消化剛剛嚥下去的肉塊。
這些肉塊在經過魔神宿主的食道時，被食道里的無數尖刺分割成不同部分。
脂肪、毛髮、皮膜、肉，不同成分的食材在進入不同的胃囊，分門別類的進行消化。
只需短短的三秒鐘時間，足有人類腦袋那麼大的肉塊就被消化完畢，轉化成了提升魔神宿主身體硬度和牙齒咬合力的生物質能。
簡單粗暴的進攻方式，高效至極的消化系統，立竿見影的強化過程…
魔神宿主背後的神祇——屠殺者·塞斯羅特，將以戰養戰的理念發揮到了極致。
不過，人造天使一方並非完全被動挨打。
它們利用生命監測裝置，探明瞭魔神宿主的軀體狀況，繼而使用專門針對血肉的激光束射擊對方。
人造天使還改變了長槍的射擊方式。
之前，長槍發射的激光束只有一根，直徑至少爲10米。
現在，長槍會像淋噴頭一樣，發射出幾百上千根纖細的激光束。
不僅如此，由長槍發射出來的激光束，還可以像拖把那樣來回掃動，持續不斷地攻擊動作靈敏的魔神宿主。
魔神宿主難以躲避這樣的攻擊。
1萬根激光束襲來，總會有那麼幾十根躲不過去。
激光束掃過魔神宿主的場景，和用激光剔除豬肉表面的短毛一樣。
大量的表皮細胞和毛髮，會被激光束的高溫燒灼，在極短的時間內演變成塵埃，從魔神宿主身上滑落。
每當這時，牽引力場便會作用在魔神宿主掉落的塵埃上，將這些細如粉塵的小玩意收集起來。
牽引力場來自於幾個沒有參加戰鬥的人造天使。
它們人手一個看上去十分堅固的金屬貨艙。
當別的人造天使被魔神宿主的啃咬弄得嗷嗷直叫時，這幾個人造天使卻在小心翼翼地收集魔神宿主身上的塵埃。
這應該是一種採集魔神細胞的行爲吧…李諾眯了眯眼，心中暗自猜測。
可問題來了。
既然天使企業聯合體也想要魔神細胞，那爲什麼不把魔神宿主抓住之後慢慢採集呢？
爲何偏偏要在戰鬥中進行這一操作？
李諾有些糊塗，一時間沒弄明白天使企業聯合體的意圖。
隨着時間的推移，李諾心中的疑惑愈發旺盛。
魔神宿主大快朵頤，成長迅猛，彈射速度肉眼可見地變快，撕咬能力也大幅提升。
隨便一張嘴，它便能從人造天使身上帶走表皮面積超過兩平米的肉塊。
如此程度的撕咬，讓迎戰魔神宿主的人造天使痛苦不迭，但卻沒有一個人造天使臨陣畏縮。
人造天使死戰不退，那必然是得到了上級的命令。
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援軍抵達此地，協助人造天使鎮壓魔神宿主。
可是，左等右等，那59名人造天使始終沒有等來任何增援，依舊在分工合作，牽制魔神宿主，收集塵埃。
這是爲什麼？
李諾心念微動，腦海中誕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20個人造天使，好像只是單純地將魔神宿主困在這裡而已。難道說，天使企業聯合體掌握了一種超遠程狙殺魔神宿主的手段，這纔會讓人造天使一邊戰鬥，一邊收集魔神細胞。”
李諾握拳輕捶手掌：
“對，十有八九就是這樣了。更進一步說，那種遠程狙殺手段一旦發動，魔神宿主就會被當場消滅，絕無被俘虜的可能。正是因爲這個，天使企業聯合體纔會要求人造天使在戰鬥中收集魔神細胞。”
李諾目光一瞥，看到了懸浮在艦隊附近的躍遷信標。
這東西是玩家佈置的，可以引導玩家躍遷至此。
這麼一個簡單又脆弱的道具，卻在激烈的戰鬥中倖存了下來。
再看看戰場附近越積越多的玩家艦船，李諾頓時感覺心神微顫。
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由天使企業聯合體佈置的陷阱。
陷阱以魔神宿主爲誘餌，將大量玩家引入戰局，然後再以某種難以躲避的超大型攻擊手段，一舉剿滅包括玩家和魔神宿主在內的所有目標。
這個陷阱一旦發動，人造天使也活不下來。
但是！
人造天使擁有「免死赦令」！
這種能夠豁免任何死亡事件的非凡特性，極有可能讓人造天使在即將到來的襲擊中倖存下來。
至於駕駛人造天使的飛行員是否能夠存活…
李諾不太清楚。
或許，天使企業聯合體秘密佈置了一些幫助飛行員規避死亡事件的後手吧。
李諾琢磨了一下，他和玩家們現在處於同一陣線。玩家強，則他強。
玩家掉經驗，約等於李諾的後備力量被削弱。
所以，任由玩家踏入必死的局面，絕對是不明智的。
李諾在腦海中調出任務界面，選中自己發佈的任務，手動更新任務詳情。
約莫兩分鐘後，所有接取《不合格的工具人》這一任務的玩家，都收到了遊戲的提示信息。
【任務狀況更新，《不合格的工具人》發生變化。】
【任務詳情：天使企業聯合體對魔神宿主圍而不殺，並且故意留下了由玩家佈置的躍遷信標。陰謀的氣息快速滋長。或許在最悲觀的局面出現之前離開此地，是一個極爲明智的選擇。】
任務信息更新完畢。
李諾掃視蹲守在戰場邊緣的玩家艦隊。
零零散散的光芒閃過，一小部分玩家聽勸，立即駕船躍遷離開。
這部分比較謹慎的玩家走後，另一部分玩家在潛在的危險和眼前的暴利中猶豫片刻，最終也選擇遠離是非之地。
李諾耐心等待，心裡對玩家的“貪婪”有了愈發清晰的認識。
“誒，好言難勸要死的鬼啊。”
李諾啞笑搖頭，兀自感慨：
“離開的人還沒有趕來的人多.我更新任務信息之後，現場的人數反倒比剛纔還要多了。”
李諾對玩家的執着啞口無言。
恰在此時，幾支公會艦隊躍遷過來，加入了旁觀戰鬥的大部隊。
這番景象徹底打消了李諾繼續向玩家發起警示的念頭。
也對，玩家們不怕死，大可以用“死一次”作爲代價來不斷試錯。
對他們而言，只有現實中的生命纔是絕無僅有的一次性消耗品。
除非有人湊到他們耳邊告訴他們，如果不這麼做，那現實中的他們就會怎麼怎麼樣，不然沒有一個玩家會因爲遊戲角色可能面臨死亡而退卻。
一想到這個，李諾就回憶起了黑暗神裔教對《星海》的污染，以及那個名爲“老鬼”的存在。
“不知道金龍在天有沒有在現實中找到老鬼？”
李諾暗暗想着，身體朝着遠離戰場的方向飄去。
半路上，李諾一拍腦門，暗呼自己差點兒忘了一件事。
他現在在玩家眼中是個NPC啊。
NPC對待玩家的態度，取決於NPC與玩家之間的好感度。
像是金龍在天、黃瓜片、草莓汁這些玩家，他們在李諾這兒的好感度，肯定是比其他玩家要高的。
李諾意識到自己得給金龍在天他們更多的關懷才行，就例如檢查一下他們的狀況，親自提醒他們遠離必死事件。
只有這樣，李諾才能利用玩家之口，將自己這個NPC的作用宣揚出去，吸引更多玩家前來刷好感度。
刷好感的方式，李諾已經想好了。
等玩家們徹底熟悉學院生活後，他便會對外發布。
現在嘛，他正好能利用當下的局面，讓玩家們知道刷高他的好感度之後，會有着怎樣的好處。
李諾一邊遠離戰場，一邊動用魔法搜索金龍在天等人的身影。
“…嗯，讓我找找…”
李諾沒有用魔法偷窺和跟蹤玩家的習慣，所以在一時半會兒內找到特定目標有點費勁。
“看來我以後得在高好感度的玩家身上留個標記了，免得手忙腳亂的…”
李諾暗自定下計劃，隨即目光微凝，淺笑自語：
“哦，找到了。黃瓜片的團隊也來湊熱鬧了。”
李諾在黃瓜片等人身上放下法術標記，以便後續追蹤。
做完了這一步，他麻溜溜地編寫了一個突發任務，向黃瓜片等人投遞出去。
這個任務大意是說：
黑洞魔法學院的主人感應到了即將降臨在你們身上的危機，由於你們在學院內表現出色，學院主人特意來提醒你們。
不得不說，學院之主的名頭還是很有用的。
黃瓜片團隊所在的戰列艦立刻離開了戰鬥現場。
不過，他們沒有全都離開。
他們分出了一個人，轉移到旁邊的艦船上，估計是想讓這個人把接下來的場面錄製下來，以便於製作宣傳視頻。
李諾對此倒也沒什麼微詞，沉下心來尋找金龍在天的蹤跡。
“奇怪…金龍在天人呢？”
李諾找了好一會兒，只看到了“金龍”公會的精英玩家，沒有找到金龍在天。
他用心靈法術監聽了一下公會玩家的交談，這才知道金龍在天生病了，並沒有上線。
“好吧，也算金龍在天運氣好。”
李諾微微搖頭，腦海中劃過“金龍在天生病會不會和老鬼有關”的念頭，隨即又將其打消了。
蓋因爲李諾沒辦法窺見玩家們的“現實”世界。
即便他有此疑慮，也無從驗證，還不如拋之腦後，等金龍在天上線了再說。
李諾關閉了搜尋玩家的魔法。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的身形輕微顫抖，心中涌現莫名的凝重。
“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這方空間！”
李諾眉頭緊皺，仔細感應。
來者行蹤詭異，飄飄忽忽，彷彿正在從四面八方向戰鬥中央匯聚。
李諾對於未知事物向來是謹慎、謹慎、再謹慎的。
他二話不說，加速飛行，以更快地速度遠離戰場。
心中的異常隨着距離拉開漸漸變淡，但始終揮之不散。
突然，李諾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被人從後面猛擊一下。
他一下子扭過頭，看向混亂的戰場，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
運輸艦隊、人造天使、魔神宿主和龐大的玩家艦隊所在的宇宙空間，被一大片佈滿灰色馬賽克的光幕佔據。
眨眼之間，灰色馬賽克光幕消失無蹤，宇宙空間重現出現，可那裡再無半艘艦船的蹤跡。
無論是人造天使、魔神宿主，還是玩家，全都消失無蹤，只剩下了濃郁的黑暗。
李諾愣了半響，這才瞳孔微調，目光聚焦，神情無比凝重地說道：
“「空間擦除」，我竟然看到了「空間擦除」！這是上等神力天使·吉倫茲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