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酒的變化都看在楚風的眼裡,他心中一鬆,知道自己這一下是做對了。
但越是如此,卻越不敢大意,許多事情往往都是在最後關頭得意忘形,才導致失敗。
所以楚風要在熱火上再澆上一點油,讓這把火燒得更烈一些,於是他故意一嘆:“唉,可惜了這百年陳釀,竟被人說成散酒,既然孟大師不願意品,秦經理,那我就拿回去吧。”
以秦芳的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楚風要做什麼,雖然心中還在責怪楚風之前擅自作主,說出那些話,但這些百年陳釀如果是真的,卻是關係到狀元閣發展的大事,她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置氣。
所以秦芳十分配合的隨之一嘆:“那好吧,既然孟伯伯不願意品這些百年陳釀,我也無法鑑定真假,那就只好讓你再拿回去了。”
楚風看了看門口的孟酒,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更因爲揹着自己,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心中更加忐忑,可是戲已經演到了這兒,正所謂弓在弦上,不得不發,也只能接着演下去。
楚風緩緩的將桶蓋蓋上,鬱悶的發現,門口處的孟酒還站在那兒沒有動,心中一陣澀然,只得抱起酒桶,慢慢的往外走。
說是走,其實不如說是挪,極慢。
戲要演足,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秦芳也不得不搏上一把,那就再逼一逼孟老,她秀眉一顰,突然衝着快要走到門口的楚風說道:“楚風,剛纔孟伯伯已經說過,你這樣的員工,我們酒店不需要,所以,你現在就去財務領工資,明天不用來了!”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沒有半分迴旋餘地,雖然知道是在演戲,但楚風還是一怔,嘴角也泛起一抹苦澀:“好,我知道了秦經理。”
這一回,他是真正的感覺有些沮喪,抱着百年陳釀的手,也變得有些有氣無力。
“等等!”
就在楚風馬上要走出門口,一直沒有動的孟酒卻突然出聲制止。
其實孟酒不是不動,實在是他心裡已經鬧的翻天覆地。
他自幼喜酒,聞香而識酒味,稍大一些,只需要一滴酒,便可知這酒的好壞優劣,再到他成年以後,更是不但可以品出酒的好壞,便是度數,年數,是否有勾兌,摻水,一品之下全都一目瞭然。
後來隨着年齡的增長,他經驗越發豐富,更因他惜字如金,所以得到了金口的美譽。
他是個愛惜名聲的人,而且又愛酒如命。
但同時,他也是個孤傲的人。
今天他一進來,其實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酒桶,只是因爲包裝太過簡陋,所以他根本不以爲意,直到後來說是讓他品這個酒,他認爲這是對他的污辱,所以他才拂袖而去。
到後來楚風說到這酒是百年陳釀,他更是不相信,因爲他一生好酒如命,更是遍嘗天下美酒,所以他更清楚,百年陳釀那是什麼概念。
可是當他就在正要出門的那一剎那,楚風打開了酒桶蓋,那一股濃郁深幽的酒香,卻讓他全身一震,僅憑這股酒香,他便可以斷定,這酒不是凡品,百年雖不敢說,但幾十年絕對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有這樣濃到歲月裡的幽香。
他當時就想回頭,可是一想到自己竟然因爲這酒的包裝寒酸而差點錯過,他就深以爲責,在內心深處,激發出一場從未有過的鬥爭,所以他怔在那兒,一直沒有反應。
直到楚風要走,他才醒悟過來,所以開口叫住楚風。
當然楚風當然不知道這些,只是隱隱感覺,這一刻的孟酒,與之前進來時,氣質上已經有所不同,好像更多了一份淡然灑脫。
可這不是他關心的,他關心的是他的酒:“孟老,有事嗎?”
這話有些明知故問的意思,只是孟酒沒有計較這些,他的笑容猶顯親切和諧,一如鄰家老人:“小兄弟,不知老朽是否可以品嚐一下你這百年陳釀?”
“這個……”楚風皺着眉頭,卻是看向了秦芳,顯得十分爲難的說道:“可是剛剛秦經理已經把我開除了,所以……”
“我說過嗎?”秦芳秀眉輕挑,居然直接翻臉不認帳,而且不僅如此,一雙如水的眼眸,還惡狠狠的颳了楚風一眼。
那意思彷彿是在說,不要再鬧了!
楚風被秦芳一雙美眸看得心中發虛,當下就訕訕一笑:“那就請孟老品嚐。”
孟酒接過楚風遞來的大桶,然後卻是如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黃色的小酒杯,看那小杯子如拇指粗細,也就是能盛一錢酒。
孟酒小心翼翼的將小杯子倒了大半杯酒,居然沒有灑出一滴,這一手,倒是讓楚風佩服。
要知道他就是在往羊脂玉淨瓶裡倒酒時,也灑出來不少。
孟酒端起小酒杯,卻並非是直接喝下去,而是先看,對着燈光,那一雙本來混濁的老眼,卻綻射出兩道精芒,他將小酒杯微微一蕩,裡面的半杯酒,便蕩在了杯壁上。
然後再緩慢的將酒杯放到鼻前,輕輕的嗅了一嗅。
……
看着孟酒僥有興致的做着這些,楚風卻是輕輕一嘆,果然,無論什麼事,都是各有各的門道,如果平常喝酒也都是這樣的話,那真是累死了。
“好、好、好!”就在楚風感嘆的時候,孟酒終於將口裡含的一小口酒貪進了肚子裡,回味之後,忍不住大聲叫好。
一直古波不驚的臉上,此刻因爲激動而漲的有些發紅,一雙眼睛更是變得犀利無比,卻非是盯在楚風或是秦芳臉上,而是盯在那個寒酸的酒桶上。
“孟伯伯,這酒真是百年陳釀嗎?”秦芳聽到孟酒叫好,心裡已經能夠確定,但因爲事關重大,還是忍不住緊張的追問了一句。
“是,當然是!”孟酒依舊在回味着,良久他纔不捨得從大桶上轉開眼睛:“這酒是百年陳釀無疑,但不知爲何,卻又比一般的陳釀的多了幾分淡雅的清幽之香,喝過之後,讓人回味無窮。”
他說着,臉上突然露出一抹落寞的表情,似自嘆,又似自嘲:“喝過這個酒之後,其他酒卻讓我怎麼再喝的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