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博文書記接任南州市市委書記之後,工作比着在省政府大院自然更加具體忙碌了,而且隨着大院裡的氣氛越來越微妙,他反倒更加註意了跟李文彬保持距離,等閒都不去省委大院轉悠,更加不有事沒事就去李書記辦公室裡招搖。【看小說上】
這樣一來,反倒有了一個非常奇妙的現象,那就是白省長找他談工作的機會反倒多了起來,每次只要是涉及到南州的工作要求,省裡總是毫不打折扣的就批了,有時候真存在疑問的話,白省長還把他叫到辦公室仔細詢問工作情況,只要說出道理,無論是錢還是什麼別的,統統是大筆一揮開了綠燈。在此期間,林茂天省長還高調的去南平調研過幾次,每次都留下吃飯,並跟盧書記談笑甚歡。
一來二去的,省裡就有些“明眼人”開始用異樣的眼神看待盧博文了,因爲之前所有人都習慣把他看成是李書記的人了,但現在他進了常委本應該更緊密的圍繞在李書記周圍纔是,怎麼反倒疏遠了大老闆,跟白省長打得火熱呢?以盧博文的爲人之精明,自然不會做這樣丟西瓜撿芝麻的傻事,他的行爲甚至可以成爲一種風向標,那就是,李書記必將在短期內撤出h省政壇,下一個統治者必然是白省長。
這也就是一種很普遍的現象了,總有一些人願意從上層人物的言談舉止之中揣摩點什麼,萬一揣摩對了的話,可能對他們下一步發展會起很大作用的,就算是錯了,也無非是一句閒話罷了,誰也不能說說閒話犯法吧?
這種閒言碎語放在妯娌之間,仰或是女人多的地方,無非是蜚短流長,傳傳也就罷了,可別忘了這是一個何等嚴肅的環境層面,有了這種傳言而且還被當事人知道了的話,那事情可就可大可小了。
自從趙慎三慷慨的把新成立的公司給了二號首長喬遠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讓他不費一文就成了一個絕對的資產階級者之後,對於趙慎三一方的關係,喬遠征更加是十分關注,只要有什麼負面影響,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幫忙消除的。
而作爲李,喬遠征就算是聽到了這些“閒言碎語”,也不能蠍蠍螫螫的就去提醒盧博文或者是替盧博文跟李文彬解釋,這兩種舉動都是十分愚蠢的,說不定他做了之後非但不能幫到盧博文,連他自己都會失去李書記對他的信任跟依賴的。
常委會開罷已經天黑了,但是在領導們的作息時間裡,晚上八點鐘就散會顯然不算太晚,就在領導們正準備走出以李文彬的辦公室形成的辦公區域之一---小會議室的時候,林省長卻微笑着對正在收拾東西的盧博文說道:“博文同志,這幾天忙,我分包的你們南州市中平縣的農業生產一直沒有過去實地調研,正好後天我有個安排推遲了,空出來一天時間,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下去看看啊?”
盧博文趕緊很是謙遜的說道:“當然可以了,我等下回去就趕緊安排下去,後天早上來政府大院接您可以吧?”
林省長就調研問題又問了幾個情況,盧博文自然是認真的回答着,白省長看到了,就微笑着親暱的說道:“你們兩個工作狂遇到一起還真是恐怖,我們都散會了你們又說起了工作,這可讓我們怎麼好意思回家休息啊?啊?呵呵呵,說不定文彬書記還想着我們賴着不走是想讓他請客吃飯呢!”
李文彬有個習慣,只要是在他這裡開完會,他向來不先離開回自己辦公室,總是等別人都走了他才站起來,此刻就隨和的說道:“我知道咱們的同志們都很辛苦,這個點散會還不影響你們接着進行晚上的活動,如果大家實在都沒事的話,一起吃飯也是可以的,我讓秘書長幫你們安排地方,不過我晚上還有事就不陪你們吃了。”
白省長笑道:“呵呵呵,開玩笑而已,真要吃也是吃博文同志這個土地爺,怎麼能敲大班長的竹槓呢?是不是啊博文?”
白省長的語氣之親暱,看着盧博文的神態之慈和,無論從什麼角度都是一副對自己手下說話的理直氣壯口吻,登時讓在場的常委們都誇張的跟着笑了起來。《免費》盧博文看着李文彬毫無異常的臉色,更清楚地看到了從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亮光,他心裡一沉,卻很快就毫無芥蒂般的說道:“還是李書記說得對,這個點太尷尬了,正好不耽誤晚上的應酬,就怕跟領導們的安排衝突。如果領導們都沒事的話,雖然我這個黨委書記不管錢,但白省長的安排就是指示,我叫上我們市長來陪各位領導們,還是我們南州的榮幸的。”
這一番話說的就很有藝術了,先點名他這個市委書記是屬於黨委口的,先聽的是李文彬的話,然後又說明他對白省長的話是多麼的重視跟尊敬,果然是四平八穩,兩面不得罪。
林茂天趕緊說道:“呵呵,都是我臨走了又畫蛇添足一下,倒耽誤各位散會了。博文書記,等下我跟白省長還要去出席宴請京城的客人,這頓飯就先欠着吧,等大家都沒事了再請。”
於是,大家就都客氣的告別散會了,盧博文又很是誠摯的讓了另外幾個常委一起吃飯,人家自然都是很忙,也就各自出門上車各奔東西了。
而盧博文都上車了出門了卻又折了回來,在車裡跟喬遠征打了個電話詢問李文彬的安排,喬遠征此刻正在李書記屋裡,就捂住話筒低聲問道:“李記現在想回來跟您彙報一下工作,您看……”
李文彬沉吟了一下說道:“就說我安排不開,讓他回去吧。”
喬遠征就按書記的吩咐回覆了盧博文,掛了電話他就開始例行的幫李書記收拾東西準備走了,誰知李書記卻輕輕笑了說道:“呵呵,遠征啊,你剛纔看到了沒?白省長弄得博文同志心虛了啊,這是想跟我解釋來着。”
喬遠征太瞭解李文彬了,這個領導的心術如果用四個字來形容的話,只能是“深不可測”,他作爲一個在本省艱難奮鬥起來的本土幫領導,歷來就容易被上層忌憚會坐擁本地勢力把持政務,而白滿山作爲一個空降派,無疑是上層降下來剋制他這個“地頭蛇”的,但是,有可能取而代之把他趕出h省嗎?喬遠征認爲絕無可能。
自從白滿山認爲站穩了腳跟開始步步緊逼的時候,李文彬的表現讓外人大跌眼鏡,以往那個強硬、果斷的書記居然一再的對白省長的要求無條件的妥協,再加上白滿山高調處事,要來林茂天之後更加氣粗,居然連盧博文這種李文彬鐵桿的部下都公開拉攏,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
以前背地裡拉攏也就罷了,今天居然就在李文彬辦公室裡,白滿山就做出一副盧博文是他的人這樣一幅表情,而且也得到了其餘常委的認同,那麼無論盧博文是否真正已經靠過去了,最起碼在大家的眼裡,李文彬卻是一副徹頭徹尾的風光不再了,連盧博文都被挖走了,那麼,離他被擠出h省的日子還會遠嗎?
喬遠征畢竟已經差不多是李文彬肚子裡的蛔蟲了,聽他這麼說心裡一動,微微笑着說道:“嘿嘿,我倒是覺得挺可笑的,白省長像不像是大宅門裡面那個白三爺呀?越是沒事當家越是喜歡顯擺,大家都是明眼人,不過是捧場而已,其實誰不明白咱們省沒了您這位當家二奶奶,大宅門轉不下去的。”
聽着喬遠征不倫不類的比喻,李文彬倒被他逗笑了:“呵呵呵,你這個遠征啊,怎麼把我比成女人了?真是胡鬧。咦,博文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今晚這是怎麼了?”
喬遠征還沒回答,李書記的工作手機又響了,他一看號碼就說道:“是白省長。”
李文彬示意把手機遞給他,他接聽了就問道:“滿山同志?”
白滿山就在那邊說了好久,喬遠征只聽着李書記猛然間略微帶點驚訝問道:“怎麼會又牽扯上這個鄭焰紅?”他心裡猛地一緊,趕緊豎起耳朵聽着,李書記接着就僅僅是時不時的“嗯”一聲,但是臉色卻越聽越是木呆呆的。
喬遠征登時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可他也不好意思距離太近去聽,卻竭力磨蹭着不出去,最後就聽到李書記說道:“滿山同志,這件事處理一定要慎重,畢竟前段時間因爲鄭焰紅的住院,就已經按照你的意思配合京城方面對她進行過一次調查了,最後弄得那麼被動纔算是結束了,現在他回去工作才幾天呀,可不能草率的再次貿然展開調查,一定要有真憑實據纔可以有所動作。”
對方好像在解釋什麼,李書記說道:“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我當然明白你作爲一個外地領導初來乍到,怎麼可能跟她一個副地級女幹部有什麼恩怨呢?只是我個人覺得咱們培養一個幹部不容易,而且鄭焰紅同志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同志,如果一再的對她展開調查的話,對人家的工作積極性一定是致命的打擊,而且這次農機項目招標會一直都是你們政府那邊在主持,爲什麼這個遠大三陽公司能夠在衆多的投標公司中被你們選中呢?如果你懷疑有暗箱操作的話,你們先把操作的人找出來問問是不是鄭焰紅託他選中遠大三陽的不就行了?”
喬遠征只聽得心驚肉跳,萬萬沒想到這麼快白省長他們就盯上了這個公司,可是他再怎麼回憶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都想不出破綻,只能繼續聽下去了。
終於,白省長說了好久,李書記一錘定音般的說道:“那不行!我堅決不同意,就算是外圍調查也不行!給你提供這個消息的人僅僅憑藉這個公司的董事長夫人可能是鄭焰紅同志的私生姐姐,就能牽強附會的把這個項目投標成功說成是鄭焰紅暗中做了手腳,那麼豈不是咱們連人家父母的私生活都要追查了?白省長,我想知道您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按理說這個公司剛剛投標成功,連第一批農機設備都沒有提供呢,你怎麼就能斷定人家不能很好地完成這個項目需要的設備呢?再說了,就算是存在投標行賄,也要等人家拿出的東西好用不好用再說話呀,如果總是這麼憑藉一句‘莫須有’就調查幹部的話,我想咱們都不用幹工作了。”
白省長繼續在堅持,怎奈李書記毫不鬆口,最後居然說道:“哼,如果這次還會有什麼京城中紀委的人莫名其妙的下來調查我的幹部,我這個省委書記是絕不會答應的,無論怎麼樣,我還是黨委一把手,沒有我的同意,紀委如果配合了,那麼幹脆讓中央直管算了。”
這就是李文彬的真顏色,終於在今晚,白滿山唱了那麼一出拙劣的戲碼之後,藉機爆發了。
掛了電話,李文彬依舊臉色平和,但從他胸口的起伏幅度,喬遠征知道他是生了氣的,半晌,李書記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就說道:“這個鄭焰紅還真是個麻煩,怎麼會什麼事情都能扯上她呢?博文好好一個老夫子,偏因爲收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乾女兒,總是不能置身事外。”
喬遠征明白李書記的心情,更知道李書記這個層面的領導,對於麻煩不斷的幹部,哪怕是你工作能力趕上拼命三郎了也屁鬆,就算是找個笨蛋放在那裡只要能安安穩穩就行了。喬遠征打定了主意今晚一定得勸說的李書記扭轉這個想法,否則的話一旦徹查這個公司,說不定他本人也難逃干係。可是如果漫無邊際的勸慰是不起作用的,喬遠征想了想就給李書記倒了一杯溫水,自己坐在對面字斟句酌的說道:“李書記,您剛纔說這個鄭焰紅麻煩不斷,其實這不難理解,更加不是她本人的原因,真要追究源頭的話,這源頭還是在您這裡呢。”
李文彬最欣賞也最依賴喬遠征的地方就是他總是能夠及時的給他提供他不瞭解的事件背景,就像此刻,在他因爲白滿山的話生了氣,武斷的做出很可能是錯誤判斷的時候,喬遠征能這麼說他,一定能夠把不爲人知的背景分析給他聽,他也就打消了趕緊回招待所的念頭,興致盎然的笑道:“你這個遠征,剛把我比成二奶奶,現在又說我是風之源頭,那你就給我一個理由吧,別讓我也受了冤枉。”
喬遠征知道自己找準了切入點,就接着用一副局外人的講述口吻淡淡的說道:“您應該把問題倒過來推理,比如說,當然,我是瞎推理的啊,錯了您可別介意,反正明天我就不認帳的。您剛剛說鄭焰紅這個幹部總是麻煩不斷,還說博文書記爲什麼會認這麼個麻煩精做乾女兒,從而弄他他也總是不安生,更加有可能因爲博文書記受了影響而影響到您,我這麼說對嗎?”
李文彬不知道喬遠征要說什麼,但喬遠征說的這麼一條線也的確正是他的顧慮,就點了點頭,喬遠征就接着說道:“其實在我看來,並非是鄭焰紅是個麻煩連累了盧書記乃至您,反而恰恰是因爲她不該認了盧書記這個爸爸,才導致的這麼多麻煩。您想呀李書記,如果有個人想要動搖您的威信,直接對您是不是很傻?那麼對方自然要找一個能夠最終涉及到您、影響到您的人曲線來這麼一下子才能遮人眼目,就如同您是一顆參天大樹,如果要動搖您的根基一定要先從您主要的枝幹動手才行,而您最主要的枝幹是盧書記,那麼連着盧書記的樹葉子就是這個倒黴的鄭焰紅了。人家撼不動大樹就摘葉子,摘了葉子枯了枝幹,枝幹枯了樹幹能不受影響嗎?所以呀,這個鄭大小姐才真是比竇娥還冤呢,莫名其妙的成爲了你們的箭靶子,還被您說成一個一無是處的麻煩精,唉!看來這機關幹部還真不是人乾的。”
喬遠征的話李文彬都聽進去了,雖然喬遠征並沒有說明白想要撼動他根基的是誰,但他怎麼會不明白呢?沉吟着,李文彬果真慢慢的消除了的鄭焰紅的怨懟。
“李書記,我也不瞞您,我跟鄭焰紅的前秘書、現任桐縣縣長、可能已經是鄭焰紅的現任丈夫的趙慎三是好朋友,所以恰好了解這個遠大三陽公司的內幕。這個公司的董事長叫黃天陽,是一個歸國華僑,好多年前就移民國外了,這次回國發展,主營就是大型農機設備。他夫人名叫劉佩佩,是原雲都市委書記、現任南平市市委書記林茂人的前妻,兩人育有一女,外界傳說劉佩佩爲了初戀情人黃天陽,在生下女兒不久就離家出走去投奔黃天陽了,但前幾年還回來過,卻又跟林茂人在雲都高調恩愛,貌似並沒有離婚。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爲這個林茂人爲了橫刀奪愛,當年構陷黃天陽涉毒,又出面以救出黃天陽作爲交換條件迫使劉佩佩嫁給了他,後來他又愛上了鄭焰紅,這才放了劉佩佩跟她離婚了,這女人現在就成了黃天陽的妻子。居然還被扯成是鄭焰紅的私生姐姐,看來劉佩佩這個女人才是問題的關鍵啊。”
李文彬怎麼知道這其中還有這麼多波折,聽的有些動容了,就問道:“你確定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喬遠征肯定的說道:“我肯定這都是真的。李書記,我沒怎麼聽明白剛纔白省長是什麼意思,但如果是他以懷疑鄭焰紅在遠大三陽取得農機項目標柱的事情做了手腳的話,那真是太牽強附會了,人家父親的私生女這種關係說出來,還遠不如她是林茂人書記的前妻來得直接,嘿!爲什麼林省長不告訴白省長這件事是他前弟媳出面求他幫忙玉成的呢?如果我跟白省長說我知道這個董事長夫人是南平市委書記林茂人的前妻,那麼白省長是不是還要一併調查林茂人是否做了手腳了呢?如果林茂人書記沒那麼大影響力的話,是不是也最後查一查林省長是不是起了作用的呢?哈哈哈,恐怕是捨不得的吧?”
李文彬在私下場合,是把喬遠征當朋友看的,否則的話,以他的身份,還真是連一個能夠聊聊天的人都沒有,所以僅僅是兩個人的時候,喬遠征跟他說話也很是隨意,此刻就亦莊亦諧的說了上面那番話。
李書記可沒有把喬遠征的話當成笑話來聽,他已經很冷靜的開始了分析,終於說道:“你回頭找個機會去跟博文溝通一下,讓他安心只管按他的意思跟白省長他們保持關係,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這是一。第二,既然你說鄭焰紅現在的丈夫是你朋友,如果你真想幫他們的話,你剛剛分析的東西得讓對面知道。第三,這件事你密切替我關注,如果這個公司提供的農機質量過硬的話,咱們不單要把第一批給他們,以後整個農機供應都給這個公司。”
喬遠征自然是開心不已,明白李書記把話說到這裡已經足夠了,那就是說,他可以出面讓白省長他們嚐嚐反噬的滋味了,而辦這種事情,喬遠征自問是比不上趙慎三的,所以他打算等下回去,就趕緊通知趙慎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