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爻依舊爲陽,陽爻在陽位,當位,然而與六陽不有應。《首發》你的確夠強勢,當位表明主方強硬態度是正確的,主方需要強硬態度以保護自己的利益,並且在與客方的較量中取得優勢,這是對主方有利的潛在因素。然而,客方態度也強硬,並不接受你的壓抑,這潛在的有利因素沒有成爲現實。在客方挑戰前,如果你不虛心聽取客方意見,過於表現自己,對你來說是危險的,‘厲’。如果你注意克服自己的缺點,只要盡力而爲,虛心謹慎,努力工作,即可‘無咎’。由此,主方須要繼續努力增強自己的素質,‘君子終日乾乾’,切不可盲目自滿,要保持對客方的警惕,‘夕惕若,厲無咎’。”
以往大師解卦,從來都是拋開六爻的本意直截了當提純精簡,說出大致的吉凶就是了,可是今天他卻一反常態,一板一眼的一爻一爻詳細解析,顯然是讓趙慎三自己從中印證得失,趕緊走出迷霧。接下來,他又詳細的把剩下的三爻一一剖析明白了。
第四爻位置是陰位,這條爻是陽爻,不當位,並且和一陽不有應。不當位表明客方的積極主動可能損害主方的利益,是對主方不利的潛在因素;不有應表明客方的積極主動與主方的積極主動有矛盾,由於這矛盾的存在,這潛在因素不能成爲事實。因此,主方必須謹慎行動,“或躍在淵”,這是客觀形勢的需要,不要怪罪主方,“無咎”。
第五爻位置是陽位,這條爻是陽爻,陽爻在陽位,當位,然而與二陽不有應。當位表明客方的良好素質是對主方有利的潛在因素,不有應表明在素質方面不存在主方和客方的陰陽和諧關係,不存在主方自然從客方素質得益的可能,主方應當積極主動地從客方的良好素質奪取利益,“飛龍在天”,並且展現出自己的全部威力。
第六爻位置是陰位,這條爻是陽爻,陽爻在陰位,不當位,並且和三陽不有應。不當位表明客方的態度強硬,是對主方不利的潛在因素,主方有可能受到客方的壓抑;不有應表明主方態度也強硬,不接受客方壓抑,這不利的潛在因素並沒有成爲真正的對主方不利的因素。
然而,整幅卦象來看,第六爻是對第五爻的補充,第五爻和第六爻都是陽爻,表示客方素質非常好,實力非常強大,因此,客方可能強硬過分,顯得傲慢與粗暴;另一方面,第三爻是對第二爻的補充,主方態度也可能強硬過度,也表現得傲慢和粗暴。主方和客方都是“亢龍”,主方的傲慢與粗暴有可能激勵傲慢的客方更粗暴,從而使主方受到損失,主方爲之悔恨,“有悔”。這是乾卦第六爻爻辭,代表客方態度。這個爻是陽爻,象徵客方態度強硬。主方爲了顯示自己的能力和成績,又不大愛聽別人意見,就有可能一意孤行,從而可能招致由態度強硬的客方來的麻煩、使自己受到損失,爲自己的高傲態度後悔,正如爻辭告誡“亢龍有悔”。所以,“亢龍有悔”這句話不是針對客方說的,而是針對主方說的。客方態度是客觀存在的條件,主方需要適應這個條件約束自己的行爲。如果主方謹慎從事,爲龍而不亢,則不致有悔。
大師詳解完畢後,對趙慎三說道:“小朋友,這一課是你本着心中所懸之事而起,老衲也就本着六爻所呈本意解說,至於該如何領會,我想你自己一定能夠明白。一個人能力非凡如飛龍在天自然是極爲難得的好事,但行爲過激、風頭太勁就犯了‘亢’之大忌,回去吧,回去後好好想想‘亢龍有悔’,想透徹了你的疑惑也就自然消解了。”
趙慎三雖然乖乖的坐在那裡聽着,腦子可沒閒着,隨着大師的講解,以他自己爲主方,省裡爲客方,在他的腦海裡正進行着一場隨六爻之意的“較量”,不斷地印證着自己的行爲跟卦象的符合之處,大師都說讓他走了卻依舊一動不動。
了悟雖然是得道高僧,早已淡化七情六慾,但是對於趙慎三夫婦,卻不由得起了長者的慈愛之心,看到他這個樣子,也不忍再趕他,就微閉雙眼隨即入定了。
趙慎三是被一陣手機鈴聲驚動的醒過神來的,大師卻好似沒有聽到,雙手放在膝頭動也不動,趙慎三不想打擾大師,趕緊把手機按掉,站起來後退一步,深深鞠了一躬,輕手輕腳的轉身離開了這個小院,到了外面纔看手機,卻是鄭焰紅打來的,他就索性從後門走到躲避在這裡時經常站的那個後山邊上接通了。
“三,你什麼時候能回省城?”鄭焰紅直截了當的問道。
“我需要把手頭的工作交接完畢才能回去,剛好建設書記請假了,可能需要晚兩天,怎麼了老婆,有事嗎?”趙慎三問道。
“我這邊工作上有點麻煩,想着你如果交接完了趕緊回來,也好幫我分析分析拿拿主意,怎麼會這個時候李建設請假呢?這老滑頭是故意的吧?”鄭焰紅說道。
趙慎三跟陳書記達成共識後,就私下跟妻子說了他近期可能會變動一下,等去中央黨校學習的事情確定後,他也已經跟鄭焰紅通過電話了,故而鄭焰紅是知道的。
“無論他是不是故意的,我也不能沒交接就走呀,否則不顯得在鬧情緒嗎?那就更被人笑話去了。你遇到什麼麻煩了?要不要緊,要緊的話我馬上就回去,就算被笑話也無所謂。”趙慎三趕緊問道。
鄭焰紅卻說道:“也不要緊,我只是想你早點回來罷了,你如果需要等就等吧,也不在乎這兩天的。”
趙慎三答應了,鄭焰紅問他此刻幹嘛,他實話實說在雲山寺,她就笑了說道:“好嘛,應該去找那個老和尚問問,都是你把他請回家弄到的什麼機緣,結果玩大發了吧?弄得自己不人不鬼的,讓他負責!”
“噓,紅紅,可不能亂說話。”趙慎三明知道妻子這個電話是怕他太過難過,故意分散他注意力的,聽到她開了悟大師的玩笑,趕緊說道:“既然你的事不打緊,我儘快辦完這邊的事情就回去。”
掛了電話,趙慎三離開雲山寺驅車回市裡了,這時候已經中午,他剛進市,李建設居然給他打來了電話:“三弟,我跟你老侯大哥一起請你吃午飯,在長青路的小館子,你趕緊來吧。”
“啊?你沒離開雲都啊李大哥?好好,我馬上到。”趙慎三吃了一驚,答應着趕緊去了。
小館子的確不大,上下兩層,一樓算是大廳,也只能放四五張桌子,樓上有四個小房間,很雅緻。
李建設跟侯長生已經坐在裡面了,趙慎三一進門就苦着臉叫道:“李書記,李大哥,您這是鬧哪樣呢?還嫌我留在雲都丟人沒丟到家麼,非得逼我多現眼兩天?你也不怕我被逼出神經病來!”
李建設站起來雙手抱拳說道:“抱歉抱歉,事先實在來不及跟你溝通了,而你的電話說老實話我也不敢打,怕被誰聽了去連我也暴露了,所以就讓你難受半天,這不到中午忍不住了,跟你家鄭書記問出來你的私密電話纔敢約你吃飯的嗎?趕緊坐下,我敬酒三杯賠罪。”
趙慎三心知李建設今天的行爲一定有什麼奧秘,坐下之後,侯長生滿臉惻隱的說道:“三弟,難爲你了,好端端的攤上這種事情,任是誰也不能釋懷,不過距老李說,沒準這是省裡的一個策略,也不見得就一定要先擱置再換掉你。”
李建設一曬說道:“老侯,你這是安慰他呢還是嘔他呢?小趙,你安心先吃一陣子飯,我慢慢跟你說這其中的玄機。”
“唉,我都已經麻木了,從接受查這個案子到現在,起起落落的又不是第一次,有多少擔心也皮掉了。現在我想的就一件事,能趕緊交接完離開雲都,回家去清靜幾天享受一下,等學習回來愛把我發配到哪裡發配到哪裡,無所謂。反正檢舉我的那些黑材料我都可以辯解,落不到實處總不能罷免了我,一個副地級跑不了我的就是了。”趙慎三意興索然的說道。
李建設說道:“三弟,你知道我爲什麼今天不去接手嗎?是因爲我發現了一個十分震撼的情況,這個情況不解決掉,我是不敢去接手的。”
“什麼情況?”趙慎三問道。
“田振林不對頭!”李建設面色肅穆,低聲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趙慎三當然知道田振林不對頭,不過陳書記在他回來時再三叮囑他任何人都不要說這個情況,就讓田振林繼續留下表演,省紀委對他進行反監控,也好順藤摸瓜,查到他跟馮琳下一步如何聯手。趙慎三又明明知道李建設最器重田振林,告訴了李建設沒準他思想轉不過彎來,言行帶出來的話還會打草驚蛇,就沒提這茬,此刻聽李建設主動提起,才訝異的問道。
“唉……我萬萬沒想到啊,我最器重的紀檢天才居然會是一個這樣的人!到現在我還覺得難以置信,跟做夢一樣呢……當初,小趙沒進市的時候,我還一門心思的給省紀委和黎書記推薦田振林,想讓他儘快擔任更重要的位置,等你日後被省裡要走了,他也能接替……唉!”李建設看來真的是在田振林身上花費了很大的心血,也寄於了很大的希望,故而提到田振林的墮落痛心疾首之極。
“你發現什麼不對頭了?剛纔你怎麼沒說田振林出問題了?”侯長生也驚呆了,張口問道。
“唉,今天早上,田振林一上班就鑽進我辦公室,神神秘秘的塞給我一包東西,支支吾吾什麼都不說。我看他神態反常,就問他幹嘛,他才說估計趙慎三要被省裡拿掉了,紀檢這塊還會讓我暫時負責,所以他把這段時間跟你一起調查到的秘密情況先給我送過來,到時候你前腳走,我後腳就用他給我的證據破案,顯出我的老爾彌辣,讓你徹底不得翻身。”李建設也果真是個很坦蕩的人,此刻說出這番話來,沒有絲毫的遮掩。
“什麼?這混蛋這麼齷齪啊?我操!怎麼都沒看出來他!”侯長生激動的罵道。
“是啊,我也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我就問他說這些給我的證據趙書記知道不?田振林居然輕蔑的說趙慎三是個棒槌,看起來挺精明,其實就是一個靠老婆爬上來的樣子貨,出去調查都是靠他田振林,故而他調查到的情況給一半留一半,如果不結合起來根本派不上用場,他心目中的領導自始至終只有我李書記一個人,所以要把這功勞送給我。”李建設氣的臉色通紅的說道。
趙慎三一點都不驚訝,而且他發現自己誤會了,一開始李建設說田振林出問題了,他還以爲李書記知道田振林暗算他的事情了,沒想到僅僅是因爲田振林拋開他去討好李書記。
“李大哥不用生氣,我年輕沒有威望,田振林又是一個老紀檢了,不服氣我,做事情留後手也是小人慣用的方法,不值當的因爲這個生氣,他既然給你了你就好好拿着,等回頭我把我這邊的也都給你了,你就趕緊結案吧,讓大家都從這潭渾水裡掙脫出來。”趙慎三平靜的說道。
李建設跟侯長生看到趙慎三這麼淡定,反倒都有些無法接受,李建設接着說道:“還不僅僅是這樣,他居然混蛋到慫恿我落井下石,到省裡彙報工作時,不妨把你在其位不謀其政的事情告訴省領導,以免你學習的同時利用龐大的社會關係上下活動,回頭還是不能受到懲罰。我聽得恨不得掐死這個王八蛋,幸虧我勉強控制住情緒沒有發作,卻故意做出很糾結的樣子說都是同僚,趙書記對待工作又很是努力,就算是方法不當也是不熟悉的緣故,咱們這麼做不太地道,可是你們猜他說什麼?他居然說趙慎三除了利用公務之便玩女人撈黑錢,根本沒有一點可取之處,讓我不必懷婦人之仁,只要我去省裡彙報趙慎三的不法行爲,他就可以保證省領導一定會拿掉趙慎三,讓你連翻身機會都不存在。”
趙慎三一臉的不屑說道:“好嘛,看來掌握我的黑材料不少,都能這麼跟你保證了,看來這個田主任真是一個有心人啊!”
“是啊,**忒不是玩意兒了,讓他查案子私藏證據就夠混蛋了,還藉機整上司的黑材料,這不活脫脫一中山狼嗎?老李,咱們怎麼就錯看了這麼一個玩意兒啊!”侯長生也氣得夠嗆。
“算了兩位哥哥,不要爲這種小人生氣了,不值當的,咱們如果難受,豈不是用他的混蛋來懲罰自己了嗎?不過我到現在還沒鬧明白,就算田振林暴露了醜陋嘴臉,也不至於影響李書記交接工作呀?還神秘兮兮的玩人間蒸發,讓黎書記都配合你演戲,這又是爲什麼呢?”趙慎三說道。
“田振林跟我說了這些情況後,我強忍着沒法做,想等他繼續表演下去,就含糊的說道‘振林,你能夠對我這麼有心我很欣慰,但你的想法我還需要仔細考慮下,東西留下,你先走吧。’他看我留下東西,估計認爲我已經動心了,更興奮了,看看沒人,就湊近我耳朵悄聲說了句‘李書記,我打聽到一個情況,如果您這次能把圖書館整改權限也拿過來,並且交給黎書記的侄女代表的天源瑞通公司的話,就能夠既沒有任何風險的讓每個人都滿意,還能神不知鬼不覺拿到一大筆好處。’我故意患得患失般說哪有那麼容易的好處可拿,而且聽黎書記的意思這個案子跟整改要分開管理,也未必就給我。田振林更神秘地問我信不信他?若是信他就想個理由請假躲起來暫時別接紀檢工作,只需要兩天,上面就會主動把兩項事務都交給我。我當時表示不感興趣把他趕走了,可是當我看完他給我的材料,越想越覺得這事蹊蹺,特別是聽完幾段錄音,就明白你的通訊不保險了,也不敢跟你溝通,私下跟偉成書記溝通了一下,他讓我不妨答應田振林的建議,看看他接下來有什麼動作,我就躲起來了。”李建設終於說明了緣由。
侯長生氣憤的在那裡罵田振林不是東西,但趙慎三卻一邊吃菜一邊默不作聲,好一陣子他突然擡頭放下筷子說道:“李大哥,這件事不對頭!”
“怎麼了?”
“怎麼了?”
“就算田振林再利令智昏,他畢竟是一個精通紀檢工作,老奸巨猾的油子,又是跟着你多年,深爲了解你脾氣秉性的嫡系下屬,你的耿直孤介可謂全雲都皆知,他怎麼可能如此公然肆無忌憚的慫恿你對付我呢?還明白的說出讓你幫黎姿拿到項目可以落一大筆好處!這太不符合常理了,更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作風,這件事絕對有問題!哎呀不好,說不定咱們上當了!”趙慎三突然沉着臉低喊道。
“什麼問題?你懷疑什麼?”李建設緊張的問道。
“一定是田振林嗅到什麼危險信息了,覺得沒準他對付我的事情已經露出了馬腳,所以就通過這個方法做一個試探,他知道你絕不會聽從他的話做那麼弱智的落井下石的,卻煞有介事的故意自曝其醜,就是看看你是不是聽他的,若是聽了,反常即妖,肯定是你懷疑了他將計就計,那他就要縮起來了!”趙慎三接着分析道。
“我怎麼聽着這麼亂吶?小趙,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早就知道了田振林在暗算你?並且已經有跡象被他發覺了,他這纔想到通過我試探大家反應的?”李建設腦子也很敏銳,瞬間就反問道。
趙慎三猶豫了一下,嘆息着說道:“唉,我也是剛發現一些苗頭,這個人曾經趁我們不在,偷偷進我辦公室複製過絕密檔案,還有,我去香港期間就帶着他跟秘是死都不會背叛我的,那麼我被人塞到省裡去的黑材料裡那些照片就只有身上帶有精密偷排微型儀器的人才可能了,這也讓我有點懷疑他,可他沒道理知道我懷疑的啊?難道是麗麗的神色露出什麼來讓他警覺了?可是他也不傻,慫恿上司做這種事冒的風險太大,一旦失機就是雞飛蛋打,他如此孤注一擲必然有願意,咱們如果做出反應晚了,可就被動了!”
這麼一說,李建設跟侯長生也意識到事情的確不對頭,以田振林的謹小慎微,今天的舉動顯然不符合常理,那麼他到底要達到何種目的呢?
看着李建設跟侯長生都有些大眼瞪小眼,趙慎三明白指望不上這兩人幫忙趕緊想法子摸清田振林的想法,就絞盡腦汁的自己推理分析。看樣子那兩人腦子也沒閒着,一霎時屋裡一片寂靜,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趙慎三猛然間大驚失色的跳起來叫道:“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