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曹府,曹操自去處理公務,李澈徑直向着劉備住所而去。到了門前卻被家丁告知劉備四人已經出門去見盧植了。
李澈頓覺滿意,於是便回到自己房間歇息,順便整理下此行收穫。
此行確實可稱得上收穫頗豐,五人全都脫離白身,劉備更是有了一個良好的起點。
但收穫最大的卻是李澈擺脫了黑戶的身份。前太尉曹嵩之子,典軍校尉曹孟德親自擔保他就是隱居的岑公孝之徒,誰敢質疑那就是抽曹孟德的臉。
就連何大將軍也只能咬着牙認了,犯不着爲了這種小事和曹操結怨。然後可能是想挽回點顏面,又以自己的身份做了擔保。
“還真是承了曹孟德好大一份情啊。”李澈苦笑着喃喃自語,曹操一直是李澈最大的假想敵,李澈也對這位雄才偉略的魏武帝充滿了忌憚,如今卻欠了曹操天大的人情,不由得一陣唏噓。
不過曹操的想法倒也能窺得一二,曹操此時顯然是心憂天下局勢,看不起何進在身份問題上斤斤計較,覺得李澈有才能爲天下出力,故而作保。順帶也想埋下一份好感,他想收服的可不止是李澈,還有劉備四人啊。
“不愧是天下梟雄,這麼大的事想來昨天邀我同去時就下定了決心,何遂高與其相比着實不堪。”
繼而又搖搖頭,何遂高相比曹操不堪,相比自己這種常人卻也足稱優秀,只是過於依仗士族,不自覺的被士族的思維所拘束。
想到袁氏,李澈不由得一陣頭疼。袁本初絕非等閒之輩,其人出身四世三公,家族資源豐厚無比,更兼頗有智略,禮賢下士,可以說是一個強大的對手。
歷史上曹操也被其壓的喘不過氣,謀士們連番上陣打雞血才硬撐着打。
劉備對比這些人還是太弱小了,舉孝廉只是開始,至少要外放一郡太守,纔能有起兵的本錢。
東漢王朝因爲光武帝劉秀的有趣做法,取消了郡一級的都尉,郡守事實上軍政大權在握,完全足以割據一方。這也爲漢末亂世埋下了種子。
“若是能在這時得一州州牧,劉備足稱羽翼豐滿啊。”李澈不由得開始妄想了。州牧者,代天子牧一州之民,是名副其實的一州軍政長官。和有實無名的刺史不同,州牧是真真正正的“牧伯”,既有名分又有實權。
雖然從去年劉焉上書請復州牧開始,如今已有益州牧劉焉,幽州牧劉虞,幷州牧董卓和豫州牧黃琬。還有徐州刺史陶謙等人仍在位,天下十二外州只剩冀、涼無主,涼州還得略過不提。唯有冀州尚有可能。
“人要有夢想嘛,萬一真成了呢?”
“明遠有什麼夢想啊,說與備聽聽。”正自恍惚之時,卻聽得饒有趣味的問詢,擡頭只見劉備站在門口。面上表情和昨日完全不同,再不見絲毫沮喪,卻是神采飛揚。但和曹操那種天下捨我其誰的氣勢不同,劉備顯得非常溫潤,看着他這副樣子,李澈心裡冒出了“君子如玉”四個字。
搖搖頭驅掉腦內的胡思亂想,李澈也不起身,只是做了個“請”的手勢,沒好氣的道:“玄德公何以如此高興?”
劉備笑笑,也不介意,徑直進來坐在了李澈對面,笑道:“今日我與雲長他們去見了盧師,述及前情,盧師聽聞我征戰數年,討伐賊寇無數,頗爲欣喜。又加以策問應對,備僥倖通過考覈,於是盧師當場認下了我這個弟子。”
李澈也爲劉備感到高興。話說漢朝大儒很多秉承孔子廣收弟子的想法,都收了不少學生,盧植也是一樣。
這些學生或是同僚舉薦,如公孫瓚;或是同郡子弟,如劉備。都只是掛了個學生的名頭,在他這裡鍍個金罷了,其真正的弟子與這些完全不同。
就好比後世大學教授,公開課的學生和作爲導師收的研究生的區別。甚至更大。
盧植雖然已經不像當年一樣位高權重,但如今也是尚書檯尚書之一。
尚書檯實際上是東漢的官僚權力中心,但凡詔命都需經過尚書檯,位卑而權重。如何進袁隗等人把持朝政,也需加“錄尚書事”,讓自己有資格進行決策。
須知劉備在沙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年,才得了個區區二百石的小縣縣尉,絲毫沒有享受到盧植弟子帶來的身份加成,就是因爲他不過是個記名弟子罷了。
不自己去說,盧植恐怕根本記不得他。如今卻不一樣了。如今盧植在其拜訪時公開承認,那劉備就是真正的盧植弟子,比李澈的身份還要板上釘釘。
思及此處,李澈一時難言。
“曹公親自作保,證明我是岑公孝弟子。”李澈還是神色複雜的道。
劉備卻是絲毫不在意,笑道:“孟德兄與明遠不是一路人。不過若備未遂凌雲志,當世恐怕唯有孟德兄能達成明遠心願,他能識得明遠也是好事。”
“那你就給我好好活着,好好幹!我可不想到處跳槽換老大。”李澈惡狠狠的道。
“必不負明遠所望!”劉備大笑道,繼而又說道:
“盧師希望我能入尚書檯爲尚書令史,在旁觀察軍機大事。”
尚書檯以尚書令爲首,其下有尚書六人,以其中一人爲副手尚書僕射,之下有侍郎三十六人,尚書郎不計,幾乎覆蓋了天下所有要務。
尚書令雖然僅千石,但作爲“三獨坐”之一,其權柄遠邁近乎名存實亡的九卿。而尚書郎亦是郎官中最顯赫位置之一。
尚書令史按制有十八人,主要負責謄抄資料,做些雜活,和尚書郎一起管文書,連郎官都不算,與劉備之前的縣尉一般秩二百石,但卻能讓天下人趨之若鶩。
這也是盧植不知劉備會被舉孝廉,因而以其權勢也只能徵辟其爲尚書令史,如今劉備已舉孝廉,要成爲尚書郎便不難了,參與中樞,哪怕只是旁觀,對劉備的成長也是大有益處。
李澈笑道:“那我與玄德公豈不是能每日相見?大將軍表我爲黃門侍郎,監察尚書檯之事。”
劉備卻是皺眉不語,半晌後說道:“明遠,此事怕是沒有這麼簡單。你未舉孝廉,卻能得此高位,何大將軍必然要承受天大的非議,其必有所圖!”
李澈並不意外劉備能看出問題,就算此時已經接近“禮崩樂壞”,黃門侍郎是近臣,又不比尚書郎一般能參與中樞,但隨意徵拜一名布衣爲黃門侍郎,何進也必須要給士族一個交代。
黃門侍郎便相當於李澈的賣命錢,這還是因爲曹操力挺的緣故李澈纔有如此身價,否則說不得何進隨意給個羽林郎就算開恩了,作爲宮廷宿衛,羽林郎也是有機會能見到天子的。
“玄德公勿憂,此間種種澈心中瞭然,暫時並無大礙。”李澈隨即將曹操的分析告訴了劉備,並表示暫時沒有問題,他也不會急着爲何進賣命。然後又興致勃勃的道:
“大將軍會令涿郡太守舉玄德公爲孝廉,再有盧公運作,尚書郎之職想來已是玄德公囊中之物。”
繼而見劉備面色如常,並無想象中的欣喜,不由得略顯疑惑。
“明遠爲人,備已盡知。而大將軍會如何賞賜也能揣度一二,雲長和益德應該是屯長,憲和想來是三公御屬。”劉備拱手笑道。
“嘖,無趣無趣。”李澈身子一扭,直接臥倒不看劉備,感覺一陣無趣。
“那明遠也早些歇息,黃門侍郎親近天子固然是好事,還需謹守宮中規矩,以免被小人暗算。舉薦大約要三日,明遠可多加了解。備先走了”劉備站起身深施一禮,隨即轉身匆匆離去。
待其出門,眼眶卻是霎時變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