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的航道，基本是固定，每一處途徑的重要區域，都需要多年經營才能確保安全。
天海宗這條航線，已開闢一千多年，各方關係早就打點妥當，航程雖遠卻沒有太大危險。
安全，對於任何一條渡船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事情。正因爲這點，天海宗這些年，才能賺的盆滿鉢滿。
而除此之外，渡船生財有道，還在於能夠在航行途中，購買到尋常修行者，很難拿到的東西。
就比如琅琊域、山鳴域交界處，那片林木繁茂，常年雲霧繚繞不散的斷天山脈。以“斷天”爲名，是因爲山勢的確陡峭，筆挺高聳沒入雲間，讓人心頭凜然生畏。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裡的霧氣，具備隔絕感知，顛倒氣機的詭異能力，修行者進入其中，很容易就會迷失。
而這片斷天山脈，是人族統治大地後，留給妖族爲數不多的自治領之一，傳言其中甚至藏有上古遺民，所以纔會滋生，常年籠罩山林的大霧。
斷天山脈作爲妖族自治領，亙古以來漫長歲月，都統治在妖族手中，因爲特殊的氣機環境，滋生出許多珍貴寶物。
多年之前，還會有人族修行者，偷偷潛入斷天山脈，試圖做一筆無本的發財買賣。的確有人成功過，可絕大部分都留在了這片山脈，永遠沒能再走出來。
一來二去，隨着時間不斷流逝，斷天山脈就逐漸變成了，人族修行者的禁地之一。當然，這也是因爲，秦國信守當年建國定鼎時的承諾，否則大軍壓境誰可抵擋？
畢竟，妖族不過是昨日黃花。
回正題。
天海宗的先祖，不知什麼原因，與斷天山脈中一位大妖族交好，從此之後渡船就獲得了，進入斷天山脈的資格。
如今，雖說這位天海宗先祖，早就已經坐化，但多年合作依舊讓這份交情延續下來。
進出斷天山脈，是天海宗的渡船，每次航程中最重要的事。
渡船抵達斷天山脈前一天，天海宗便已經，將進入山脈的注意事項，詳細告訴所有人，其中一些觸犯妖族禁忌的事，更是講的非常清楚且不客氣。
簡單說就是，誰惹出的麻煩誰就去頂雷，天海宗不會爲此，破壞與斷天山脈妖族的關係。
渡船上氣氛有些緊張，但大部分人仍是興奮居多，能夠進出斷天山脈，是不少人選擇天海宗渡船的關鍵。
因爲作爲船上的客人，他們能與一些妖族接觸，從他們手中買到，外界稀缺的東西。
雖然價格不便宜，但相對外界的售價而言，已算是物美價廉。運氣好，說不定這一波交易，就能賺回票價！
秦宇被敲門聲叫醒，他睜開眼，起身過去開門。
門外，肉肉語氣平靜，“你要做好準備了，眼前這片大山，就是個動手的好地方。”
心頭微凜，秦宇眼神落在前方，那片迷霧瀰漫，蔓延數千裡的遼闊山脈山，“我該怎麼做？”
肉肉-道：“不知道。”
秦宇擡手搓了搓臉，“也就是說，只能見機行事，見招拆招？”
肉肉點頭，“差不多，你自己小心點，中荒不比其他地方，各種出乎意料的事很多，別陰溝裡翻船。”頓了頓，繼續道：“這一次，我不會出手，但我會留在牛豆豆身邊，解決一些小麻煩。”
秦宇深吸口氣，“我知道了。”
而就在，兩人交流的時候，周邊天色驟然暗了下去，渡船就像是一條大魚，悄無聲息滑入大霧之中。
天海宗長老鄧海波，手持宗門信物，站在渡船船頭，他掌中物像是用一塊骨頭打磨而成，質地細膩自身多孔，站在船頭有風吹來，傳出“嗚”“嗚”似吹奏的短促音節。
呼——
突然，一陣狂風吹來，眼前霧氣瞬間翻滾起來，接着一名背後生有雙翼妖族，直接飛上渡船。
鄧海波顯然認識對方，臉上露出笑容，拱手道：“飛鳥，我的朋友，咱們又見面了。”
船頭的妖族笑着點頭，“算着時間，你們天海宗的渡船，的確也快到了。走吧，碼頭已經準備妥當，不過這次有點意外，你們只怕要在山中多留一日，明天再啓程離開。”
鄧海波大笑，“如果願意，我寧願在山中住上一年。”
名叫飛鳥的妖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怕到時候，天空都要高出三尺。”
看情況，兩人的確交情不錯。
第一次乘坐天海宗渡船的修行者，遠遠看到鄧海波與這名妖族相談甚歡，心頭頓時一鬆，畢竟耳聞不如眼見。
渡船繼續前行，約半個時辰後，眼前濃郁大霧消失不見，頭頂九日浮現出來，灑落金燦燦的光芒。
一處簡易碼頭出現在渡船前方，而在更遠的地方，是一座建在深山中的妖族城池。
佔地規模極大，城牆表面遍佈歲月侵蝕的痕跡，一眼看過去，便知道存世時間悠久。
秦宇眯了眯眼，眼神落在城池上，他隱約察覺到了，其中一些異常的氣息波動。
想了想，眼神落在肉肉身上，只見她臉上，少見的露出一絲認真。
“怎麼了？”
肉肉想了想，道：“這座妖城中，有一隻妖精即將孕育出來……妖精也是妖，但它並非尋常妖族，而是在妖氣濃郁之地，歷經漫長歲月，纔有可能誕生的妖之精靈。”
眼神落在秦宇身上，“你小心點，如果這隻妖精出點意外，斷天山脈的妖族肯定會發瘋。”
秦宇臉色微變，想到某種可能，猶豫一下，道：“既然猜到了這種意外，能不能提前預防？”
肉肉搖頭，“不能。這種妖之精靈，感知能力極其敏銳，我如果做了什麼，咱們馬上就會有麻煩。”
渡船停了下來。
飛鳥跟鄧海波說了兩句後展翅離開，他的任務就是，引領渡船安全來到此地，以自身氣息震懾山中各方的妖，不對渡船發動攻擊。
畢竟，雖說斷天山脈的妖族，大都開了靈智，但其中一些對人族仇視至極，不提前加以防範，很容易惹出意外。
鄧海波親自將之前，渡船提醒的禁忌事項，再度說了一遍，並告訴所有人，他們可以活動的範圍，就只有渡船所在這片碼頭。如果有人跨過區域，安全將無法得到保證，所有後果自行承擔。
每一次渡船到來，都會與斷天山脈的妖族，完成一年份額的交易。好在這些事情，天海宗修行者已經很有經驗，已經與妖族方面負責的妖，湊到一起開始對接。
在這之後，渡船纔開始放人下船，每個下船的客人，都需要從渡船上領取，一塊代表身份的石頭，憑此才能在碼頭範圍活動。
發放這種石頭的時候，天海宗修行者每個都會鄭重警告，一定不要丟掉這塊石頭，出現遺失情況，馬上歸返渡船，否則就可能會有危險。
牛豆豆很想下船見識一下，斷天山脈啊，她早就已經久仰大名。但很可惜，她的這個想法，被肉肉毫不猶豫拒絕。
按照她的說法是，牛鼎天要他們幫忙，順便送她一段路，就不能做太冒險的事。
搬出牛鼎天其實並不管用，牛豆豆打小就不怕，可看了一眼肉肉的臉色，她心裡就忍不住打鼓，嘴巴張開幾次，還是沒說出抗議的話，只好扭頭回房去生悶氣。
好在，舒宦得知此事後，也決定留在船上，按照她的話說，雖然天海宗與斷天山脈妖族有不錯的交情，但離開渡船也有風險，不如留在這裡吃點妖族風味美食。
一句話，聽的牛豆豆眼神變亮，“妖族風味？”她有些猶豫，“那些東西能吃嗎？”
舒宦點頭，“很好吃的，我家裡就有一個，曾被妖族抓走，學過他們廚藝的廚子，雖然其中一些菜餚我吃不習慣，但其中絕大部分，都還算是別有風味。”
“去哪吃？去哪吃？”牛豆豆一掃頹然。
舒宦扭頭看來，她身邊一名婢女恭敬開口，“小姐，婢子已經跟渡船方面溝通過，他們會幫忙採買，很快就會送來。”
秦宇想了想，還是決定離開渡船，在這處碼頭轉轉。至少，觀察一下週邊地形，感知一下碼頭上，妖族所做的佈置。
之前肉肉就給了提醒，肯定不是空穴來風，一旦出現意外，有所準備纔不會手忙腳亂。
給他發放石頭的天海宗修士，神色凝重，“一定拿好石頭，就算遇到妖族索要，也不要理會他們，馬上歸返渡船就沒事。”
秦宇點頭將石頭拿到手裡，略微感應發現，這石頭蘊含着一絲異常氣息，其餘便很普通。想了想，將石頭放進懷裡，沒再繼續探查，免得橫生枝節。
擡頭，秦宇看了一眼周邊區域，覆蓋天空的迷霧，就只有碼頭所在這塊區域是個缺口。
再往遠處，就是那座妖族城池，也只能看清正對的這面，大部分藏匿在迷霧中。
碼頭很簡陋，更像是一處，隨意用石頭搭建的大平臺，用以讓承山蟹暫時停靠。
想到那隻大螃蟹，秦宇扭頭向後看去，渡船巨大陰影下，只能看到它四條長腿，正在舒服的吐納着，此處天地間濃郁至極的妖氣，掀起陣陣風聲，看着頗爲享受。
天海宗的渡船，能夠順利進出斷天山脈，會不會跟這隻承山蟹有關？
秦宇想了一下收回眼神，開始在碼頭中隨意走動，這裡有不少妖族，有的堆砌了一座石屋當做店鋪，但更多的就只是，隨意在地面撲了一張破布或者獸皮，就算是開張了。
如今，大大小小的妖族攤位面前，都圍了不少人族修行者，正頗爲謹慎且剋制的談價。
秦宇遇到一位長鬍子老頭，跟一位的年輕妖族，就一隻看着比較青翠，除此外毫無其他異象的青草，展開了一番激烈的脣槍舌劍。
最終，老頭似乎講價失敗，猶豫再三咬了咬牙，掏出神仙錢按年輕妖族的價格做了交易。
轉身離開，背對年輕妖族的老頭兒，嘴角勾出一絲微笑，看神態無比滿意。察覺到秦宇的眼神，老人看了他一眼，馬上收斂表情，做出一副沉重姿態快步離去。
秦宇知道，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正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賺了一筆的年輕妖族，還是吃了年紀不大的虧。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句話不分種族，只論年齡大小。沒多管閒事，秦宇繼續遊蕩，又見到不少交易過程。
結果讓他略感心安，碼頭上的這些妖族，對人族雖然牴觸，多有防範之意，但沒有太過明顯的敵意。
雖然不能代表全部，但至少也能證明，一部分妖族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