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成了習慣，每滿一月時，秦宇都會離開丹房處置司一日，不做什麼就單純的煮茶、飲茶、睡覺。這怪癖沒引來半點鄙夷，反而引來無數敬畏眼神，因燃火之法煮茶，逼格實在高到突破天際！
曹寒多是沉默，不親近、不巴結，卻每次都提前做好準備，秦宇入睡時他都是親自守衛。然後，等他睡醒後，便行禮離去。
趙元雖然內心鄙夷，臉上卻不敢流露，有關此間之事他已通傳給族中高層，遲遲沒有回覆，其實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趙氏的態度。
敬而遠之，或者說，不招惹。
趙元乾脆裝看不到，輪值遇上時，只當兩人是空氣。
日出東昇，日落西下。
秦宇第六次走出丹房處置司時，天空飄着濛濛細雨，雨絲穿過禁陣力量，滲入大地之中。如往常一樣，桌椅茶具都已備好，多了一隻大竹傘，細雨打在上面沙沙作響。
曹寒滿臉沉穩行禮，隨即站直身體，任憑雨絲將身體打溼，眼神冷峻注視前方。身後，一衆麾下也絲毫沒有動用法力，沉默中佇立，頗有幾分肅然、肅殺之勢。並非他們故意如此，而是身處禁陣中，動用法力會擾亂禁陣波動，雖然微弱但也可能出現隱患。
秦宇笑了笑，自顧走到傘下，燃火，煮水，泡茶。一系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自然自在。低頭輕飲，茶水入口微苦，隨着在口中蔓延，又變成一份清甜，回味悠長。茶是好茶，比之前喝的都好。
秦宇看了眼目不轉睛的曹寒，想了想，對他招招手。曹寒尚能保持平靜，一衆麾下卻激動的滿臉通紅，心想老大半年來的苦心，終於開花結果了。諸多灼熱眼神間，曹寒走到大竹傘旁，躬身行禮，“參見小師叔。”
秦宇道：“你困於金丹四層應許久了吧？”
曹寒身體微僵，“是，已二十九年。”
“伸手過來。”
曹寒強忍激動，上前一步。
秦宇落指，幾息後鬆開，“你早年曾受過嚴重傷勢，雖活了過來，可經脈受損太重，因此難以突破。”翻手取出一隻玉瓶，“裡面有顆補元丹，可修復你體內經脈，此丹給你，日後不必再爲我準備這些了。”
曹寒取走玉瓶，拱手深深行禮，退後幾步離開。
秦宇飲茶後閉目而眠，睜開眼，曹寒站在雨絲間，渾身溼透。
他躬身行禮，“今日最後一次，感謝小師叔大恩！”
鄭重禮畢，轉身大步離去。
看着他背影，秦宇沉默幾息，發出一聲輕嘆。
幫曹寒，不僅因爲他小心侍奉懂得分寸，更因爲他沉默肅穆時的神態，與狼突又幾分相似。那個內心單純，有着一張娃娃臉的好友，在外人面前時，也總是會做出這副姿態，讓自己顯得不好欺負。轉眼數年，他在修行之路越行越遠，狼突的生命，卻在那時戛然而止。
秦宇眉間閃過一絲暗淡，旋即吸口氣，轉身走向入口。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不求威震環宇唯我獨尊，只望未來時，可掌握自身之命，可庇護親近之人。
踏入處置司，秦宇欲平復念頭，寧凌身影卻自記憶深處升起，他面露苦笑，索性停下腳步。面朝浩蕩劍幕，感受其中蘊含磅礴偉力，一時間心潮如海。當年，若他掌控此力，是否就能改變寧凌的命運？
果然，人生總有遺憾，總有不滿足，總有求不得。而錯過的，將永遠無法挽回，就如這女子，在他枯暗色調的記憶中，留下了絢麗痕跡，又轉眼逝去！
嗡——
億萬劍鳴陡然響起，秦宇腦海瞬間清明，無數混亂雜念一掃而空，這才發現體力法力混亂，竟有暴走跡象。
心魔！
秦宇神色凜然，沒想到因幫助曹寒，竟在不知不覺間，置身兇險。若非及時醒來，一旦法力暴走，哪怕魔體強悍，他至少也要重傷。
劍鳴……劍幕……
秦宇轉身，眼前出現少女身影，她靜靜站在那，如夢如幻影。
美麗無雙。
秦宇沉默，並非讚歎於她的美，而是心驚於直到此刻，他都未曾感受到，眼前少女的氣息。似乎，她真的只是一道影子，純粹的光線扭曲形成，無半點實質。
“多謝！”
少女聲音很淡，“不客氣。”
兩人陷入安靜。
秦宇眉頭微皺，不等他開口，少女繼續道：“你佈置陣盤力量很強，我看不到裡面發生的事情。”
她說的平靜，沒有任何強調之意，卻讓人莫名信任。
秦宇點點頭，“第二次見面，在下秦宇，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小靈。”
像是暱稱，更像匿名，可秦宇聽丹鼎叫過，而且她給人的感覺，並沒有任何隱瞞。
這名字怪了些。
秦宇想說些什麼，可念頭轉動，竟不知要說什麼，似乎眼前少女身上，自帶了靜默光環。
小靈好像察覺到，抿了抿嘴脣，“你既然不想他打攪你，又何必要幫他。”沒頭沒尾，秦宇居然明白了意思，笑笑，道：“或許，我只是想告訴他，付出終歸會有回報。”
這顯然是敷衍，小靈卻似乎聽了進去，稚嫩眉宇間輕皺，然後緩緩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
好在很快，小靈繼續開口，可清淡聲音落在秦宇耳中，不啻於平地驚雷。
“魂菇活的很好，你怎麼做到的？”
秦宇神色沉凝，緩緩道：“姑娘如何得知？”
小靈理所當然，“我就是知道。”
秦宇聲音冷淡下去，“那在下如何做到的，也與姑娘無關。”
小靈想了想，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不該多問的。”
秦宇皺眉，“姑娘到底是什麼人？”
小靈道：“等魂菇真正成熟時，你就知道了。”她轉身離開，幾步後身影開始消散，卻在徹底小時前，告訴秦宇一件事情。
“五行劍陣是可以修煉的。”
原地坐了許久，秦宇遲遲無法平靜下去，不僅因爲神秘莫測的小靈，還因爲她最後的話。
五行劍陣……秦宇親眼目睹，趙仙谷元嬰大能，操控劍陣正面擊退三大魔道元嬰，更斬落一人手臂。眼前劍幕，也在悄無聲息的告訴他，五行劍陣所擁有可怕威能，如果能學會……起身就走，在趙元震驚、不解眼神中，秦宇飛身離去。
……
丹鼎眉頭緊皺，沉聲道：“胡鬧！你聽誰說的，五行劍陣可以修行？”這個小師弟，簡直不折騰不舒服，去丹房處置司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開始打五行劍陣的主意。
這東西，是隨便能沾染的嗎？一不小心，這輩子就完了！
秦宇拱手，“師兄何必追究，只需告訴我，是與不是就好。”
丹鼎惱火揮手，“當然不……”迎着秦宇眼神，接下來的話，便怎麼也說不出口，不由重重冷哼。他氣呼呼坐下，“你小子，剛出關就氣我，要五行劍陣是吧，老夫就告訴你它有多坑！”
五行劍陣傳承悠久，來自未知年代創立者同樣未知，它問世之初，曾引起極大轟動，五行劍陣齊聚威力無窮，同階無敵輕而易舉，越階而戰也非難事。可很快，五行劍陣就被各方毀去，不再傳承。
因爲，哪怕多屬性修士，耗費無數手段、心血，練就五行劍陣，也沒有辦法施展五行合一，將劍陣威力催發到極限。
五行合一，需要五個法力源同時輸出五種不同法力，且彼此心意相通完美配合，才能達成。簡單說，就是需要一個人，修出五顆五行金丹，才能真正煉成！
曾有修行大派，甄選門中優秀子弟，各修其中一劍，以求可組成五人劍陣。可最終無一成功，耽擱最佳修行時間的弟子，最終被誤了一生。
獨自修行無望，劍陣嘗試落空，若只是這樣以五行劍陣之玄妙，借鑑也是極好不至於被毀去。關鍵在於，它實在太精妙，弟子往往只懷着參悟之心翻閱，最終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資質越好，越容易參悟一二，簡直就是毀滅各派優秀弟子的無底大坑，這才被當時怒不可遏各派首領聯手毀去！
丹鼎冷笑連連，“現在知道怕了吧？我趙仙谷五行劍陣，是先祖無意得自某位散修遺物，以先祖之能都不能修煉，只是將其改造佈置成護谷大陣。你小子有幾分聰明，五行劍陣最愛坑的，就是你這種！”
秦宇神色凝重，低頭不語。
丹鼎以爲他被嚇住，臉色稍緩嘴巴依舊不饒人，“年紀輕輕，就知道好高騖遠，見五行劍陣威力強橫，就走不動路了。這次就當長個教訓，以後什麼事都多想想，世上哪有不要錢的餡餅，一飛沖天的美夢更是想都不要想，老老實實修煉纔是正途！”
秦宇拱手，“師兄教訓的是，秦宇謹記。”
第一次將這滑頭小師弟收拾的服服帖帖，丹鼎滿心得意正待撫須輕笑，可接下來一句話，讓他差點揪斷一口好胡！
“請師兄賜下五行劍陣。”
還不死心！
老夫這麼多口水，白費了啊！
知不知道，老夫是南朝、北國地界，最富有的大富翁，分分鐘成千上萬靈石，時間很貴的！
丹鼎氣喘吁吁翻着白眼，一副你小子完蛋，沒救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