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面露猶豫，看了一眼曹耀宗，道：“這木偶是我心愛之物，今日拿出來已是不該，但我得了這位客人珍貴的玉佩，既然小姐是他的朋友，我便再破例一次。但在下說明，只接受小姐一人蔘與，之後我會將木偶收起。”
他伸出手，“規矩小姐可都知道？”
雷小魚點頭，“隨身之物，攤主選一樣便是。”
攤主眼神掃了掃，“便小姐手上的玉指環吧。”
雷小魚摘下丟進圓桌孔洞，九隻木碗“啪”的一下自動蓋好，攤主沉聲道：“計息開始！”
眼神緊盯着九隻木碗，第六息她眼神一亮，“這個！”
木碗打開，裡面空無一物。
攤主臉上多出一絲笑意，“多謝小姐光顧。”說着打開其餘木碗，將玉指環取走。
轉身就要收走木偶。
“攤主！”雷小魚叫住他，“我還想再試一次，你之前說了的，只允許我一人蔘與，卻並未限定次數。”
曹耀宗淡淡道：“攤主，玉佩跟指環的價值，您應該看得出一二，我這位朋友既然想多玩幾次，你應該不會有意見纔對。”
攤主想了想，“好，既然小姐高興，在下奉陪便是。”他眼神掃過，“這次，我要小姐衣襟上的鈕釦。”
雷小魚扯下鈕釦丟出去，“繼續吧。”
但很可惜，這一次她依舊選錯了，鈕釦被攤主收走。
“再來。”
失敗。
“再來。”
依舊失敗。
曹耀宗拉了拉她，“小魚，差不多得了，這攤主的機關相當厲害，你輸的東西，我看着都心疼了。”
沈青也道：“對，咱們換個地方，這裡好玩的還多着呢。”
雷小魚搖頭，“我還想再試試。”她看了一眼木偶，“攤主，我們繼續。”
攤主皺起眉頭，拱手道：“小姐，您看這樣如何，之前輸掉的東西，我返還一半給您，然後就此結束吧。”
雷小魚道：“我只想要這個木偶。”
攤主嘆一口氣，“守寶人的規矩，不能壞在我手裡，小姐執意如此，那便繼續吧。”
第十一次失敗。
雷小魚最後一件隨身物品輸掉，她臉色浮現蒼白，緊緊盯着木偶，眼神一動不動。
攤主鬆一口氣，“小姐，您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繼續參與了。”
曹耀宗臉色難看，壓低聲音道：“小魚別難過，既然你真的喜歡這木偶，我一定幫你拿到。”
“不要。”雷小魚搖頭，“這件事，你們誰都別亂來，我自己會想辦法。”
她擡頭，“攤主，這木偶我很喜歡，若願意出售，我一定會給出讓您滿意的價格。”
攤主苦笑，“小姐的誠意，在下並不懷疑，可守寶人的規矩，是決不允許出售手中之物的。十一次不中，只能說明您與這木偶無緣，還是不要強求了。”
雷小魚咬了咬嘴脣，“我還要再試一次。”她擡手，光芒稍稍涌動，一隻木偶出現在五指間。
周邊一陣低呼，衆人有些明白過來，雷小魚爲何執意要，拿到這隻木偶了。因爲她如今取出來的，赫然是一個，材質與攤主完全相同的木偶，區別在於雷小魚手中的小了一號，雕刻的是個嬉鬧的小女孩。
攤主眼神一亮，“小姐要用這木偶嘗試嗎？若是如此，我可破例給您三次機會！”
雷小魚深吸口氣點頭，小心翼翼將木偶，放進圓桌孔洞。
“小姐，計息開始了。”
第一次，雷小魚失敗。
第二次，是第一次的重複。
細密汗珠掛在小巧鼻樑上，雷小魚手指輕輕顫抖，她緊盯着九隻木碗，眼前開始出現幻影。
這個……是這個……不對……不是這個……
攤主冷靜計息的聲音，不斷傳入耳中，雷小魚臉色越發蒼白，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第十息。
她身體一顫，沒能找出木偶，她已經失去了，拿到攤主手中那隻的資格。而且再過十息，便是她手中這隻，都要輸掉了。
嘭——
嘭——
雷小魚耳邊，自己的心跳聲，似乎被無限放大，漸漸感到喘不過氣。
“自左向右，第二排，第一個。”平靜聲音在身邊響起。
雷小魚受驚似的擡頭，看到的是秦宇平靜面龐，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她所有的慌亂無措難過，統統消失不見。便似看到秦宇，一切籠罩她的麻煩，就全都消散了。
微微發呆的時候，秦宇聲音繼續響起，“再發呆的話，時間就來不及了。”
“啊？”雷小魚回過神，伸手一指，“這個！”
她幾乎沒有考慮，萬一秦宇說錯了呢？
攤主眼底一絲嘲弄，還沒來得及隱藏，就直接凍結，接着被撕裂成難以置信的震動。
小女孩木偶，此刻安靜躺在碗下，雷小魚尖叫，“它在這，它在這！”轉身抱住秦宇，“謝謝你，謝謝你！”
秦宇看了一眼攤主，眼神很平淡，但正準備說什麼的攤主，心頭一涼沒等他反應過來，秦宇已經拿走小女孩木偶，“好了，快把木偶收起來。”
雷小魚臉上漲紅，將木偶拿過來，一臉感激看着秦宇。
曹耀宗臉上微僵，趕緊遮掩住，擠出笑容，“秦宇好樣的，今天多虧了有你在！”
沈青也趕緊過來，一羣女人圍住雷小魚，嘰嘰喳喳。
秦宇退後幾步，看了一眼靠過來的曹耀宗，“有事？”
曹耀宗看着他，眼神變得冰冷，“看來，你似乎並沒記住，我之前給你的忠告。”
人羣后面，響起一陣噪亂，接着向兩側分開，一批負責維護夜市秩序的城衛軍進來，爲首之人冷喝，“我們接到舉報，你的攤位暗做手腳，違背了交易規則，跟我們走一趟接受調查！”
沒給衆人反應機會，幾名城衛軍擡起攤位，帶着攤主快速離開。
曹耀宗笑嘻嘻竄到雷小魚前面，“別急別急，既然人被城衛軍帶走了，東西就跑不了。”
說着使了一個顏色。
沈青憤憤道：“難怪我們小魚一次都選不中，原來這個攤主，在暗中動了手腳！哼，守寶人的規矩，可是很嚴厲的，如果真被查出問題，他就要倒大黴了！而且咱們輸給他的東西，都會被完好無損的送回來。”
曹耀宗表示他去將東西拿回來，說是攤主違規在先，他們也就不用太講究了。
雷小魚猶豫再三點頭答應，說不要太爲難他，將木偶拿到就好。
曹耀宗笑嘻嘻的答應，轉身向城衛軍離開方向追上去。
沈青一羣人都說累了，拉着雷小魚進入街邊臨時搭建的一家夜攤，四人一張桌子，恰恰不湊巧，空出來秦宇一個。
雷小魚剛要起身，沈青就笑道：“樂於助人的秦大哥，不好意思你先一個人坐，等曹耀宗回來了，你就有伴了。”
秦宇點點頭坐下。
別說，味道真的挺不錯，已經很久沒滿足過口腹之慾，吃的很是爽快。
雷小魚卻有些食不知味，不時扭頭看一眼秦宇，然後就是向外張望。
終於，就在秦宇吃的很滿意後，曹耀宗趕了回來，一臉的憤懣不平，“媽的，城衛軍就是一羣廢物，在半路上一個大意，居然讓那守寶人逃了！”
他一臉慚愧，“小魚對不住，木偶也被拿走了，但你放心，我已經讓城衛軍全力搜查，這傢伙絕對逃不掉！”
雷小魚一臉失望，眼眸都暗淡下去，勉強笑笑，“沒事……”她吸一口氣起身，“今天有點累了，你們繼續玩，我先回家。”
走到門口，她轉過身來，“秦宇大哥，你能送我嗎？”
放下手裡的竹籤，秦宇站起來，對不遠處瞪眼幾人點頭，“感謝今日的款待，再會。”
跟上雷小魚，兩人並肩離開。
夜色更深了，微微有些涼意，可夜市上的人非但沒少，反而變得更多。沉默走了一會，雷小魚長長吐出口氣，扭頭看過來，“秦大哥，我們還沒正式認識過呢。”
她站住，伸出手，“你好，我叫雷小魚。”
略微猶豫，握住她的手，五指柔軟，微涼。
“秦宇。”
雷小魚輕輕的笑，“那我們以後，就算是朋友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對，你別介意。”
秦宇搖頭，“都忘了。”
雷小魚眨眨眼，“秦大哥，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叫小魚嗎？”
秦宇有些懵，現在的小女孩，思維轉的都這麼快嗎？想了想，他老老實實搖頭。
“我爹說，我出生那天啊，天上悶雷滾滾的，可雨滴總是淅淅瀝瀝的，一點也不大氣。然後，沒等我出生，他就確定是個閨女。說雖然隨了他的姓氏，卻沒他的氣勢，小雨……小魚……所以，我就叫雷小魚了。我爹說，這輩子不指望我出息，做個小魚安安穩穩的，被庇護着過一輩子算了。”說到這，雷小魚不滿的皺鼻子，接着卻狡黠一笑，“他這麼瞧不起人，我是有那麼一點生氣的，可仔細想想，現在的日子也很不錯，就懶得跟他計較了。”
秦宇略微沉默，緩緩道：“你父親一定很愛你。”
雷小魚驕傲擡頭，“對這點我從不懷疑。”她快走了兩步，轉過身兩人面對面，“秦大哥你呢？名字有沒有什麼寓意？”
秦宇搖頭，“沒有。”
雷小魚撇嘴，“怎麼會沒有呢？曹耀宗你見過的，就是那個討厭鬼，他爹給他起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他能光宗耀祖。雖然現在看，這期望是很難實現了，但好歹也是期許。說嘛說嘛，秦大哥我那麼糗的事可都告訴你了。”
秦宇道：“真沒有，我是個孤兒，名字怎麼來的，並不太清楚。”
“啊！”雷小魚瞪大眼，“秦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宇笑笑，“我沒那麼脆弱，很多年了，早就已經習慣。”
眼簾微垂了一下，他突然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何那麼想要，攤主手裡的木偶？”
雷小魚沉默下去，接着露出大大的笑臉，“沒什麼啦，因爲我覺得，那個木偶很像是，我一位長輩送給我的禮物。可是後來，我不小心弄丟了，一直都很想找回來的。”
她是在笑，可眼底深處藏着的傷感，卻沒能瞞過秦宇的觀察。
心頭輕輕一嘆，秦宇道：“想不想拿回木偶？”
雷小魚瞪大眼，“怎麼拿？”
“想要的話，就跟我來。”秦宇一把拉住她，折返向夜市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