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不能選擇的,譬如你的出身,譬如你的性別,譬如你喜歡上某人。
呂悠悠飛行速度甚快,這兩隻光翼,乃是她爲了配合自己的射月勢專門創立出來,而且只有擁有她那個部落的血統纔可以修煉,所有別人即便得到這種修煉方法也是無用。心神感知之中,鐵劍先生也一直遠遠的跟在後面,不過他畢竟帶着一個人,速度上卻是差了一些。
她也沒想到鐵劍先生的修爲居然到了這等地步,御劍而行,本以爲只是一種美好的猜想,想不到真有人可以修煉成。要知道當年老師也不過可以憑虛御風,而無法踩着劍在空中飛行這麼長時間。
只能說對方在劍之一道的修爲已經登峰造極,連這種人都無法擺脫永生的誘惑,可想而知那些普通人了。正如老師當年所說,進了天門,是機緣亦是劫難。你比別人有更多的得道機會,當然是一種大機緣,但是你招天下修士嫉妒,肯定是一個大劫難了。
絕巔之上,呂悠悠憑虛而立:“下面就是天神之怒峽谷,這處絕巔高逾百丈,普通高手很難攀登上來,正適合做我們比斗的場所。”
鐵劍先生笑道:“大善。今日我以大欺小,卻也落人口實,便讓你先進招好了。”
高手相爭,首在爭先。鐵劍先生這麼說,顯然是極爲自信了。那青年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說什麼。他跟隨鐵劍先生習劍已經十多年,知道他不是一個自大的人,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呂悠悠冷笑道:“高手相爭,重在攻心。你這麼說如果讓我對自己產生一絲懷疑和不自信,便佔了便宜,如果沒效果,也顯示了你的氣度胸懷讓我氣勢上弱了三分,果然好算計。人說鐵劍先生最是真誠剛正,江湖傳言果然不足爲信。”
鐵劍笑道:“你我都經上百戰才達到今日的成就,這種小把戲還是不要用了,直接比過吧。”他單手執劍,一手引訣,行了一禮。長劍一擺之下已經刺了過去。
呂悠悠人在空中,加之自身身法高明,在鐵劍先生密如急雨的攢刺之中仍能遊刃有餘。她時不時長弓擺動,直接削向鐵劍先生手中的鐵劍,企圖憑藉神弓的鋒銳將鐵劍削斷。
鐵劍先生猛然劍法一變,身體在空中如鬼魅般閃動,一時間顯得鬼氣森森。呂悠悠猛然怒喝一聲:“哼,傷心小箭!”
這招箭勢乃是當年她在寧州大森林裡親眼看見自己的部族被滅,到處都是鮮血,碎裂的軀體,斷壁殘垣,天慟地哭。這一箭在她勢宗心法的強化之下,忽然就演化成一股悲慘絕倫的氣息,在這股氣息之下,卻又隱藏着沖天的怒火。
“呀,呔!”這一箭已然發出。
蕭索忽然感到沒來由的一陣心痛,彷彿有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就要失去一般。這種感覺讓他十分驚慌。他看着江海天笑道:“其實我也不想殺你,但是誰讓我欠別人人情呢。哎,說到底也怨你,妄想在花月和八大派中求全,這是自取死路啊。你也不要不甘心,今日我殺你,明日說不定我就被人家殺了。生死由命,沒什麼好埋怨的。”
他抽出庶人劍,“死在此劍之下,不算辱沒了你。”長劍一送,結束了這江海城一代梟雄的生命。江海天還要反抗,卻忽然發現四肢發軟,提不起一絲內力,然後心中一涼,失去了知覺。
蕭索的長衫之上就灑滿了毒粉,因此隨時從容施毒,殺人於無形。
他收了劍,走出暗室,內心一陣輕鬆。這件事之後,自己便不再欠她什麼了,以後每日在晚楓喝喝酒,等着雪出現,或者遊蕩江湖尋找雪的下落,不管選擇那樣,自己都不再受別人制約了。他忽然想起晚楓鎮外每年的那個黃昏都陪自己喝酒的怪人,心中感到一絲溫暖:“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今年他沒有出現,希望不是隕落在江湖中了。”
他擡頭看着西面的山峰,面色忽然間變得十分難看。
一股讓人撕心裂肺傷感的氣息迅速瀰漫整個江海城,蕭索對這氣息太熟悉了。正是他當年協助呂悠悠一起創的傷心小箭,也只有呂悠悠以射月心法催動,才能將這一箭的氣勢從高山之巔擴展到大海之濱。
而能讓呂悠悠用出這一箭的,顯然不是普通的對手。他忽然有些擔心,擔心那個一次次說再也不管自己,卻每每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候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女子,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他痛恨自己修爲一直這麼低,痛恨那莫名其妙的心宗,痛恨讓自己產生心障的女人,痛恨這該死的狗屁命運。
他發了瘋一般向着那座山巔奔跑。他沒有御劍的能力,也沒有光之羽翼,但在這股幾近發狂的意志的催發下,他奔跑的速度居然比呂悠悠飛行速度還要快上幾分,整個人成了一道虛影,迅速的穿過江海城區,順着山路跑了上去。
而在絕峰之下,他看到了江十三和燼。
“讓開。”他喘着粗氣,沉聲道。他心急如焚,如果此刻攔路的是其他人,他早就一劍殺掉了。
“師姐不希望你上去,她把所有的高手吸引在上面,從而給你創造出逃生的機會。你走吧,到天啓城去,不論以後你是尋找那個女人還是繼續做你的大殺手,以後你都不要再在江海出現了。”
江十三雙眼有些黯然的看着山巔,“你知道嗎?我其實很嫉妒你,你的命比我好,一出生便被老師帶進了天門,從小師姐便處處維護着你,幾位師兄也凡事讓着你,因爲所有人都知道老師把你看做天門的傳承者,因此在對天門來說,所有人都是可以犧牲的,唯獨你不可以。因爲你的命好!師姐本來是不必這樣,她本來可以和無涯師兄生活的很幸福,是你帶着蕭秦那賤女人進的天門,奪走了她的愛情,是你看着大師兄殺了老師,解散了天門,讓她除了你,在這世界上再沒有別的東西了。而現在,她要連自己也捨棄掉了。”
蕭索心內一痛,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能說什麼呢,用呂悠悠的話說,他不過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他雖然從來沒有強迫別人爲他做什麼,卻也一直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別人的照顧,否則以他僅僅七階的修爲,手段再多又怎麼能活的這麼自在。
他用別人的付出維護着自己幻想的愛情,堅守着自己的那一絲幻想,等着一個不可能再出現的人。
“你看看你現在,傳承的是天門最高的心宗,修爲卻還沒有我高,如果你不是單純的想着那可笑的愛情,以你的天賦,現在宗師高手也不會懼怕半分,哪會出現今日的局面。師姐這輩子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認識了你!”
這句話刺的蕭索麪色發白,他內心劇痛,心神混亂。就在這時,一股鋪天蓋地的毀滅氣息讓他呼吸猛地一窒。
江十三神色痛苦,忽然痛哭了起來。
傷心小箭之後怒火的爆發,天門射月箭終於出現了。
蕭索卻也在這時回過心神來。“或許我以前一直做錯了,但是現在我必須上去,寧願死。”一定要上去,這股信念之強烈甚至超過了一定要找到雪。
江十三冷哼一聲:“有我在這,你上不去的,這也是我能爲師姐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他話剛說完,蕭索的身影已經從他身旁一穿而過,風一般的上去。
他嘆了口氣,卻沒有阻攔。“師姐,你又猜對了,他果然上去了,我果然也沒有攔住。這便是你希望的嗎,和他一起死在上面?”
他看着山上隱約的人影,那些先前追過來的人們已經快要到山巔了。冷笑道:“真當我天門這麼好欺負的嗎,如果他們兩個出事,你們也要付出絕對的代價。”
燼苦笑道:“師叔,真的要引爆那萬斤**嗎?那樣的話整座山都會炸掉的。”
他畢竟沒有在天門生活過,很難理解天門中的那股瘋狂勁頭。
江十三怒道:“你這是什麼話,如果是你老師在這,說不得會把整個江海城炸掉爲他們陪葬,我們炸掉一座山又算什麼。如果他們真要死了,大師兄說不定會遷怒各家各派,到時候死的人恐怕會把這片海域染紅。”
燼搖了搖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