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從柳府回到別院,就迎來母親紀夏秋。
柳蔚抵京時,柳老夫人已經過世半個月,一應葬儀早已結束,柳蔚沒來得及看老夫人最後一面,但紀夏秋、柳陌以,卻是看到了的。
見女兒臉上,明顯還有哭過的痕跡,紀夏秋也很心疼,握着女兒的手安慰“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我知你心裡難受,但不管你信不信,老人家走時,是沒有痛楚的,那日我們也是半夜接到消息,趕往時,老人家就蓄着最後一口氣,病牀前晚輩們都在哭,她卻笑着,拉着你二叔家的域哥兒,還有陌以,說是有生之年還能瞧見我們,已是心滿意足,還有你,她也念叨你了,說沒瞧見你是可惜了,但讓我帶句話給你,說,柳家永遠是你的家,你若有空,記得回去坐坐。”
柳蔚眼淚又掉了下來,鼻子酸酸的,抿着脣沒吭聲。
紀夏秋嘆息“雖然我心有芥蒂,對柳城一家並不願深交,但他們畢竟養育你十多年,陌以也終究姓柳,你們若是願意,常回去看看也好,說到底都是親戚。”
柳蔚含糊的應下,擦着眼淚進了內院,卻不防在廳裡看到了容溯。
容溯今日來也是有事,冷不丁與柳蔚打了照面,就看到柳蔚在哭。
容溯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怎麼勸慰,就聽柳蔚先說話“有事嗎?”
“有……”容溯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張帕子,遞給她。
柳蔚從袖子裡也拿出一張,是之前柳瑤給她的,她道“我有。”
容溯訕訕的將手放下,道“節哀。”
柳蔚點了下頭,要從他身邊經過,柳蔚以爲容溯來,是來找容棱的。
但容溯又把她攔住“還記得裳陽宮嗎?”
柳蔚頓了一下,回頭看向他“裳妃娘娘的裳陽宮?”
在去仙燕國前,宮中發生過一起大案,當時案件由柳蔚主審,事件前後,牽扯極大,死了許多位皇室女眷,月海郡主,玉屏公主,裳妃娘娘,容棱的身世,也是在那時被徹底揭開的。
裳陽宮是當時枉死的那位裳妃娘娘的寢宮,柳蔚不知容溯爲何突然提起這個?
“太后,被安置在那兒。”
自從裳妃娘娘亡故後,裳陽宮便徹底落了灰,不過兩年,便荒蕪得彷彿冷宮一般。
也正是看中了裳陽宮地址偏遠,環境冷幽,容霆便將人質孫太后轉移到了裳陽宮一院,樹甄等一衆宮女還是跟着伺候,就連遊絲絲都在一起。
容溯本來也沒發現這點,巧在十天前,他進宮面聖時,下起了雨,因爲乘坐的馬車滑了車道,等待新車的時候,他往御花園的寬亭裡去避雨,結果到了御花園,卻發現有工匠在砌牆。
一問之下才知,御花園後門那邊,要被封了,連帶着後門之外的兩座宮殿,都要被圍死,而那兩座宮殿,其中一座,便是裳陽宮。
因爲心中有疑,回去後容溯就派人深查,果然查到裳陽宮裡不同尋常的侍衛把守,從而便找到了消失已久的孫太后。
今日容溯出宮,也是知曉柳蔚容棱回京了,來給他們說一聲。
“我知你與孫氏有些恩怨,現今她不人不鬼,若你想報仇,我可從中周旋。”
“報仇?”柳蔚盯着容溯。
容溯道“她對外已是個‘死人’,就算真的死了,也無人膽敢聲張,就連容霆也是,容霆囚禁生母,若被朝臣知曉,必定要被冠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大罪,故而你若想報仇,便是潛入將她殺了,也不會有半點後顧之憂,我知你身手了得,想來只是殺個癱牀老婦,應是手到擒來。”
柳蔚沉下眸子,似在思索。
片刻,她問“我不想殺她,但我想帶個人去見她,可以嗎?”
容溯愣了一下“你想幹什麼?”
“你就說,可不可行吧,若是太爲難,就算了。”
容溯被質疑能力,有些不快,沉聲道“也不是不行,我能替你將看守侍衛暫時誘開,但時間不會太長,你要做什麼都得儘快。你要帶誰見她?我提醒你,這可是入宮,宮裡守衛森嚴,你有急才,我不怕你出事,但另一個人,你護得住嗎?”
“沒問題。”
柳蔚這麼說了,容溯也同意了“那你打算何時進宮。”
“你那邊什麼時候方便?”
“兩日後。”容溯給出個時間。
柳蔚同意“好。”
兩日後。
柳蔚給紀夏秋換了一套宮裝,帶着她上了容溯的馬車。
容溯看到一身宮女服飾的柳蔚母親,啞了一下,又趕緊打招呼“夫人,又見面了。”
紀夏秋本來對容溯還沒什麼不滿,但一想到當年正是他逼婚,柳蔚才離家出走,甚至更早之前,柳蔚爲了拒婚,還曾以死相逼過,她心疼女兒,對容溯就沒好感,現在自然也提不上好臉。
不過今日進宮,是對方出力,紀夏秋也不能不識好歹,就清清冷冷的喚了句“見過七王爺。”
容溯道“都是自己人,夫人無需多禮。”
紀夏秋問“王爺與我們,爲何是自己人?”
容溯“……”
紀夏秋道“蔚兒與阿棱纔是自己人。”
容溯“…………”
柳蔚還是記着容溯對他們的幫助,怕母親說話太直,把人得罪了,就安撫道“容溯是容棱的弟弟,也就是我小叔子,是親戚來的。”
容溯“………………”
進了宮後,因爲容溯已經安排好了,柳蔚、紀夏秋到達裳陽宮時,外頭並未看守侍衛,而裡面也是寂靜無聲,仔細一看,幾個宮女太監,都暈倒在地,明顯是算着他們來的時間,提前被下了迷藥。
柳蔚領着母親,一路進了內院,到達寢房門口時,紀夏秋突然頓住腳步。
柳蔚握住母親的手。
紀夏秋道“我自己進去,你在外面等我,好嗎?”
柳蔚點點頭,推開門,讓母親進去後,又把門闔上。
寢房裡,孫太后還是一如既往的消瘦猙獰,她仰躺在牀上,眼睛閉着,卻不知睡着沒有。
紀夏秋慢慢走到牀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卻被她這如干屍一般的面容,驚得閉上眼睛,倒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