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笑了一下,視線投向門邊,意思很明確,逐客令。
容溯陰沉的看了柳蔚一會兒,慢慢將前傾的身子收回去,靠在椅背上,眸子垂了垂。
突然的沉默,令氣氛有些尷尬。
柳蔚蹙眉,想不顧其他,將人攆走,不知爲何,容溯現在這摸樣,令她本能的反感,儘管,他往日也讓她反感。
“七公子還有事嗎?”柳蔚語氣變得淡冷,只差直接把人往門外推。
容溯擡了擡眼,抿着脣道:“你既說我不討你好,那便說說,何樣之人,算是討好。”
“七公子當真想知道?”
“你且說說。”
柳蔚點頭:“那在下直言了,恩,與你相反的……”
容溯表情微妙。
柳蔚道:“我不知七公子爲何突然問我這些,但不得不說,若要按照我的評斷,我既不喜你,自然便喜與你相反的,相信世間所有人都一樣,朋友的朋友不見得是朋友,但敵人的敵人,就絕對是朋友。”
“我是你的敵人?”
“難道我們算朋友?”
容溯不說話了,又過了許久,他緩慢起身,一言不發的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柳蔚暗自挑眉,今日的容溯,是太反常。
只是到底與這人不算深交,柳蔚也未深思,人一走,柳蔚更不願花心思在此人身上。
躺回牀上,柳蔚看着頭頂上的白色牀幔,腦中,卻不自覺想到容棱那張冷硬的臉。
動了動身子,清晰的感覺到腰肢的痠疼,還有某處的難受,柳蔚又暗暗咬牙,將某人再次罵了頓。
八秀坊,內院。
雲織夢已換上了一身舞衣,坐在銅鏡前,手指沾了一些胭脂,在面上點了兩下,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雲織夢又頓了頓,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了。
“姑娘?”小丫鬟在身邊喚了聲。
雲織夢這纔回神,看了丫鬟一眼:“嗯?”
小丫鬟道:“姑娘今個兒回來後,瞧着面色便不太好,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叫大夫來看看?”
“不必。”雲織夢隨口道,將胭脂均勻的塗在臉上,一邊拍着面頰,一邊道:“去外頭看看,東西都準備好了沒。”
小丫鬟機靈的一笑:“姑娘便放心吧,既是坊主的貴客,下頭自然不敢怠慢,那位爺說想看姑娘與楓鳶姑娘合舞,這楓鳶姑娘三日後便要走了,東西都收拾好了,也硬是拿出舞衣,重新換上,連楓鳶姑娘都如此降下身段,何況是其他人,這下面的臺子,早已是準備妥當,連棚子上的帷幔,顏色都換了。”
雲織夢笑了一下:“倒是用心。”
“那可不。”小丫鬟也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來,今夜便是楓鳶姑娘臨走前最後一支舞,還是時隔多年,與姑娘您再次合舞,也不知會有多少看客慕名而來,我聽前院的小廝說,三日前座位便都預定滿了,別說咱們古庸府的,連建陽府都有人遠道而來,想想那場面,還不知會如何盛況空前。”
雲織夢垂了垂眸,對此沒發表評論。
坊主那位客人來歷不凡,身份尊貴,雲織夢雖然知道不多,但隱約曉得,是皇家人。
要說起來,紀家與皇家勢成水火,但那人一聲令下,坊主一句話來,紀楓鳶不也乖乖的一聲不敢吭。
紀家,什麼暫居一偶,盤地爲王,說到底,也就是自己一家人在玩鬧罷了,若是真想尋皇家麻煩,又怎會如此畏縮,不堪大用?
冷笑一聲,雲織夢又整了整自己的髮絲,才起身,道:“出去看看吧。”
小丫鬟道:“這會兒便下去?這不是還早嗎?姑娘還是先歇息歇息,待到時候,奴婢叫您便是。”
“誰說要下樓看臺子了?”雲織夢嘴角輕勾:“咱們楓鳶姐姐都要走了,莫不是我還不能去送送?說來說去,也是好幾年的相識,老朋友了。”
小丫鬟瞧着自家小姐,莫名的抖了抖眼皮,最後也不敢發表意見,只能悶悶的點頭:“姑娘說的是。”便在前頭領路。
紀楓鳶的房間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看着房間裡三口大箱子,還有兩個小行囊,雲織夢人未到,聲先到:“楓鳶姐姐這行李,可是不少啊。”
紀楓鳶聽着那聲音,便看向門口,見果然是雲織夢進來了,眼底掠過一絲無趣,淡淡的道:“你怎麼來了。”
“來送送你啊。”雲織夢笑呵呵的道。
紀楓鳶蹙了蹙眉:“誠心要送,也該是三日後再送,這會兒便來送我,是否早了些?”
“不早了,三日,誰知道三日會發生何事?到時候,或許我沒空呢。”雲織夢說得一點不客氣,見紀楓鳶表情有些不好了,纔對身邊的小丫鬟道:“你先出去。”
小丫鬟乖乖的退下。
紀楓鳶看着雲織夢,停頓一下,也對自己的丫鬟揮了揮手。
丫鬟離開,將門從外頭闔上。
待房間裡只剩下彼此二人,雲織夢也不端着了,直接找了張椅子坐下,直言:“鍾自羽又跑了。”
紀楓鳶眼皮動了動,在八秀坊多年,她自然知曉這八秀坊坊主對她紀家諸多照拂。自己在此地設下聯絡點,坊主應當是一開始便知道的,但坊主從不過問,只提醒自己一句,萬事莫要將秀坊涉及在內。
紀楓鳶答應後,坊主當真是再不插手,自己這些年來隱藏縝密,但對兩人,卻是無所隱瞞。
一人,便是坊主,二人,便是眼前的雲織夢。
雲織夢身份不同,說雲織夢是八秀坊的臺柱子,實則,雲織夢與坊主之間,卻情同至親,說是這八秀坊的小主人也不爲過。
也正是因爲如此,哪怕紀楓鳶覺得自己成了八秀坊的一枝獨秀,與她站在同一位置的雲織夢,也並未對她諸多刁難,只因兩人的身份地位,從未對等過。
淡淡的將目光轉開,紀楓鳶不置一詞,顯然對雲織夢突然提到鍾自羽此人,並未有多少感覺。
雲織夢卻蹙了蹙眉,聲音有些冷:“原本可說是一無所知,但這幾日下來,那人的劣跡斑斑,想必你也知曉了,你那位叔伯,不是在衙門做事?想必,那鍾自羽的事,你該都清楚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知曉了,便該明白,鍾自羽還與兩人,關係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