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既來之則安之!
錦瑟一道佈告頒下,百姓深爲感動,紛紛響應。
她將水事全權交由那州官處置,準他可先行決斷,不必再向她一一申報請求批示,而自己則與夏戈爾一州、一府、一郡、一縣的走訪,但凡逃水災民足跡所至,幾乎無一錯漏,親自都督各州府收容災民之事宜。
但凡有瀆職貪弊者,一經查實就是斬立決,各地官員不敢怠慢,唯恐有絲毫錯漏,賑粥立筷不浮,收容之所也建的結實寬赦,絕不敢有半點偷工減料。
百姓們感念於心,人們眼中的王妃,不再是九重繁華之中無法靠近的雍容貴婦,而是一身勁裝與他們行在一處、吃在一處、會抱着哭鬧孩童哄唱歌謠的美麗女子。
民間處處傳頌:武王妃派下的能臣降服了黃河孽蛟,她的誠心感動了上蒼。
終於,洪水泄盡,大雨漸息,河水回落,天光初霽將晴。
有生以來,最爲顛簸辛苦的一月,幾乎要將人壓垮。
直到都城中暗衛親自趕了來。
錦瑟才知道,王府早已被禁。
好在,宮中傳來消息夠早,可兒才帶了百里懿與子恕早早離去。
突聞此,她猛得僵在原地,血脈俱寒,冷得連呼吸也困難。
原來夏戈爾早就知道,可他竟瞞着她。
她的子恕被人禁爲質子。不知正受着怎樣的委屈,她卻渾然無覺地在外逗留,不能在孩子的身邊。
錦瑟沒有去質問他,而是令人收拾了行裝,星夜起程回都城。
“王妃。”一陣冷風吹來,夏戈爾已經站在了門外。
“什麼事?”錦瑟擡眸地與他對視,笑意自脣際、眼角、眉梢一路蔓延開,盪漾的似熾烈日下結出的花,雖清麗柔綿卻直灼進人心裡去。
他躊躇道,“我……我不是有意不說的。”
聞聽此言,錦瑟垂首,狀似悽慘,“原來你真的早就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她的淚滾滾而落,“王爺出征在外,我如果連子恕都顧不了,怎麼對得起王爺。子恕若有事,我也難以……”
“我若當時就告訴你知道,你難道立刻就撲回都城去?那又能如何?自亂陣腳,反要爲之所累。”他目光變幻,直直看着錦瑟,終於長嘆一聲,“如今若想控制局勢,除非有王爺的兵符在手,異或有別的力量能控制宮中局勢。”
錦瑟心中由不得大震,王府暗衛,軒轅恪也是一知半解,沒有想到竟然被夏戈爾探知。
錦瑟低頭,心中徹底冰涼一片,最後一絲僥倖的希望也灰飛煙滅。
夏戈爾真的不再是站在王府中的人了。
她信可兒,現在也一樣信她。
可她更是夏戈爾的妻子。
王府暗衛的事,他人不知。可兒卻很清楚。
錦瑟現在只能看着夏戈爾一步一步,緩緩逼近,幾乎貼在自己的身上。
她默默轉身,已經退到了長案邊緣。
無路可退處,她心思暗轉,緩緩坐下,端起了長案上的茶盞。
卻並不急着品,拇指和食指輕握住茶盞的杯沿,中指則託着盞底,茶盞在鼻下極緩的畫出一個圓,慢慢的讓馥郁茶香縈繞在鼻間,此爲貴族間貫見的聞香品茶。
只小抿一口,她突然起身,身子一晃,借勢就要跌倒。
夏戈爾果然搶上前來,猛的將她攬住,當着左右侍女,就這樣將她攬在懷中。
錦瑟心中一寒,這就是可兒的夫君,若是可兒見到,會不會恨她入骨。
隔了層層衣衫,錦瑟仍覺察到夏戈爾的心跳,如此急促紛亂,他的手臂也有些微顫抖。
平日面對的清秀容顏,再也不能讓錦瑟感覺到絲毫的親切。
錦瑟的目光漫過夏戈爾握在她腰上的手,紫袍金繡的袖口,一彎下顎,含笑的脣,終落在那雙眼上。
“眼下不是焦急而自亂陣腳的時候,懇求王妃千萬振作,提早部署,以保周全。”他微微推開錦瑟,扶住她的雙肩,目光殷切,甚至有那麼一絲誠懇。
錦瑟戚然望定他,“夏戈爾,你可願立誓,回到都城後,無論怎樣的險境,都會庇護世子與我的周全,庇護王府,永不侵害我的族人?”
他放開手,緩緩退後,臉上因激越而漲紅。
錦瑟迫視他,“夏戈爾,你可願向我立誓?”
他凝望錦瑟,額頭青筋凸跳,僵立半晌,斷然單膝屈跪,以手指天,“皇天在上,夏戈爾立誓效忠王妃,終生庇護王妃、世子、小郡主周全,永不侵害王妃親族,如有違誓,天誅地滅!”
話音擲地,四下靜穆,稀薄的月光穿過廊檐照在他的臉上,光影浮動,明暗不定。
錦瑟暗思,太尉子女何紫燕之死讓太尉親自幹涉王府,昔日王府的親信,反過來對付王府,真的只有何紫燕被害這麼簡單嗎?
同樣,尚書令之女也死在後宮,卻絲毫不見動靜。
就算軒轅恪之病,夏戈爾一清二楚,也不該這麼快就表現出來。
真的等不及了嗎?
若是可兒得知這一切,該是何等傷心。
錦瑟咬脣,對他戚然一笑,“但願你永遠記得今日的誓言。”
夏戈爾的目光灼人如炙,終於不再有隱忍的沉靜,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地看看她,與往日判若兩人,再也不是那個影子一般的存在——
終於不必再隱沒於軒轅恪的身後,永遠被軒轅恪打壓,被軒轅恪的光芒所掩蓋。
緊鄰窗外的梧桐葉篩勻光影,室內的一切不由都勾勒在明明暗暗中。
錦瑟心如輪轉,一剎那便想好了對策。但面上含笑,後退一步,看着夏戈爾那比女子還要秀麗的雙眼,咬脣而語,“是有這樣的一股子力量,我現在就將調動的令牌交付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