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杏子掩口輕呼,臉色極瞬轉白。
錦瑟淡淡一笑,手指輕擡,擱置在脣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四下靜謐,湖色光如紗流動,彷彿埋藏深不可測的秘密。
錦瑟默默回走,杏子花容失色,緊跟其後。
原來是誰也不能信,誰也不能掉以輕敵。
今日的處境,是誰逼她到此。婚嫁,她沒有權利選擇,被俘後,她用性命維護董,段兩家的聲譽,她得到了什麼?
莫名其妙被人換臉,沒有人問她願意不願意,沒有人問她喜歡不喜歡?她的一切,又何嘗還有選擇。
她說她的命由她不由天,可是哪一樣,她又能有選擇的?
因爲這些,而變得毫無退路,最重要的東西已經不在,哪裡也找不到,只有不停往前走,千刀萬仞踩在腳下,每步皆帶着淋漓的血肉,咬牙忍着割裂的疼痛,以及步步爲營,算進機關的恐懼……
不能回頭……
“杏子,我受傷後委實少了些關心你,是我哪做得不好,虧待你了嗎?”靜默幾許,她還是悠然一嘆,忍不住的問。
杏子一下子跪倒在地,“郡主,你沒有,你甚至比受傷以前對奴婢更好了,不!是任何時候都沒有虧待奴婢。奴婢是下人,主子你對奴婢已是榮厚。”
“我還以爲
我做錯了什麼了。”她喃喃自語,那絲毫沒有笑意的微涼的眸子噙着一絲極幽深的譏諷,斜斜一瞥。
“郡主,奴婢該死,你處罰奴婢吧。”杏子已頭磕地。
錦瑟靜靜的看她,是啊?怎麼會甘心啊,一樣的花樣年容,一樣的美貌如花。她說她是下人,是無奈,也是不甘。
若無慾,又怎能做今日之事。
“起來吧,我不怪你。”她脣角露出絲苦笑,道:“只是我很失望啊,杏子,我本是十分信你。我雖然是什麼也不記得了,可我記得那??醒來時,你喜極而泣的樣子,你不該啊,不該這麼心急,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只是時候沒到。你真的很讓我失望。”
“郡主,奴婢……”哽不成聲,錦瑟這纔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清澈的淚滴。
芸芸衆生,苦海無涯,回頭,有岸,卻不能上。
佛渡不得無緣人。
“起來吧。”錦瑟笑了,倒是真真切切的扶杏子起來了。她憐愛的攏着杏子額前的,“人啊,都是爲了自己活着在奔波,活着就有想要的東西。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可那柔情落在了杏子的眼裡,卻如鬼魅般。
“郡主,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趕奴婢走。”這麼一搖頭,串串淚珠飛落。
“傻丫頭,我不
會趕你走的。你去替我辦件事吧,去段家給我稍個口信,就說明日日落時,城外青峰廟,我等有緣人。”她揚眉開口,聲音是又清又冷。
杏子神色恍惚,臉上是種近乎於半剔透的淡瓷之色,已無鮮活。
第一次坦然的打量着自己的主子,她幾乎殘忍和真誠的開口,“我還是覺得你像郡主,郡主平日雖然驕傲橫蠻,卻不是毒辣。她快要拿鞭子抽任何一個奴婢,卻不會置人於死地。你雖然常是笑着的,卻是冷的。我扶侍你也有幾個月了,深知你不是輕易罷休的人,今日這樣就算了,卻不是你的作風。就是前面是火坑,我知道我依然要跳。可我還是要說,若我家主子是你害死的,你一定不會得到好報應。”
她的聲音逐漸轉低,“不過我還是會盡力做好你交代的,因爲你把我當人看了。”
“不愧是軒轅煙的丫鬟,你很好,真的很好。”錦瑟雙眼裡露出的戾氣層層壓下,坦然開口。
杏子失魂一笑,落寞的轉身離去。
錦瑟只當沒有看見,並不阻攔。
起風了,颯颯穿過耳邊,她轉身面對着池水,水亦澄淨,如同嬰兒的眼,似能洗清一切的髒污罪孽,錦瑟不禁微微面露笑容,傾身向前。
“你幹什麼?”恍惚裡有人扯住的衣袖,揚聲喝問。
一回身,她就落到了溫暖的懷抱裡,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也不知他在站多久,若是看去,又看到多少。
錦瑟微不可聞地嘆口氣:“沒事,天還是藍的,草還是綠的。我還沒有你呢,怎麼也不會傻到跳水的。”聽到他劇烈的心跳,錦瑟不禁微微的心疼起來。
他只是緊緊的抱着,好半晌纔再次暗啞的開口,“正巧路過,看你在池子邊,整個人前傾,就像半個人已經落水的樣子,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擡起她的臉,認真的凝視着她,“也許不管遇到什麼事,也不許再這樣了。”
“傻人。”錦瑟嬌軟的喃呢,眸子裡滿是笑意,手輕輕的覆上他擱在自己頰邊的手上,“真的不是跳水呢。沒有做你的妻子前,我是死也不甘心的。”
他心裡一震,一言不的將她攏到懷中,慢慢的,慢慢的收緊。
那種令人窒息的幸福,她甘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