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勇本是無心之語，聽到八個人，又是海底，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八仙過海的故事。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柳夕和秋長生聽到八仙過海後，同時一愣。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立刻看懂了對方眼神裡的意思。
八仙過海，很有可能。
傳說中的八仙，分別是漢鍾離、張果老、韓湘子、鐵柺李、呂洞賓、何仙姑、藍采和以及曹國舅。
其中呂洞賓就是道祖呂純陽，開創了道家純陽觀一脈，棲霞山的小純陽觀就是呂純陽的傳承之一。他親手煉製的青蓮寶劍，隨時凡間兵器，卻已經達到了法寶的標準，曾經一度是柳夕手裡最趁手的武器。
柳夕與道祖呂純陽，說起來緣分最深，牽扯也最深。至今柳夕還擔着小純陽觀師叔祖的名頭，還負擔着中興小純陽觀，將呂祖傳承發揚光大的責任。
如果這裡曾經真的是八仙的聚會地點，說不定還能有幾分香火情。
歷史上的八仙都有原型人物，其中大多都是唐朝時期的人。宋朝時期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曹國舅。
大膽假設，歷史上名人猛將何其之多，豐功偉績數不勝數，但是被人稱之爲仙者卻少之又少。
這八個人，在歷史上相對於其他良臣猛將，或者王侯將相來說，真的算不上有名。有些人甚至籍籍無名，在成爲八仙之前，連名字都沒有出現在史書上。
然而爲什麼只有他們八人才被所有人稱之爲仙人？
必定是因爲這八人展現了仙蹟，被人看見並且傳播。而且，看到八人展現仙蹟的人絕不會是少數，八人展現仙蹟的次數也一定不是一兩次，至少也有六七次之多。
唯有如此，纔會被世人稱之爲仙，而不是其他什麼異人奇士。
當權者都說百姓是愚民，最好忽悠，也最好糊弄。但實際上百姓確實最不好糊弄的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現實的人。
讀書的可以用聖人教訓來忽悠，經商的可以用細水長流來敷衍，當兵的可以用保家衛國來洗腦。
但是百姓卻最實際，從來不會去關心什麼以後，什麼未來，什麼前程之類的屁話。他們只看現在，能不能吃飽飯，可不可以有衣穿，是不是娶得起媳婦生的起娃兒。
八仙的名聲來源於市井百姓，也傳播於市井鄉間的百姓之間。能夠讓百姓們自發的稱呼八仙爲仙人，同時口口相傳代代相傳，那麼只有出現在眼前的事實，纔會讓非常現實的百姓這麼做。
秋長生沉吟着說道：“如果這裡是八仙的聚會地點，那麼，逍遙書生是誰？”
柳夕蹙起了眉頭，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雖然沒有看到八仙其他人的本事如何，無法得出誰強誰弱的結論。
但是，逍遙書生本就是修道世界歷史上的一個傳奇，即使來到末法世界之後傳奇不再，就只憑海底沉船周圍不知的九曲黃河陣，他也必然是八仙中最強者。
八仙中最強者，在歷史傳說中大概有兩個人，一是八仙之首的鐵柺李，傳說是太上老君的嫡傳弟子，法力通玄深不可測。
他做八仙的首領，八仙中無人不服。就連八仙其他人，都是他邀請在石筍山聚會，才被名列爲八仙之一。
這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鐵柺李不僅僅是八仙的首領，他更是八仙這個小圈子的發起者。用現在的話來說，他掌控着八仙這個小圈子的人事任免權。
八仙最強者另一個說法，說的是劍仙呂洞賓，傳言呂洞賓劍法高超，可千里之外飛劍取敵首級。八仙之中，除了鐵柺李之外，就數他的戰鬥力最高。
不過柳夕看過小純陽觀的青梅劍法秘籍，又曾經使用了許久的青蓮寶劍，以她的眼光，自然大致能夠猜測到呂洞賓全盛時期的戰鬥力在什麼水準。
呂洞賓是一名純粹的劍修，一身的本事全在劍上，就算會其他法術，也絕不會有多麼精通和強大。
至少，一名純粹的劍修，絕對無法佈置出上古十大殺陣之一的九曲黃河陣。
所以，佈置出海底九曲黃河陣的人不可能是呂洞賓，那就只能是鐵柺李。
秋長生聽完了柳夕的分析，點了點頭說：“我也傾向於鐵柺李，這個人本身就是道家弟子，修行的是純正的道法秘錄。野史傳言，太上老君傳他《道經》和《玄經》。”
他看向柳夕說道：“千機門六十八部道門正經中，有一本正經名爲《道玄經》，更巧合的是，曾經逍遙書生修行的正好是這本《道玄經》。”
柳夕點點頭，說道：“八仙這件事，印證了我一直以來的想法。就是那些曾經來到末法世界的前輩們，一定彼此見過面，甚至經常聚會集合，聯合對付巫族後裔。八仙只是其中一例，時間主要集中在唐宋時期。這段時間來到末法世界的修士前輩們，彼此抱團取暖，形成了八仙這個一個小圈子。那麼，在唐宋之前的歷史中呢？在唐宋之後的歷史中呢？是不是還有其他前輩們結成的小圈子？”
秋長生斷然道：“當然有，就像現在你我也結成小隊一樣，曾經的修士前輩們自然以後相互靠攏，共同對付敵人，在末法世界生存下去。我現在只擔心一件事情，這間前艙該怎麼出去？”
柳夕從黃花梨椅子上站起身來，手指摸着下巴，繞着八仙桌慢慢的踱步思索。
的確很奇怪，這間前艙空置並不奇怪，畢竟以前鄭和寶船中，這間前艙是用來屯兵和武器的。既然要沉船，當然是把整艘船的掏空，只放了修士們需要藏匿的法寶玉器之類。
但是，爲什麼要在前艙裡擺放一張八仙桌和八把椅子呢？
難道真是爲了聚會？
如果真是聚會，那麼八仙是閒的有多蛋疼，纔會選擇在萬米海底下的一艘沉船中聚會？
就算是爲了顯示仙蹟，這海底除了幾條深水魚之外，就一根草都沒有，八仙要顯示仙蹟給誰看？
李明勇開口道：“會不會是他們自願進入這間前艙，打算與這艘船一起沉入海底。我曾經聽一位老船長說過，有的船長和水手捨不得自己駕馭了半輩子的船，就會自願給船陪葬。”
柳夕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都說這是八仙了，難道他們還兼職船長和水手？”
李明勇有些尷尬，想要扣扣腦袋，才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大烏龜，沒有手了。
“不是聚會，那是什麼原因讓八人選在這裡集合呢？共同佈置打造九曲黃河陣和其他海底陣法？這都是有可能。”
秋長生說道：“沉船以及沉船周圍，除了九曲黃河陣之外，還有大大小小接近三十多個陣法。選在海底萬米處佈置陣法，非常的不容易。這裡的水壓太重，水元素極度充沛和暴躁，沒有深厚的修爲境界，壓制不住水元素的暴動。一旦水元素暴動，就會導致天地法則失衡產生反噬，最終佈陣者自己不死也要重傷。”
“不可能。”柳夕斷然否定道。
柳夕如此乾脆利落的排除了秋長生的見解，秋長生並沒有感到不高興，只是眼神有些詫異，看向柳夕的目光透着詢問。
柳夕用手指着門縫和窗縫，解釋道：“你們仔細看，門縫和窗縫中根本沒有水跡，一絲一點都沒有。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沉船上的陣法在落水前就已經布好了各類陣法，只有九曲黃河陣，纔是在水底下佈置成功。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明爲什麼我們進來的時候，甲板上都已經長滿了墨綠色的水藻類生物，但是進入這間前艙，門縫和窗縫卻連一絲水跡都沒有。”
秋長生仔細看過之後，同意柳夕的看法。他回憶了一遍進入海船之後的陣法佈局，的確是早已經在落水前布好的陣法，以至於沉入水中之後就毀掉了十幾樣陣法。
柳夕一邊繞着八仙桌走動，一邊喃喃自語：“有什麼是需要八仙齊聚海底呢？是他們有什麼秘密必須選擇這麼隱蔽的地方開會嗎？還是有其他見不得人的原因？難道是爲了對付巫族後裔，免得被巫族後裔破壞了留給後人的藏寶船？”
“也不對啊，外面有九曲黃河陣護衛着藏寶船，在這方末法世界，誰有這個本事破開九曲黃河陣？哪怕縮小版、精簡版、山寨版！既然不用擔心被巫族後裔破壞毀掉，那麼八仙到底爲什麼來到這個海底？”
不是爲了禦敵，也不是爲了佈陣，當然更不可能是尋常的茶話會，大家說說感想之類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吸引着地球上最出類拔萃的八名仙人前來？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柳夕輕輕的錘了錘頭，感覺腦子裡一片漿糊，渾渾噩噩的睏意十足。
她突然擡起頭，目光從秋長生臉上掠過，又掃過了墨允，最後落在大烏龜李明勇身上。
真是好笑，她和秋長生在這裡糾結了半天，不僅忘了問正主。而且剛纔正主明明說了一句看法，卻被她直接懟了回去。
柳夕自嘲一笑，如此看來，自己和十二月那些人也沒什麼區別，都是有眼不識泰山。
剛纔李明勇說了一句話：會不會是他們自願進入這間前艙，打算與這艘船一起沉入海底。
柳夕先前並不當一回事，此刻想通了，頓時變覺得這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原因。
秋長生顯然也想通了這個關節，於是朝柳夕點點頭。想要從李明勇嘴裡掏出話來，顯然柳夕比他合適的多。
“你剛纔說，原來這裡喝茶的八個人，是自願隨船沉入海底。對嗎？”
李明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搖擺着烏龜腦袋可憐巴巴的說道：“我那就是隨口亂說，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柳夕看着他的眼睛，柔聲說道：“沒關係，反正大家都沒有頭緒，隨便說說。說不定你的說法，會給我們一些提示。現在你跟我說說，你先前爲什麼會有這個想法？”
李明勇愣了一下，爲難的說道：“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麼想。反正我第一感覺就是這樣，真的說不出什麼道理來。”
柳夕看向秋長生，問道：“還能施展心照不宣嗎？”
秋長生緩慢而又堅定的搖頭：“心照不宣本就是秘術，以窺探他人內心想法的手段，用來殺死證道。雖然窺探人心比不上妄圖窺探天道懲罰更大，不過卻絕對不好受。至少三個月之內，絕不可能再次施展心照不宣。”
那就沒辦法了，只能想辦法從李明勇身上着手。
好在柳夕和秋長生並不慌，既然外面有九曲黃河陣攔路，十二月進不來，沉船就是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
再說了，柳夕的儲物戒指裡面放了足夠三個月的食物和清水，也不用擔心沒吃的喝的會被餓死。
柳夕在八仙桌上坐了下來，嘆道；“先吃飯吧，吃完了或許就想到了。”
說完，她從儲物戒指裡面取出一隻脆皮燒雞，四塊麪包，四瓶礦泉水，再有四包泡椒鳳爪。
柳夕手指在脆皮燒雞上凌空畫了幾下，脆皮燒雞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刀分成了厚薄一致的肉片，骨頭全都墊在肉下，被碼放的整整齊齊。
李明勇連忙叫道：“能不能先幫我把這個烏龜殼子取了，不是說這裡面有空氣嗎？我捉摸着，我應該扛得住。”
秋長生伸出食中二指，一下子點在李明勇額頭上，一枚金色的小龜出現在他白皙的手掌中，李明勇則恢復了人形。
李明勇活動活動筋骨，舒服的長出了一口氣，嘆息道：“憋死我了，那死烏龜殼可真硬。”
柳夕打趣道：“我覺得再硬的烏龜殼，也沒有你的命硬。”
李明勇樂道：“那可不？我可是出了名的死不了。甭管什麼環境什麼時間什麼人，只要我身邊發生的事，死的都是別人，與我完全沒有關係。”
柳夕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李明勇餓壞了，有吃的在面前，也顧不上說話。伸手抓起肉片就塞嘴裡，又拿過一個麪包大口撕咬吞嚥，片刻後就有些被噎住了。
他伸手抓住八仙桌上的紫砂壺，另一隻拿向距離他最近的杯子，只見金黃色的茶水落入茶杯中，宛如一條黃金龍投入了大海。
頓時滿室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