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過去了一個月。
上京城皇宮,御書房,在邸鞍失蹤之後大有一蹶不振之態的景帝,近一個月來卸忽然精神了起來,這確實讓滿朝文武都有些困惑不已,當然這也是件大好事,對於正值危難之際的大禹國來講,倘若來國君都終日頹靡,這個國家也算是徹底完蛋了。
“已經一個月了,那位宗者應該會在今天過來,朕如今完成了他交代的事情,卸是不知道他會不會遵守承諾助我大禹國……”
坐在雙龍首精雕墨綠玉石書案後的景帝撫了撫花白長鬚,目中流露出些許患得患失之色,因爲這一個月來支撐着他的便是陀老當初的那個承諾。
雖然最近大禹國各路戰事稍稍有了一些起色,在東南境奪回了一些被龍家攻佔的領土,但這也是建立在紫嵐國減緩了攻勢,得以抽調大軍增援東南的基礎上,一旦紫嵐國又大舉入侵,情況只會越來越壞。
另一方面,與寇家和隆家的談判也始終無果,這兩家似乎收受了紫嵐國不少的好處,如果拿不出更好的條件,寇家和隆家也不可能出手相助,可如今的大禹國又怎麼可能拿得出比紫嵐國更好的條件?
因此,景帝已經切切實實的感覺到了,若想保住大禹國的基業,當晚隻身硬闖上京城和皇宮的白袍老者,便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事實上,原本景帝以爲要調查出陀老所尋之人應該是件很難的事情,畢竟擁有如此高強實力的陀老也得將此事交託給他來辦,可沒料到,恰恰相反,從把這個調查任務交託到機密營,再到探查出所尋之人,最後又連續進行了幾次複查,卻是隻用了不到十天便完全確認了紙捲上所畫之人的身份。
從掌管機密營的統領手中拿到完整的信息後,景帝也是愣了許久,他完全沒有想到,那個白袍老者所尋之人居然是他和邸鞍都曾想殺的人,樊京雲的外孫,龍辰!
“若是太傅還在,可能也會意外吧?這個朕一度想將其除之的人,
竟然在我大禹國即將滅亡之際,帶來一個不可多得的機遇。”
景帝看著書案上陀老留下的紙卷,以及那封暗紅色的機密營信函,有些病態白皙泛着少許皺紋的臉上抖出一抹嘲弄笑意,旋即又滿是悵然的輕輕嘆了一口氣,迄今爲止,機密營依然沒有調查出邸鞅到底去了哪裡,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像憑空人間蒸發了一般。
忽的,景帝感覺到空氣微微變得涼了一些,擡頭微詫的看了看,發現御書房大廳門外站着的兩名太監已經不知所終,昏黑的門外唯間薄薄的垂簾輕輕飄蕩,整個皇宮似乎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許多,竟有種毫無生氣的感覺。
如今詭異的變化,卻讓景帝雙目霍然亮堂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苦等了一天的人已經來了。
果然,一團白影從黑暗中浮出,迅速走進了御書房大廳內,與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一席白袍身材矮小的陀老,就這麼堂而皇之的不知道是在飄還是在走的到了景帝的跟前。
根本問都沒問景帝,陀老直接拿起了玉石書案上那封暗紅色的密函,好似一柄無形的利劍劃過般,信封直接被割掉了一小截,輕飄飄的落在了書案。
抽出裡面的信紙看了看,陀老那對臥蠶白眉略鎖上了一些,深深凹陷的雙目微眯着,喃道:“天之城玄斗大會頭名?寧家外部成員?”
這張信紙上關於龍辰的信息很詳細,出生地,父母,家族,以及進過玄學院,玄宗殿等等一切能夠被調-查出來的上面全部都出來了,基本上只要是龍辰曾經有公開露面過的事情,都被記錄了進去,包括慶天城祭祖。
其實,以大禹國機密營的調查能力,顯然是不可能羅列得如此詳細,上面絕大多數信息都是邸鞅還在的時候,依靠一些關係從玄宗殿獲得的,邸鞍在龍辰身上也確實下了一番苦心,可惜卻在陰溝裡翻了船,還未來得及利用這些他所掌控的信息便死在了龍辰的手中。
見陀老神情變化,並聽到其講的話時,有些略微緊張的景帝見縫插針的急忙附和了一句:“此子有天之城寧家做靠山,確實令人有些失疼。
身爲一國之君,景帝辨人識事的本事自然還是有些的,他雖然不知道陀老的姓名,也不知道爲何要尋龍辰,但既然要避過玄宗殿隱藏.身份,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至少絕對不是見獵心起,想招攬龍辰或者收徒什麼的,否則哪裡需要如此秘密。
天之城的實力和地位,在景帝的心目中顯然已經是這個世界的巔峰存在,已經不是一兩個宗者可以撼動的,就算是玄宗殿也無法與之抗衙,所以此時見陀老露出這等神情,自然也以爲陀老忌憚龍辰的背景。
然而,陀老只是一句話,便讓景帝心中劇震了一下。
“此子如今應該是在天之城了,看來老夫得想辦法去一趟才行
陀老面色淡漠的自語了一句,指間捏着的信紙似沙做的般化作了粉塵,飄灑在了玉石書案上。
景帝簡直難以相信自己所聽見的這句話,在明知龍辰有寧家做靠山的情況下,這個矮小的白袍老者竟是一點也不懼,方*那番表情變化,顯然僅是因爲如今海內大陸特殊的局勢導致無法輕易前往天之城,而覺得有些麻煩而已!
在這一瞬間,景帝開始懷疑起了自己之前的判斷,不禁心中忐忑不安的低聲詢問道:“這……這位宗者,您尋龍辰,莫非是想招攬他?”
這件事景帝必須要弄清楚,因爲算起來龍辰與大禹國之間是處於勢不兩立的陣營,倘若這白袍老者不是要找龍辰麻煩,而是要收攬龍辰,那他也必須要儘快想辦法彌補一些事情,否則,這一次便不是機遇了,而是真真正正的滅頂之災。
龍辰有寧家作爲靠山,這件事已經讓景帝心中非常不安,倘若又多出這麼一個能硬闖上京城和皇宮的靠山,他以後哪裡還敢睡覺?
陀老冷眼斜看了一下景帝,冰冷的道:“此事與你無關,何需多問?&qu;
說着,陀老伸手取下了腰間的藏.物袋,丟到景帝面前的玉石書案上便轉身而去了,並道了一句:“內有足夠的魔石,供你收攏一批尊者或是宗者度過此難關,此時起你便可就此忘了老夫曾託付亍你的事情,倘若有一日老夫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你應當知道後果。”
話音落下之時,陀老的身影也消融在了御書房殿外的黑夜中,呆坐在龍椅上的景帝過了許久纔回過神來,目光明顯無比失望,也夾藏.着一絲不敢表露過盛的憤怒,並望向了書案上的藏.物袋。
然而,待景帝打開荻.物袋,將裡面的東西一一取出來,並查看一番之後,目光中的怒意逐漸消失,臉上興奮和喜色越來越威,最終竟是有些失態的狂喜,並且雙目精光四射了起來!
陀老留下的這個藏物袋內,一共有五十個裝滿魔石的大袋子,以及一個精緻的方形黑色木匣。
五十個魔石大袋子,每一袋至少有兩千枚魔吞,令景帝欣喜若狂的是,除開四十五個裝着五級魔石的袋子外,另外五個袋子中,乃是極爲珍貴的十級魔石!
九萬枚五級魔石,一萬枚十級魔石,這對景帝而言無疑是一筆堪稱巨大的財富,尤其是在如今這個關鍵的時刻,單是這些魔石數量的一半,便足以讓寇隆兩家改變主意,伸出援手,並在大禹國危難之際出示玄宗殿金牌保住禹氏江山!
而另一半,則可以拿來賄賂玄宗殿,相信哪怕是玄宗殿的副宗主也很難拒絕誘惑,只要玄宗殿方面稍微偏袒一下大禹國,再向紫嵐國稍微施加點壓力,以割讓部分領土爲代價,便能讓紫嵐國收兵了。
至於東南境的龍家,若能獲得寇隆兩家相助,紫嵐國也收兵,景帝有足夠的信心將東南境失去的領土收回來,並一舉滅了龍家泄恨!
按耐着心中的狂喜,景帝打開了那個黑色木匣,待看見裡面的東西后,竟是倒吸了一口氣。
他認得,那是神之坊頁!
至少五十張空白的神之坊頁,平平整整的疊放在木匣內。
哈哈蛤........
景帝再也忍不住了,仰頭暢意大笑了起來,一身明黃龍袍衣襟顫動,狂喜過盛竟使得他面容都有些扭曲了起來,因爲多了這五十張神之坊頁,寇隆兩家回心轉意,以及玄宗殿偏袒大禹國,並施壓紫嵐國,在他看來,似乎已成定局!
一片冷清的皇宮內殿,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唯能聽見從御書房內傳出的景帝的大笑聲,一直到那些因陀老進入而似上個月一般昏厥過去的內殿侍衛以及太監們漸漸清醒過來時,笑聲才漸漸咎止…!!!!!
無際海域,半絡島
對於海內大陸的普通人而言,這座島嶼的存在與他們幾乎沒有任何關聯,他們所需的一切生活用品都能在海內大陸買到,因爲有商人,可對於玄者們而言,一旦這座島嶼沒了,失去的不僅僅是一條前往天之城的通道,而是晉升尊級,並有望突破高階尊級禁典反噬,衝刺宗級的希望。
因爲,海內大陸沒有神之坊頁,也沒有古煉塔那種能提高煉玄法門運轉效率好幾倍的特殊場地,更無法用魔石買到煉玄法門,失去了這幾樣,原本平均二十年會出現一名宗者的海內大陸,也許,需延長到五十年以上……
如今的半環島,便正處於一種也許會讓海內大陸衆多玄者失去希望的狀態,以半環島爲中心方圓至少百里內,無論是高空還是海面上,皆可以看見大量的攝取物遊蕩着,尤其是那些本該棲息在沙石之中的異蟲,乃至叢林內的猛獸,甚至還有一株株枝幹似手臂般的古樹,一朵朵扭動搖擺的大小花卉……
這確實是一幅曾經令玄者們很難去想象的畫面,倘若是一名閉關修行了好幾年,不知道六域城突變的玄者看見這一切,也一定會認爲自己是在做夢。
“……說起來,上次被龍辰拽着什麼也沒瞧見,這一次算是開7眼界了,嘖嘖!你看那朵白莖紫瀾花,居然可以立在海面上,我一直以爲這些東西就該長在土裡面,哎,你說它不遠數萬裡從植淵跑過來瞎湊合什麼?擠都擠不進去,嘿,瞧見沒有,旁邊還有一隻六階血翅雙頭飛蝗時不時盯着它看,我估計那傢伙也餓慌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靠攏過去咬上它一口……
在距離半環島一百一十里左右的海面上,泡在海水裡面只露出腦袋的朱自成眨着眼睛,滿臉興奮的說個不停,一旁的強子那張黝黑的臉膛幾乎都快垮了下來,他已經忍受朱自成這種莫名其妙的解說快半個小時了,簡直就像是在耳邊念祭祀經文一樣,讓他腦袋都有些發脹了。
最關鍵的是,強子壓根就看不見朱自成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兒,最多隻能瞧見一些模糊的影子,結果朱自成還一個勁的問他看見沒有,這種摧殘換做誰也無法承受,也只有他才能撐足足半個小時還不發飆,換做龍辰,估計早讓朱自成閉嘴了。
不得不說,朱自成的視力實在太好了,兩人所處的位置,距離那朵六階植類白莖紫瀾花至少有兩裡地遠,結果依然被朱自成看得清清楚楚,而且還是在沒有使用禁典能力的情況下。
“強子,看見沒有,有隻六階的金斑旋角鹿,這種異獸好像很稀有啊,雖然是六階,可在獸原外域是找不到的,它那兩種能力都很厲害,我看挺適合你的。”
“咦,那東西是什麼?七階雷角碎山犀?!怪了,攝取譜上不是說成年的只有十米長麼?怎麼看上去有十五米?看來至少活了兩百年啊!從它身上鐵定能攝取到十二級頂階能力。
哈哈,我又看見一隻六階的藍瞳寒冰免……”
“夠了!”
強子終於黑着臉沉吼了一句,兩隻圓鼓鼓的眼睛就差點像要噴出火來了般,渾身肌肉也是硬邦邦的,緊握着雙拳,看樣子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了。
“呃。。。。”
朱自成有些茫然的轉頭看着強子,眨了眨眼睛,察覺強子面色極其不對後,不禁縮了縮脖子,喉結動了動,諂笑着摟住強子的肩膀,急忙道歉道:“好了好了,我錯了,戢,這不是在替你找合適的攝取物麼,我再也不說了,行了吧?”
強子胸膛起伏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面色才稍微好轉起來,遙望了一下遠處,鎖眉道:“這麼多攝取物,除了水系外,另外五系都有,我們想要引它們出來也太難了。”
朱自成也面色凝重的點點頭道:&qu;恩,如果單單是一系或者兩系倒還好辦一些,可五系都有,我們稍微靠近就會被發現,到時候恐怕也只有跑路的份。”
強子提議了一句:&qu;要不要換個地方?”
“也好,先去別的地方看看。”
朱自成認可道,然後與強子二人沉入了海中,在海面下似兩條游魚一般,往半環島的南面而去。
從地階攝場出來以後,朱自成和強子也曾回過一趟金鑾城,雖然如今兩閣三殿已度過了那段最危險的時刻,可他始終還是要以諸葛裕的身份露露面,而且也要向樊京雲和索絲絲報下平安。
距離大挪移古陣啓動已經過去了五個多月,這段時間兩閣三殿和樊家都沒有什麼太特別的事情發生,而海內大陸各國之間的戰爭也稍微緩和了下來,一是因爲樊家和兩閣三殿聯手的關係,二是不得不重新關注起半環島那邊的局勢,因爲有消息從玄宗殿傳到了各國君主們的耳中,六域城突變這件事,很有可能會在近兩個月內出現轉折。
至於是好的轉折,還是壞的局面,目前爲止也無人能判斷,但有一點是可肯定的,無論是好是壞都關係着海內大陸的存亡。
連續近十天,朱自成和強子二人都像大海里漂泊的木頭,從半環島西面飄蕩到半環島西南方,再到南面,足足畫了小半個圓園,兩人一直繞着半環島段圍一百餘里的邊界遊蕩着,看見的高階攝取物倒是不少,頂階也有,可發現始終沒有什麼落單的,根本無從着手。
“看來我們這趟可能要白來了啊,難怪沒什麼玄者過來,這外圍的攝取物密集度,也實在太多了一些。”
海面上,露出腦袋的朱自成搖頭嘆了一口氣,望向強子道:“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等龍辰突破了宗級,再加上桑胡,想必是沒什麼問題的,在這兒也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回去好金鑾城幫忙修築兩閣三殿的總部大殿呢。”
強子回過頭看了看朱自成,剛準備說些什麼,結果卻忽的愣了一下,有些愕然的看着朱自成身後遠方。
“怎麼了?”
朱自成見強子表情反常,也隨之轉過身看了看,也是當場愣住了。
在約兩百來米的遠處海面上,只見一名身旁懸浮着湛藍色禁典的矮小白袍老者,貼着海面疾速飛來,在他前行的過程中,身側左右的海水升騰而起,並似兩片葉子般捲了起來,直接凝結成了晶瑩的堅冰。
當朱自成和強子瞧見那名矮小白袍老者時,對方顯然也察覺到了二人的存在,那剛剛凝結的堅冰頓時崩散開來,兩人只看見一抹流光掠過,下一刻,對方已經立在了他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