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川,鄴城北部的最後一個軍事重鎮,封鎖着由晉陽南下的唯一要道。
從東南各地抽調來的部隊源源不絕的朝潞川集結,原本潞川守軍超過十萬,加上晉陽、壺關兩地潰敗到此的九萬殘兵,再加上各地集結的十餘萬燕兵,總數突破四十萬。
燕國國主慕容暐幾乎傾全國之兵防守潞川,四十萬大軍駐紮在潞川城外潞水河的南岸近三十里的地域,嚴陣以待。
軍中統帥正是燕主慕容暐的叔父太宰、太傅兼上庸王慕容評,手下戰將數百人。
矮胖蠢笨的慕容評在潞川府邸正草草的看着從南方壽春送來的一封求救急報,正是袁瑾請求援兵的急信。
慕容評迅速看完,肥胖的圓臉上無一絲表情,只是對送信的兵士道:“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兵士臉色遲疑鼓足勇氣道:“不知大王何時發兵援救呢?”
“快了。。。快了。”慕容評揮揮手,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吃力的轉回內堂。堂上參事攔住正待細問的士兵道:“大膽,還不退下,太宰說了發兵,自然會安排,輪到你這個馬前卒插什麼話?壽春的兵都是這麼沒大沒小麼?”
那士兵欲言又止,跺了跺腳,轉身出府上馬而去。
內堂裡,慕容評和幾個侍妾調笑着,嘟起圓滾滾的嘴巴,每人親了一口,端起酒杯泯了一小口。
放回酒杯時手腕一顫,滴下幾滴酒到桌案上。侍妾順手拿起剛剛收到的壽春急信,將酒漬擦乾,隨手丟進紙簍。
壽春城的命運便如廢紙一般被輕輕丟棄。
晉陽城內,王猛大軍正在休整,連續數月的征戰,這些勇猛無畏的士兵也睏乏不堪;
加之糧草消耗將近,王猛決定,休整十日,補充好糧草,馬匹,傷病也利用這十餘日時間進行休養治療。
最重要的決戰即將到來,這時候的任何一個差錯和疏忽都是致命的;士兵休整期間,王猛和衆將不斷的商討着進攻方略,力求計劃完美無缺。
禁衛軍統領府邸,張玄正在告訴韓暮天師盧竦的一些背景和行蹤;
“盧竦在京中現在名氣很響,聽說收了很多的女弟子,那新安公主便是其中的一個;聖上都盧竦寵愛有加,在宮中起了一座天師觀,專門供盧竦和他百十位男女弟子設壇講道之用。據宮中太監說,皇上每天晚上都帶着衆嬪妃和宮女與盧竦一起不知在搞什麼玩意,烏煙瘴氣的。”張玄低聲道。
韓暮明白了八九分,定是那妖道以房中術誘使司馬奕在宮中集體淫亂,古來帝王皆好長生之術,房中術據說可以採陰補陽,延年益壽;司馬奕嬪妃上百,宮中又宮女如雲,如此的好資源,盧竦自然不肯放過。
“褚太后已經對此事有所察覺,但盧竦曾在衆人面前顯示仙法,不由的人不信,京中很多大臣都爭相結交與他,現在紅的發紫呢。”張玄帶着鄙夷的神情繼續說道。
“難道他真的有什麼仙法?我倒想見識見識。”韓暮早在後世便知道有很多道家的騙術被揭穿,他倒想看看此人有什麼能耐。
“今日傍晚,盧竦便要去兵部侍郎樊大人宅邸是驅魔捉鬼,盧竦曾與一次酒會上見到樊大人的小女,說她中了鬼障,命不久矣,今日是約好之期。”張玄道。
韓暮馬上就想到了那位樊以君公子,算來也是熟人了,心頭一閃道:“我今日定去會會他,張大人可有興趣去湊熱鬧麼?”
張玄有心拒絕,但一想這事扳倒桓秘的重要關口,他從來都是大事不糊塗,所以點頭答應。
傍晚時分,張玄和韓暮策馬橫穿小半個健康城,纔到了兵部侍郎樊世仁的西明門外的住所,由於午後二人便送了名帖,所以樊世仁得報後帶着幾個人在府門前迎接,那狗屁才子樊以君也跟在其父身後出門相迎;韓暮與他相見,又想起樊以君那晚的絕世好詩,不禁互相“惺惺相惜”。
張玄乃正二品大員,樊世仁是個從三品的兵部閒職,所以平日裡相互之間並無交集,但聞張大人和聲名如日中天的韓暮要來府上拜會,樊世仁不由感到臉上大爲光彩。
幾人寒暄一番,入內飲茶敘話;談的都是些稗官野史,民俗趣味;這樊世仁胖胖的腦袋裡倒頗有些趣事,說話也一團和氣,講究揚抑之道,所以三人言談間很是融洽。
其間韓暮似有意無意的提起盧竦來驅鬼之事,樊世仁立馬愁雲上臉,很是煩惱的道:“盧天師看出小女爲鬼所障,很是令下官煩惱不已,雖則小女外表無常,但盧天師的本事我是親眼得見的,不由得我不信,好在他百忙中抽空來府爲小女驅障,哎,可真是萬幸啊。”
韓暮斜眼看他道:“這神鬼之事終屬飄渺無據,盧天師的話就一定是真的麼?”
“咳咳,韓將軍切莫亂說這神鬼之事,萬事皆有可能。”樊世仁一臉的虔誠。
韓暮無話可說,幾人又閒談一會,張玄特意交待樊世仁,等下天師駕臨,切不可說出自己二人在此,他二人只是來看看熱鬧便可,樊世仁點頭答應。
天色漸黑,僕役來報,那盧天師已經到了府門前,張玄韓暮等忙隨着樊世仁出門迎接。二人皆穿便裝而來,倒也沒什麼紕漏。
府門前一架兩匹黑色駿馬拉着黑色的馬車停在門口,樊世仁拱手施禮,態度謙恭道:“天師駕臨,不甚榮幸,未曾遠迎,失禮之極啊。”
張玄和韓暮都充滿期待的看着車子,他們想看看這個紅極一時的盧竦到底是何許人也。
轎旁一個小道士挑開車簾,從車裡走下一個人來,那人身高七尺,相貌堂堂,身着灰色道袍,頭戴天師冠,腳踩登雲履,頗有些仙風道骨。
韓暮本以爲這等妖道必然獐頭鼠腦,猥瑣之極;最不濟也是眼冒邪光,三撇山羊鬍子稀稀拉拉的發黃的那種,卻沒想到是這麼個外表英俊不凡的人物,可見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何其的正確。
盧竦飄然下轎,向門前衆人稽首行禮道:“樊大人不必過謙,鏟妖驅鬼乃是我等修道方士之天職,理當如此。”聲音溫柔謙和,中氣充足,神態自然,聽着此人聲音便讓人生出些許的折服之感。
韓暮和張玄對視一眼,心中均想:“這人絕不簡單,這次怕是沒那麼容易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