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五,沈毅完成了在建康的一切準備,在當天早上告別家裡人,坐上了北上的馬車。
前來送別的人不少,甚至戶部尚書趙昌平親自把沈毅送到了城外,話別許久,才依依不捨的揮手告別。
身爲大九卿,趙尚書一言一行都會被建康城裡的其他人瞧在眼裡,他現在出來送沈毅,毫無疑問,是爲沈毅站臺。
或者說,是爲淮安軍站臺。
因爲送別的人很多,一直到正午,沈毅的馬車才得以離開建康十里,好在這個時候不熱,中午不用歇息,可以一直趕路。
御史臺的袁檀袁副憲,與沈毅同行,不過他受不了馬車的顛簸,是坐轎子出的門。
事實上,這個時代絕大多數文官出門,不管是走多遠的路,大多都是坐轎子出門的多,除非是那種特別窮,僱不起轎伕的官員。
像沈毅這種,出門不是騎馬就是坐車的文官,反倒是少數,甚至可以說是異類。
雖然沈毅對於坐轎子不太感興趣,但是這種出行方式在這個時代,還是有其存在的必要的。
最起碼,可以讓一大批轎伕,養活家裡。
馬車奔走的速度雖然不快,但是比起轎子還是多少要快上一些的,因此兩個人一起走了一會之後,沈毅就有點嫌棄袁檀走的慢了。
趁着中午吃飯的時候,他跟這位袁副憲打了聲招呼,到了下午的時候,便帶着自己的隨從先行上路,不再等這位監軍大人。
袁檀雖然想跟着沈毅,但是畢竟轎伕不允許,一下午的時間就被沈毅甩在了身後。
到了第二天,沈毅見甩掉了袁檀,乾脆也就不坐馬車了,直接騎上馬匹,奔向淮安府。
四百里的距離,哪怕騎馬的速度不快,只兩三天時間,到正月二十九上午,沈毅就趕到了淮安府,進駐到了欽差行轅。
因爲提前給淮安軍打過招呼,當沈毅到達欽差行轅的時候,淮安軍的幾個主要將領,已經在欽差行轅門口等候。
等到沈毅的馬停在欽差行轅門口的時候,衆人分列兩邊,對着沈毅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禮:“末將凌肅,拜見沈公!”
“末將薛威…”
“蘇定…”
一共六個將領,凌肅那邊帶着劉明遠跟張猛,蘇定這邊則是薛威還有一個萬鍾。
萬鍾因爲在東海之戰立功不小,現在雖然職位級別還沒有上來,但是在淮安軍的地位,已經擡升了許多。
沈老爺跳下坐騎,舒緩了一下筋骨,開口道:“不必多禮,咱們進去說話。”
很快,衆人就到了欽差行轅的正堂,沈毅自己徑自在主位上坐下,然後各個將領在他左右手落座。
左邊是凌肅三人,右邊是蘇定三人。
落座之後,沈毅喝了口茶水,看了衆人一眼,淡淡的說道:“一個多月未見,諸位好啊。”
即位將領紛紛低頭抱拳:“問沈公好。”
沈毅臉上露出笑容。
“好了,諸位今天在心裡,估計也不是來聽我問候的,知道你們想聽什麼,我也就不賣關子了,直接開門見山。”
沈老爺放下茶盞,淡淡的說道:“去年年底報功的文書,朝廷已經批下來了,只不過兵部那邊還在走流程,本來我是想在建康等着,帶着兵部的文書和朝廷的聖旨一併回來,但是等了些天,實在是等不及了,便提前趕了回來。”
他看向衆人,微笑道:“諸位,還有淮安軍上下,朝廷與兵部都會論功行賞。”
六個人聞言,都是神情一振,紛紛起身,對着沈毅低頭道:“多謝沈公!”
“不必謝我。”
沈毅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坐下來,然後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去年我就跟你們提過,今年淮安軍要增兵兩萬左右,這件事情,朝廷也批下來了。”
沈老爺停頓了一下,然後淡淡的說道:“除了這兩萬人的新兵名額之外,上元節之後,我又去兵部奔走,最終兵部點頭同意。”
“這兩萬新兵,是計入兵部編制的,也就是說…”
沈毅面色平靜:“會增加四衛的將官。”
淮安軍的前身是沿海都司,沿海都司五衛的編制,一共有五個指揮使。
這五個指揮使的名額,一直固定住,哪怕後來淮安軍擴軍一萬人,變成了三萬人,五個指揮使的名額依舊沒有變動。
而現在,新增四衛的編制,也就是說,淮安軍整編之後,會新增四個指揮使的名額!
四個指揮使,四個指揮同知,八個指揮僉事還有整整二十個千戶的位置!
這是實打實的好處,而且是看得見摸得着的好處。
在坐六個人,都不免心神激盪。
他們這些人,雖然大多領了指揮使的差事,但是是以低品級領高職位,比如說張猛還有劉明遠,現在都是指揮僉事的品級。
萬鍾更是千戶的品級!
如今,淮安軍一下子空出來這麼多將官的名額,不僅下面那些老資歷的百戶千戶有了出路,他們這六個人,也大概率會往上擡一擡。
尤其是萬鍾,呼吸都急促了。
因爲這樣一來,他千戶的位置,大概率是會往上動一動了!
衆人再次起身,對着沈毅躬身行禮。
“拜謝沈公!”
“不必謝我。”
沈老爺微微搖頭。笑着說道:“要謝也應該是謝朝廷。”
說到這裡,沈老爺再一次示意衆人坐下,然後看向凌肅,開口道:“凌將軍,這兩萬新兵的徵募,不是一件小事,依我看,還是按照東西線的分配,你與蘇將軍,各領一萬人的名額,儘快募齊,然後投入訓練之中。”
凌肅立刻低頭道:“末將遵命!”
蘇定也低頭行禮:“末將遵命!”
沈老爺“嗯”了一聲,開口道:“事先說好了,可以在淮安本地,或者是漣水縣,響水縣募兵,也可以去浙江募兵,但是這一次兵部有規定。”
沈毅沉聲道:“不許去台州府,溫州府兩地募兵。”
說完這句話,他看着凌肅,笑着說道:“凌將軍有意見麼?”
凌肅與薛威,都是台州府人,確切來說是台州府臨海縣人,一直到現在,淮安軍中很多將領,都是臨海人。
畢竟,當初抗倭軍的底子,其實是台州府的臨海衛。
凌肅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微微低頭道:“既是兵部要求,末將自然沒有什麼意見,沈公您放心,西線的一萬新兵,三個月之內一定徵募齊全。”
沈毅又看向蘇定。
蘇定是明州衛出身,同時也是明州府人。
明州府…也在浙江!
聽沈毅說可以去浙江募兵,這位蘇將軍目光轉動,恭敬低頭道:“沈公,東線也是三個月之內,徵募齊全。”
沈毅點頭,然後伸了個懶腰,開口道:“好了,正事暫時就這些,剩下的就是好生練兵,不過除了正事之外,還有一件閒事,要告知諸位。”
見六個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沈老爺站了起來,揹着手說道:“朝廷今年,派了個監軍下來,是御史臺的副都御史,位高權重。”
“他隨時有可能巡查軍中。”
“那可是朝廷的監軍,非是我能夠約束的,如果被他查到了什麼不對,尤其是訓練懈怠,剋扣軍餉,或者是其他違反軍規軍紀的事情。”
沈老爺揹着手說道:“我也很難保得住你們。”
六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還是薛威最耿直,他看着沈毅,開口道:“沈公,朝廷怎麼突然派了個監軍下來?去年咱們淮安打的不好麼?”
“咱們淮安軍人多了,朝廷派個監軍下來有什麼稀奇?”
沈毅瞥了薛威一眼,然後淡淡的說道:“諸位不用想太多,如果大家沒有什麼錯處,就是他想尋你們的麻煩,我也不會答應。”
說到這裡,沈老爺咳嗽了一聲:“還有,在監軍面前,就不要稱呼什麼沈公了,徒惹人笑。”
六個人不約而同的抱拳,衆口一詞。
“是,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