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道:“答應了的事,怎麼會食言呢?”
“好好好,言而有信,好!”丁老爺說着,就過來要把我往後院拉,“還沒吃飯吧?有什麼事吃了飯再說。”
我忙頓住腳步,道:“丁老爺,您不必客氣,我是吃過飯纔來的,您直接帶我去靈棚就好。”
“哦,這樣啊。”丁老爺停住腳步想了想,道:“也好,那就先去靈棚。”
我隨着他進了靈棚,只見一口大紅的漆棺停放在裡面,有個披麻戴孝的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跪在一旁,我猜應該是那小妾活着時侍候她的丫鬟吧。
果然,見我們進來,小丫頭急忙站了起來,低眉垂首施了一禮,道:“見過老爺。”
丁老爺擺擺手,道:“阿香,這是淨心方丈,今晚要在這裡爲你主子守夜誦經,你要好生侍侯着。”
“是。”那個阿香低着頭又施了一禮,恭恭敬敬地答道。
有僕人過來拿了兩個蒲團放在一側,丁老爺陪我坐下,聽我念誦了一遍《地藏經》,唏噓慨嘆了一番後就回去歇息了。
夜深了,我看到阿香垂着頭跪在那裡,頭一磕一磕的,直往地上撞,便說:“你折騰了這一天,想來也是累了,快回去歇着吧,這裡有我就好。”
阿香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忙端正了身子跪好,道:“啊呀,那怎麼使得?老爺會怪罪的。”
“不礙事,你去吧,有事我擔着。”
小丫頭聞言十分開心,“真的?那就多謝您了,明兒一早我早早過來替換您。”
“好。”我笑着點點頭。
阿香忙給我磕了個頭,歡天喜地要跳起來,結果因爲跪得太久,腿麻了,沒蹦起來,“哎喲”了一聲,腳一軟,歪歪斜斜地跌坐在了地上。
小丫頭用拳頭使勁捶了捶腿腳,這才撐着地費力地站了起來,揉着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哎,誰家的孩子,父母看了,不知得多心疼。我搖搖頭,嘆息了一聲。
我看人走遠了,才把淨空放了出來。
我嘻笑着打趣他:“師兄,你看現在多好,別人看不到你,你反倒是最自由的了。”
淨空瞅着我一皺鼻子道:“你是不是又打什麼歪主意了?”
我嘿嘿的笑出了聲,搖頭晃腦道:“果然,知我者,淨空也。”
淨空在靈棚裡溜達着四處觀望,得意道:“那當然了,有什麼事求你師兄,儘管說。”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怕你在卷軸裡呆得憋悶,讓你出來透口氣。這裡宅院大,趁着天黑,你正可以在這宅子裡好好轉轉。”
“哦。”
淨空老實地點着頭,卻沒有要出去的意思。我看他這是要陪我守夜的節奏啊,便不動聲色地對他說:“師兄,你現在多自在啊,想去哪就去哪,就連偷聽都可以站在別人身邊正大光明地聽,我想就是穿牆而過都不在話下吧?”
淨空果然來了興致,急着跟我求確認,“真的嗎?真的可以穿牆而過嗎?”
我歪着頭壞笑着慫恿他:“試一下,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你可別騙我了,還穿牆而過呢?要是過不去,那還不得疼死我啊?”淨空不信,可心裡又癢癢的,摸着頭,猶猶豫豫的踟躕不前。
我一跺腳,道:“我是淨心誒,是你師弟,我還能騙你?”
淨空拿捏不準,撓頭道:“就因爲是你,我纔不放心呢!”
氣得我白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樂意不樂意,推着就把他塞到牆外去了。
“太好了,還真的是呀!”不一會兒的功夫,淨空就穿牆回來,興奮地大叫,“我現在喜歡做鬼了,我覺得做鬼挺好的。”說完,不待我說話就迫不急待地轉身穿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覺得十分的好笑,這鬼叫他當的,這麼多年竟吃苦受罪的出大力了,一點便宜都沒佔着。
笑夠了,靜下心,盤坐在蒲團上打起坐來。
這個大宅院,我第一眼看到它時,就發現它的後院上方籠罩着一團黑氣,不是個乾淨的所在。
而這裡白天人來人往,不好行事,所以才找了個守夜的由頭,只待夜深人靜時去查看個明白。
不想淨空執意跟來,倒省了我的事。反正他閒着也是閒着,正好由他代勞。
想起剛纔他那興奮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一回,不管怎麼說,他終於找到了做鬼的樂趣,於他,是件天大的好事。
正美着,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嘆息,一陣旋風颳過,靈棚裡的燭火“噗”的熄滅了。
有情況!
我穩坐不動,悄悄地睜了眼,斂了眼中的華光去看。靈棚裡除了棺材、紙人、紙馬,一個活物都沒有,可溫度卻明顯降了許多,陰森森的,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一陣指甲刮木板的聲音從身後的棺中傳來,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尤爲突出,令人毛骨悚然。
我淨心一聽,那聲音又沒了,剛要轉身去看,項上突然一涼。我擡手去摸,同時猛一回頭,卻見棺材蓋已不知何時被挪開了。
我一個瞬移來到棺材前,往裡一瞧,大吃一驚,裡面意是空的。
這時,項上又是一涼,似乎有人在往上面吹氣。
看來,這是在和我玩捉迷藏啊!
我重又坐到蒲團上,閉目打坐,乍開了全身的毛孔,整個靈棚裡的角角落落,每一樣東西便都落在了我的感知中。
只見一個身着殮服的年輕美貌女子,飄在我身後,俯下身子側過頭來正仔細地打量着我,看了半晌輕嘆道:“好俊俏的小和尚。沒想到我一個做妾的,到了到了竟有如此的福分,有這等如玉一般的小師父來爲我超度,此生也算沒白活了。”說着,就伸手來要摸我的臉。
我冷笑一聲,“是嗎?那就讓我好好超度超度你吧!”
一偏頭躲過她的鬼手,伸出兩指,快如閃電,夾住她的手腕,一抖腕子將她大力摔在地上。
“啊呀,小師父,我並無害你之心,你爲何如此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