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感慨生命無常之餘,雲秋夢提着一隻菜籃子連蹦帶跳的躥了進來,“姐夫,我們不日就要啓程迴雪神宮了,我想爲姐姐買一些紀念品帶回去,你陪我一起去集市逛逛吧!”
望着她臉上笑靨如花的模樣,顧懷彥實在不忍拒絕。儘管他不太喜歡在繁華嘈雜的地方逗留太久,卻還是點頭同意了,“嗯,也好。”
曲宗榮忍不住嘟囔道:“懷彥,你對小姨子可是真好……你要是對洛華有對她的一半兒好,只怕洛華連做夢都會笑醒咯!”
顧懷彥雖然沒有理會曲宗榮,但他心裡清楚的很,因爲雲秋夢是柳雁雪的妹妹,他做這一切都是爲了柳雁雪。
當然,這和雲秋夢活潑可愛的性格也是分不開的,加上她又如此崇拜自己,顧懷彥待她自然也是越發的好。
恰逢金頔夫婦來此爲曲宗榮送飯,聽聞顧雲二人要去集市上逛街,雲巧姿趁機問道:“姑姑可否順便替我去集市北面小茅屋中的啞婆婆家裡送些東西?”
雲秋夢很是好奇的問道:“啞婆婆,她是誰呀?”
雲巧姿道:“啞婆婆年輕時遇難流落至聊城,金頔祖母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話說回來,金頔的祖母已經去世很久了,啞婆婆今年也有八十多歲了。可她體格一直不太好,脾氣更是古怪的很……派去伺候她的那些人也全被她趕了回來。
除了我以外,她幾乎不給任何人好臉色……可我義父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我恐怕不能去看啞婆婆了,只好煩勞姑姑替我走一趟了。”
雲秋夢立馬應承道:“這都不叫事兒!”
雲巧姿很是感激的說道:“煩勞姑姑替我買些墨魚羹和核桃酪送去,你只需告訴啞婆婆這些是雲姑娘讓你送來的,她自會收下。”
所謂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顧雲二人到了集市後買了整整一籃子的墨魚羹與核桃酪。由集市去小茅屋的路上,雲秋夢可謂是吃了一路,“姐夫,這墨魚羹和核桃酪都好好吃!我們也給姐姐帶一些回去吧,她一定會喜歡的!”
顧懷彥摸着她的頭笑道:“算你這小丫頭片子有良心!”
距離小茅屋還有一段距離時,二人便聽見一陣急促的咳嗽聲自裡面傳來。緩緩走進茅屋之內,果然見到一位頭髮斑白、佝僂着腰的老婦人。
雖然茅屋內擺滿了雲巧姿送來的生活用品,卻擺放的雜亂無章,顯然老夫人對這些東西不是很在意。
放眼向四周看去,那鋪天蓋地的孤獨與寂寞便於頃刻間席捲而至。
雲秋夢登時心下一軟,急忙走上前體貼的撫摸着老婦人的後背問道:“您是哪裡不舒服嗎?我幫您捶捶背好不好?”
豈料她的手才接觸到老婦人的脊背,便被老婦人用手掙扎着推開了。雖然她咿咿呀呀的說不出話來,雲秋夢卻從她的眼神中解讀到了厭惡與恐懼。
顧懷彥趕忙將籃子遞了過去,“這是墨魚羹與核桃酪,是雲姑娘讓我們給您送來的。”
聞聽此話,老婦人方纔安靜下來。只見她一把從顧懷彥手中將籃子奪過,隨後便安安靜靜的蹲到了角落裡埋頭吃起了點心。
顧懷彥輕聲向雲秋夢問道:“看來她確實不喜歡與人接觸,我們是不是打擾到她了?既然東西已經送到,我們還是儘快離開吧!”
雲秋夢點點頭道:“來都來了,不如替老人家收拾一下屋子再離開吧!”
這一收拾不要緊,顧懷彥竟在一個歪倒的小櫃子中發現了兩幅圖。一副圖上印着楓染劍的花紋,另一幅圖上則栩栩如生的繪製着雲家堡的盛景。
顧懷彥趕忙將那兩幅畫遞到了雲秋夢手上,“夢兒,這不是你爹爹的楓染劍嗎?當初你兄長曾用這把劍與我在雲家堡的後花園比試過,另一幅圖上面繪製的分明是你們雲家堡的正門。”
雲秋夢先是一怔,繼而又拿着那兩張圖走到老婦人身邊問道:“啞婆婆……您爲什麼會有這兩張圖?”
說着,她專門將印有楓染圖案的那幅圖舉在了手裡,“這上面所印圖案源自我祖父的楓染劍,您是否認識他?如果是的話,您就點個頭,好嗎?”
老婦人渾濁的雙眼裡突然流出了兩行熱淚,她緩緩放下手中的點心,用力在地上寫出一個大大的“杭”字。
雲秋夢無比激動的指着那個字說道:“這是我祖父的名字,因爲我曾祖母是杭州人,所以便爲我祖父取名‘初杭’。”
提及雲初杭,老婦人默默的從懷中摸出一塊絲帕交到了雲秋夢手上,並不斷的用手勢示意雲秋夢要將它保存好。
雲秋夢將絲帕攤開後才發現上面繡着一朵栩栩如生的並蒂蓮,旁邊還刻有一首小詩: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翻到絲帕背面時,雲秋夢臉上的表情更是吃驚到無以復加,“這……這是我祖父的字跡,上面用炭筆寫着雲霄飛凰的口訣……可是,爲何只有上半闕呢?”
顧懷彥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你確定這是你祖父的字跡?如此重要的劍法口訣怎麼會隨意示人呢?”
雲秋夢立馬掏出劍譜與絲帕上的字做了一下對比,“果然是我祖父的字跡無疑!可我還是不明白爲何我祖父要將雲霄飛凰的口訣寫在這塊絲帕上,而且只有上半闕。我更加不明白,這塊絲帕是怎麼到啞婆婆手上的。”
帶着滿腹疑惑,雲秋夢俯身蹲到老婦人身邊問道:“啞婆婆,您與我祖父是好朋友對嗎?那您知道雲霄飛凰下半闕的口訣在何處嗎?如果知道,麻煩您寫下來告訴我,因爲這個對我真的很重要。”
老婦人動了動手指,卻也只寫出了“你們走吧”這四個大字。
雲秋夢試圖追問出下半闕口訣的下落,老婦人猛的從地上站起,隨後便發狂似的拽着雲秋夢的胳膊將她往外攆。
將雲秋夢攆走以後,老婦人又將籃子裡的點心丟到了顧懷彥身上,並張牙舞爪的用手指着門口示意他離開此處。
考慮到老婦人的情緒,顧雲二人只得先行離開。
回去的路上,雲秋夢始終攥着那塊絲帕不肯鬆開,“姐夫,你說這位啞婆婆究竟和我祖父有何關係?這口訣的下半闕又在何處呢?”
沉思了片刻,顧懷彥才答道:“你祖父去世了那麼久,這位啞婆婆還能將絲帕保存的如此完好,想來定是你祖父的至交好友無疑,否則他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到啞婆婆手中。至於口訣的下半闕,如果真在這位啞婆婆手上的話,她應該會交給你的。既然她沒有給你,也許她根本就不知道吧!”
懷着一顆躁動不安的心又走了一段路,雲秋夢忽然感到有人在摩擦她的肩膀,“誰呀,嚇我一跳!”
當她轉過身去看時,所有的煩惱於頃刻間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難掩的喜悅與熱情,“夜梟姬,怎麼是你!是哥哥讓你來找我的嗎?他最近還好嗎?”
似乎是聽懂了雲秋夢的問話,夜梟姬竟然連連點了兩下頭。
隨後,雲秋夢無比興奮的拉扯着顧懷彥的衣袖笑道:“姐夫,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兄長的坐騎夜梟姬!它的性格十分溫順,夜晚時會由身上散發出銀白色光芒,品種爲照夜玉獅子,是馬中極品中的極品!”
聽過雲秋夢的介紹,顧懷彥伸出手輕柔的撫摸着馬身讚揚道:“確實是一匹好馬!傳聞隋朝時期的南陽侯伍雲召懷幼子戰退尚師徒,單槍匹馬殺透重圍靠的便是此馬。”
雲秋夢笑道:“我的馬剛被百里洛華偷走,夜梟姬就來到了我身邊……姐夫,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顧懷彥點了個頭道:“所以口訣的下半闕你也無需太過糾結,說不準哪天它就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
雲秋夢調皮的朝着顧懷彥吐了吐舌頭,“姐夫說的都對!”
就在此時,集市上的人羣突然很是集中的朝着同一個方向跑去,就連金頔夫婦也身在其中。
在細問下,二人才得知原來是啞婆婆跳河自盡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記悶雷劈在了顧雲二人的頭頂,尤其是雲秋夢,她始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怎麼會呢?明明我和姐夫去爲她送點心時,一切都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想不開跳河了……”
同樣感到詫異的顧懷彥輕聲說道:“我們過去看看吧!”
當衆人趕到河邊時,老婦人的遺體剛好被打撈上來,雲巧姿第一時間撲了過去,“婆婆……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呀,我是雲丫頭!”
雲秋夢緩緩蹲至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巧姿,你不要太難過了……也許啞婆婆只是想借此了卻無邊無際的孤獨與寂寞吧!”
這時,眼尖的顧懷彥突然發現老婦人手上似乎捏着什麼是的。衆人都以爲那是她的遺言,將她的手掰開後才發現那竟是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的字跡雖被水浸溼了大片,卻不難看出那是一行小詩。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