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哭了,因爲她聽到了掌力和拳頭打在人身上的聲音,聽到了孔尚文骨裂的聲音,聽到了鮮血噴射在牆上的聲音。
但她始終沒有回頭,她害怕自己一回頭……便再也走不了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到了閻王爺那裡,可千萬不要怪我下手無情,這都是你們自找的!”
活生生的以碎骨離魂掌將孔尚文打死以後,孫書言便着急忙慌的前去尋找五月,卻在轉身之際碰見了脖頸染血的四月。
孫書言三步並作兩步朝着她伸出了手,卻意外的發現她的右手緊握着那枚被自己丟在地上的飛鏢。
自四月脖頸處的傷口來看,便不難得知,她手中的飛鏢正是兇器且是她自己割的。
“爲什麼要傷害自己?”孫書言無比心疼的問道。
望着孔尚文的屍體,四月當場跪到地上慟哭起來,孫書言伸手去扶她卻被她以飛鏢所傷:“……我還要問你爲什麼!爲什麼尚文弟弟也死了……你到底還要造多少殺戮?”
錯失了追尋五月的良機,孫書言再怎麼懊惱亦是無用,爲今之計只有先帶着四月離開此處。
“月兒,你聽我說……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我們的未來……”
“啪”的一聲,四月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淚眼中顯現的盡是失望與悔恨:“孫書言,你把我一起殺了吧!”
“你叫我什麼?”
面對孫書言滿是詫異的詢問,四月歇斯底里的吼道:“我叫你孫書言……孫公子,你把我也一起殺了吧!你個混蛋,你個殺人狂魔……”
說完這話,四月攥起拳頭狠狠的朝着孫書言受傷的肩膀捶去:“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書言嗎?你怎麼會變的如此慘無人道?”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孫書言緊緊的將淚流不止的四月抱進了懷中:“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解釋那麼多,但你只要記得我愛你,我永遠也不會捨得傷害你就足夠了。”
再一次將懷中人打暈後,孫書言便抱着她匆匆離開了此處,甚至都來不及清理現場。
被他下毒重傷的顧懷彥在逃離鍾離山莊後,既沒有去最近的金刀派投奔阮志南尋求幫助,也沒有迴雪神宮見他心心念唸的雁兒。
因爲他知道自己身中無解奇毒,不管去哪兒都只會讓對方爲自己擔心,不僅救不了自己的命還有可能會成爲對方的負累。
尤其是柳雁雪,若是他不慎死在了雪神宮,柳雁雪這輩子都不會好過。
尤如一枝丟失了燈芯的蠟燭,除非融化石蠟重塑,否則永遠也無法點燃,更無法釋放光明。
“我寧可讓你的後半生都消耗在找尋和等待的路上,也不願讓你守着我的墳墓了此殘生……雁兒,我的心肝……原諒懷彥哥哥不能見你最後一面了。”
無奈卻又深情的呢喃完這句話,顧懷彥徑直朝着天璣閣的方向走去:“就讓我死在那鮮少有人問津卻又山靈水秀的地方吧!”
走了沒兩步,他又滿是自責的說道:“對不起,師父!懷彥承蒙您養育多年,卻再也沒有機會在您跟前盡孝了……師姐,師父他老人家就全權託付給你了。”
面對這樣一場飛來橫禍,顧懷彥不僅沒有怨天尤人,反倒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爲身邊親近之人做出了最好的打算。
此時此刻,除了天璣閣,他着實沒有第二個地方可去。可惜天不遂人願,他只走到山林瀑布之處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當他醒來時,嘴角掛着一抹血漬的婁勝豪劈頭蓋臉便是一通罵:“顧懷彥,你個廢物!你武功這麼高、內力這麼深、刀法這麼好……你竟然被人投毒?你到底是有多廢物,才能被人投毒!你說!”
顧懷彥很想給他一個微笑,最終也只是有氣無力的問了一句:你怎麼在這裡。
婁勝豪很是強勢的說道:“這兒是婁家的地盤,我爲何不能在這裡?若非我恰巧路過救了你,你早就被黑白無常帶走了!”
費勁千辛萬苦從牀上坐起來後,顧懷彥伸手替婁勝豪拭去了嘴角的血漬:“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你也被人投毒了……怎麼可能,誰有這個膽子傷害魔帝……”
說完自己都不信,顧懷彥無可奈何的笑了笑,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還不都是爲了救你這個廢物!你知不知道?我爲你輸了整整一夜的真氣才把你從閻王殿里拉回來!”
婁勝豪沒好氣的說道。
表面上是對顧懷彥的苛責與嫌棄,內在卻充滿了對摯友的關心與憂慮,否則他又何苦爲了救人而連累自己口吐鮮血。
“謝謝你,勝豪。”
婁勝豪一臉怨氣的將一個綠色的藥丸扔了過去:“不想那麼快死,就趕緊把這個吃了!”
“嗯,好。”
親眼看到顧懷彥將藥丸服食以後,婁勝豪才坐到他身側耐心解釋道:“這是我們幽冥教獨有的寶貝,可保你三個月內不會毒發——但也只有三個月。”
低頭沉死了呀小會兒,顧懷彥忽而笑道:“謝謝你,勝豪。”
朝着他翻了一個白眼,婁勝豪纔回道:“剛纔不是已經謝過一次了嗎?不要總是這麼娘們唧唧的,我看見就煩。”
緊接着,婁勝豪極爲嚴肅認真的盯着他的眼睛問道:“告訴我,是誰這麼膽大包天,竟敢投毒害你?”
顧懷彥沒有急着回答他的話,而是用一雙滿是好奇的眼神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是要爲我尋解藥嗎?”
轉了一下手腕兒後,婁勝豪便毫不顧忌的說道:“實話告訴你,你所中之毒根本無解!若是我教中最精通各類毒物的毒娘子還活着,你或許還有的救。可惜,她早在很久之前便死在了錦塵的手上。
方纔餵你服食的那顆藥丸便出自她的煉丹爐,這是我手上唯一的一顆,也是最後一顆……毒娘子死了,不止少了一個用毒高手,連帶着那救人命的藥丸也在這世上絕種了。
饒是我爲你輸了一夜的真氣,也只能暫時將此毒壓制下去而已。”
“爲我壓制毒性所耗費的真氣,只怕沒個三、兩月也恢復不過來。你爲我這個朋友對手……做的真的夠多了,不要在爲我的事操心了,回幽冥宮去吧。”
說完這話,顧懷彥十分淡然的走下了牀,死亡這件事似乎根本就威脅不到他。
“快告訴我,害你的人究竟是誰?”緊跟在他身後的婁勝豪露出了一臉執拗的模樣,若是今天顧懷彥不將那人的名字說出來,我們這位魔帝怕是會憋悶死。
隱隱感到一絲不安,顧懷彥輕聲問道:“你要做什麼?”
婁勝豪不自覺的將雙手握成了拳狀,決絕狠厲的目視着前方:“我要殺了他全家爲你報仇!別說你不需要,這是我的事!以前的你尚且沒有十足的把握攔住我,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你是我婁勝豪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強、最好的對手!我只恨自己無能救不了你,卻也不能讓那害你之人就此逍遙法外!”
停頓了片刻,婁勝豪復又轉過頭向他看去:“當然,你可以不說,我也不會逼你。但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若是不將那人的姓名告訴我,我便要在一個月之內殺光長桓所有的大夫!我婁勝豪向來說到做到!
反正他們也不能爲我的朋友解毒,還不如死了算了!就當提前爲你去地府打探情況了,省的你死後孤苦無依。”
猶豫了一小會兒,顧懷彥才下定決心一般說道:“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旭陽派的公子孫書言。”
“竟然是他?”婁勝豪的眼角眉梢中皆透露着難以言表的意味,似乎這一切既在他意料之中又讓他大感意外。
毫無緣由的劈碎唯一一張八仙桌後,婁勝豪指着門外說道:“你現在可以走了……但有一件事請記好了,我給你兩個月半的時間處理你的私人事務。
這期間不管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幽冥宮的大門都爲你敞開。只要我開口,沒有任何人敢阻攔你。
最後的半個月中你有兩個選擇,要麼住在天璣閣,要麼住在幽冥宮……隨便你選!但不管你怎麼選,你人生最後半個月的時間必須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因爲我要打敗你,我要讓你親口承認——你們顧家比不上我們婁家!你顧懷彥也比不上我婁勝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