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投降的部隊,新山原本打算是直接處理掉。在山區破襲作戰,攜帶俘虜一方面暴露行蹤,並且要分兵看管,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敵後特種兵滲透作戰一般都是不留俘虜的。並且能讓恐懼深深植入敵人印象中。
但是任迪否認了。見到任迪的否認,新山勸說道:“任君,現在是戰爭,對敵人的同情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們只能考慮我們自己。”
任迪看着眼前這個被戰爭改變的日本人,想了想說道:“新山,即使我們再怎麼散播恐懼,我們的部隊就是這麼稀少,我們不可能恐嚇住所有的敵人。但是卻能輕鬆招惹所有人的仇恨。”
新山口氣有些衝地說道:“至少能解決一點就是一點。”
任迪搖了搖頭說道:“殺戮不能解決問題。”
看着新山情緒有些激動,任迪說道:“聽完我的解釋,你在做決定。”
新山默聲說道:“你說。”
任迪說道:“中國有一句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有時候我們要在對手的方向少考慮。我們現在對於芙利格洛剿滅我們的部隊來說。我們對他們來說是一個麻煩,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我們這個麻煩現在有多種處理方法。逃避麻煩和主動解決麻煩,這兩種應對方法。但是我們一旦展現不留活口的戰鬥姿態,追擊我們的部隊就只有一種處理方案,那就是時刻警惕,嚴防我們偷襲,並且所有的部隊相互合作。因爲一旦不這麼應對,那麼他們就會被我們直接殺死。追擊我們的部隊,從最高指揮官到最下層的士兵別無選擇必須和我們戰鬥。他們輸不起。但是我們勝利了後,留他們一命呢。人只要有活着的機會就有了多餘選擇的餘地。”
新山疑惑地問道:“你是說,我們放他們一條命,他們就會不會選擇與我們再次作戰?”
任迪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說的是,如果留戰敗者活下來,那麼其他尚未被我們擊敗的部隊,在和我作戰就有了多餘的選擇。是人都是害怕麻煩的,是將領都不願意戰敗的。只要剩下的部隊有一絲避而不戰,思考戰爭是否值得的思想。我們的壓力就小得多。”
新山說道:“如果我們放過的士兵再次被武裝起來和我們繼續作戰,那我們先前擊敗豈不是做了無用功。”
任迪笑了笑說道:“如果一條狗追着我咬,我會逃走,但是一條狼衝過來,我不敢跑,會正面和它拼個你死活我。戰爭的勝利有時候並不是殺人,而是消滅對面的作戰意志。被我打敗的軍隊卻保留性命的部隊,在有友軍作戰的情況下,絕對會慢一步。一個軍團只要有十分之一部隊發生對敵懈怠,風氣是可以迅速傳染的。”
看着新山似乎被自己說服了,任迪說道:“如果比我弱百倍的敵人對我挑釁,我會以泰山壓頂,雷霆手段消滅對手,但是如果是我無法短期解決的敵人,我在戰鬥中的底線是隨着敵人的行爲來規定的。我們現在太弱了。把事情做絕,也就斷絕了我們的路,我們現在的作戰目標不在於消滅多少敵人,而是讓敵人被拖在這個外線戰場。”
這場對話是在進入山區作戰初期發生的。而正是由於任迪的這種解釋,整個部隊並沒有向着黑暗化發展,隨着在山區中擊敗的一支支部隊越來越多,每次擊敗敵人除了一開始戰鬥的殺傷,所有戰敗的部隊除了被解除武裝彈藥。
這些帶着失敗的恥辱逃回了後方,遭受後方同僚的嘲笑。整個部隊的戰鬥信念都是貴族榮耀支撐的。當口頭上所說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榮耀被剝奪後,有沒有下次必勝的把握。這些被嘲笑的部隊是非常期待嘲笑自己的同僚也丟掉榮耀。
長達一個月的戰鬥,任迪和新山的部隊在山區中總計交手的敵人超過三十七個戰鬥小隊,一次次擊潰同等數量甚至多餘自己數量的軍隊,對手也從一開始的咒罵,到了不得不在作戰會議上用上了尊稱。
當然這次突襲已經放下四個戰鬥小隊的飛艇的作戰,更是刷新了勝利記錄。被巨大浮力拽上天空以七十度角傾斜的飛艇,如同投降的白旗揮舞在戰場上,殘餘的芙利格洛士兵紛紛舉起雙手投降。任迪的士兵正在抓緊拆卸這些投降士兵的槍管。
而天空中高度傾斜的飛艇還沒有完,當地面上的戰事結束後,天空上的飛艇並沒有調整回來傾斜度,由於飛艇氣囊吊着前後重量不一致的艇倉。提供動力的蒸汽爐由於傾斜,在五分鐘後開始冒火。劇烈傾斜下半部分艇倉,由於大量的人員集中,鍋爐被迅速熄滅。但是在翹起來的艇倉上頭,在冒了三分鐘濃煙後,這一端出現了明火。
由於沒有人和物資翹起來的這頭飛艇艇倉燃起大火,連接着一頭的飛艇艇倉和巨大氣囊之間的一條條連接繩索在火光中被燒斷。這場空中災難在傾斜十五分鐘後發生了。原本比較輕翹起的那一艇身由於連接氣囊的繩索在大火中斷裂。陡然脫離氣囊拉力,就像擺鐘猛然下襬一樣,原本六七十度指向天空的艇倉,突然擺下來。也就是說原本是傾斜角低端的衆多殘兵敗將,突然變成了飛艇艇倉庫的上端。
慘烈的災難發生了,原本集中在前端的衆多人和貨物,由於上下倒置。陡然砸向飛艇的後方。一聲巨大的木材斷裂的聲音後。這些倒黴的人和物體直接砸破了艇倉,隨着艇倉的擺動大量的甩下來。
上百名士兵以及戰馬,以及兩個炮塔上的長長的炮管,隨着搖擺艇倉後端巨大的漏洞撒了下來。
包括俘虜在內,以及任迪,新山的部隊都不自覺的張大嘴看着天空中這一慘烈的景象,這些類似人和馬的墜落物,也許在撞破艇倉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屍體。
看着天空中已經散架不成樣子的飛艇,新山說道:“真的堪比災難大片啊。”
任迪說道:“戰爭本來就是最大的災難。”
任迪突然扭頭對新山說道:“你迅速帶着部隊向東遠離,給我留下五十人。我去指揮這些俘虜看看能不能救幾個人。”
新山臉上露出一臉不可思議,指着掛在氣囊上左右搖擺的巨大艇倉說道:“那個東西隨時都可能砸下來,你瘋了嗎?”
然而任迪此時已經衝了出去短暫地回道:“你先把部隊先帶出去。”看到任迪挑選了五組人。開始指揮俘虜。
“你們,馬上都過去,兩分鐘內看到有一口氣的人都給我快速弄出來。”聽到任迪的命令,這些俘虜有些猶豫。但是隨後任迪一揮手五十名士兵端起閃亮的刺刀,配合着一排士兵的刺刀,任迪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的士兵會在五十米外盯着你們誰沒跑過去一趟,後果自負。下面倒數十秒。”
一排排槍口對準了這些手無寸鐵,身無寸甲的投降士兵。俘虜們快速朝着墜落點跑過去。任迪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士兵冒險。這種道德風險的事情用大棒子讓弱勢者去做當然是可以,當然讓自己人去做,當然不可能。當然讓自己的所有部隊逼着這些部隊來做,未免有點太僞善,所以任迪讓大部隊離開了,僅留下五十人催着這二百六十多名俘虜去救人。
當所有俘虜向着墜落地點跑去是,任迪對留守的部隊說道:“保持武力鎮壓陣型。我去看看。”隨後任迪在自己人詫異的眼神中,跟着這些俘虜一起跑過去。
其實,任迪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救人,戰爭實在太殘酷了,有的人被逼瘋了,喪心病狂的大開殺戒,而有的人心理脆弱,在軍營中自殺。任迪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堅強,也不能確定自己現在的行爲是不是自殺傾向佔據上風,亦或者是多年教育,讓自己無法忍受脆弱的生命在眼前哀嚎。
甚至自己衝到半路上,感受到半空中吱吱搖擺巨大艇倉劃過恐怖勁分任迪甚至產生了濃厚的後悔。
來自和平時代的任迪到目前爲止似乎還沒有適應這種貴族們打着閃亮旗號的戰爭殺戮,在做出這個決定時未嘗不是,對莫名其妙到達這個世界打一場不屬於自己戰爭的逆反心理。
到達一地屍體的墜落地帶,任迪聽到了草叢中一句聲嘶力竭的求救,在頭頂上搖擺的死神重錘的威脅下,任迪就近將這個人背了起來。這個人七八十公斤的重量,任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勇氣,將這個人往身上一掄,就快速的奔跑。當跑了三秒的時候,任迪聽到了背後上方巨大繩索崩斷的聲音,遮蔽陽光的巨大黑影朝着另一側倒下。
轟動一聲巨響。巨大的艇身砸到了地下,斷裂的細小木頭碎屑擦過自己額頭。任迪停了下來將背後的人放下,大聲喘氣。背後倒下的人用着自嘲疑惑的語氣說道:“米亞那的軍官?”
任迪扭頭看了看這個滿臉血污的中年騎士。喘氣地說道:“作爲戰勝者,我有權利決定到底是救你還是殺你。”
這位中年人如同夜梟笑了笑說道:“不要指望有人會感激你,我看到了是你炸斷了,飛艇的鋼纜,是你造就了這一切。”
任迪搖了搖頭說道:“那時你是我的對手,想盡一切辦法打擊你們,我才能活下來。至於現在,你是戰敗者,想怎麼做,是我的自由。作爲對手你有資格評判我,作爲戰敗者,你現在沒資格。”
這位中年人笑了笑說道:“米亞那有你這樣的人,真有意思。”
任迪拍來拍褲腿說道:“稍後我會命令,芙利格洛的敗兵找你。這場小遭遇戰就此結束。想要找場子,歡迎帶更多部隊來找我們。”十分鐘後任迪帶着五十位士兵消失在這些敗兵的視野之外。
任迪救得那些那位中年人身邊一羣士兵噤如寒蟬。中年人的手中一團流光的療傷魔法藥劑在肋骨以及大腿上環繞。幾分鐘後這位中年人站了起來,雖然面容衣着有些髒,但是無法掩蓋其上位者的氣息。看着一幫沒有任何武器的殘兵敗將。這位中年男子怒其不爭地說道:“都給我仰起頭來,看到你們這個樣子,還不如讓米亞那的人直接殺了你們。”
任迪不知道的是自己剛剛救得這位中年人其實就是掌管整個芙利格洛的席拉里賓歐。只要任迪剛給這傢伙一刀,歷時多個月的戰爭也就結束了。
這次飛行席拉里賓歐是帶着八個步兵小隊(七百二十名步兵),四個騎兵小隊(120名騎兵)一個火炮隊伍,到東部視察,這個飛艇此次的主要目的根本就不是來剿滅任迪這支隊伍的,對席拉里賓歐來說,任迪的這支米亞那隊伍只是癬疥之患,任迪他們擊潰大量的部隊,由於殺傷較少,所以負責圍剿任迪芙利格洛軍隊,在席拉里賓歐的案頭上只是裝備消耗較大,一次次完全被擊潰的慘敗,被下面負責圍剿的軍官們粉飾成了一次次激烈交戰。
在一天前,席拉里真正擔心的是圍剿家賊巴塔里歐將軍和米亞那聯繫。
所以在中途降落只是放下一批圍剿部隊只是順帶的,而真正的目的地,是對嚴防巴塔立歐關卡的支援和視察,可惜這批支援尚未到達,就被任迪和新山指揮的軍隊一鍋端。這些芙利格洛的駕駛飛艇的人壓根沒想到,飛艇降落到三十米這個極低,即使被擊毀所有氣囊也會安全着陸的高度會有什麼危險。
也沒想過任迪他們會無視飛艇上龐大的軍團,直接攻擊了這批剛從飛艇上下落的士兵。迅捷的戰鬥給了所有人一巴掌。這場席拉里見證的慘敗,似乎給了和任迪新山交手的貴族軍官們無能有理的藉口,就差沒有人對着席拉里說:“你看,這不是我們無能,而是對手太強。”
而席拉里感覺到了自己手下這種失敗有理的情緒,所以有點暴跳如雷。席拉里想的要長遠,他認爲:“現在對面這個米亞那士官指揮的只是一支小部隊,自己這支軍隊就這樣,要是米亞那認識到這個將才,大力給予這支部隊支持,那麼這裡的部隊豈不是連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