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在沒有出口之前,他以爲自己會很難說出來,可現在就這樣平和淡然的說了出來,反而是心定了。
他半跪在地上,略略昂看着她,看着他心中喜歡了很久的女子,看着她蒼白的臉色,虛弱的一切,他向着她愕然怔愣的目光看點點頭,“錦兒,我說的是真的,若你願意跟我走,我會一輩子都對你好。”
這樣的話,是他很早很早以前,在那整整半年時間的逃亡生涯中,他就想與她說的,可一直到拖到了今日,拖到了如今……他再也不想等下去。
錦言怔怔看着他,似乎是被嚇傻了,可納蘭根本不似是在說假,她頭腦空白,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可很快就又回過神來,驚訝而慌亂的撲下牀,雙手掩了他的脣,低叫道,“納蘭,你瘋了嗎?這樣的話你也敢說?萬一被人聽到,又該怎麼辦?”
隔牆有耳,素白是殿門外守着,不讓人進來,可誰又能保證,這偌大的一個錦宮,就沒有一個遺漏的地方呢?一旦有……那就是死!
“錦兒,你知道我說真的。皇上他不愛你,他一直都只在利用你。利用你剷除了武皇后,又利用你生下了小皇子,他現在已經都夠了,如果你現在不走,等他宮中再選妃嬪進入時,他會再將你翻臉無情的扔下的!”
就如同之前種種,一旦他懷疑,一旦他不高興,他可隨時的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這個天下都是他的,他願意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
“不!我是不會走的……我要走了,我的孩子該怎麼辦?留他們小小年紀在這吃人的宮中,他們會活不下去的。”
她九死一生而生下來的孩子,她的兩個小皇子,她的一個小公主了。
“不,我不走。”
她搖着頭,低低的說,一步一步從納蘭城面前退開,眼裡含着哀哀的祈求,“納蘭,算我求你了,我已經是連累得你家破人亡了,你就聽我一句勸,趁他還沒有發現,你離開這裡,好不好?”
離開了,她才無牽掛,她才能真真正正的做好自己的惡人。
離開了,她才能在他的心中,一直保持着她純潔善良的一面……而不是一個爲了保住自己與孩子的命,而不擇手段的惡毒女人。
“錦兒。你……好,你不走,我也不會走,我留在這裡守着你!”
納蘭城咬咬脣,低低的說,錦言瞪大眼,“你瘋了嗎?”又氣又急,正要再說什麼,門外傳出輕快的喊叫聲,“娘娘,小公主接來了。”
錦言臉色一變,“快,你先起來,不要讓人發現。”
慌亂的從地上套起了鞋,又隨意披了大氅往外小步跑去,素白急步進來,當先一眼看到主子的背影落寞布孤立的垂眸站立,她心中微微一刺,顧不得想別的,先行扶了娘娘出去。
剛出門,小公主的軟轎已經到了殿前,小公主在軟轎中睡着了,中室殿的嬤嬤便跟着坐了轎,一路小心的抱着,轎子停下,掀開轎簾,錦言看了一眼,是個面色白淨的奶孃嬤嬤,也是她親自挑的,見嬤嬤抱着小公主當即要行禮,便擺手出聲道,“不必多禮。先抱着小公主回去。其它人都散了,核仁,你跟着。”
從中室殿到這裡來,一路寒冬,路上結着薄薄的涼,雖然有專人清掃,也是極爲難走。
娘娘一句話吩咐下來,核仁便明白,當即着手打賞了幾人,又將幾人散了,核仁快步入殿,嘰嘰喳喳就開心的道,“娘娘,中室殿裡,奴婢見到了另外兩位小皇子呢,小皇子長得很英俊,等以後,也一定是個美男子。”
這三個孩子,那個長得都不像是自己的母妃,反倒個個長得像景元帝。
尤其是這個小公主,她是最小,可也是長得最像皇帝的人。纔不過週歲的小奶娃,眉宇間就已經隱隱有了颯爽英姿。
“一路回來也累了,先去歇息一下。再換身乾淨的衣服出來。”
太平接了回來,錦言很高興。看得核仁也有些累,可心情相當不錯,便也將心放到了肚子裡,可這大冷的天,也是仔細她會着涼,當即就吩咐了下去。
於是,核仁還滿腦門子的想說說小公主的事呢
,娘娘已經轉了身,歡喜的進殿去陪着小公主了。
素白跟着進去,見內殿中,納蘭公子依然是守着並沒離開,她悄悄看一眼左右,慢步上前走到公子身邊,極快的低聲道,“公子,要不您先回去?”
公子的身份,一旦暴露,可不是鬧着玩的。
納蘭城點點頭,餘光看向娘娘那邊,小公主由奶孃抱着,已經放在了軟軟的牀上,錦言側身坐着,滿目都是慈愛之色,一邊輕輕拍着手,安撫着小公主略有不安的睡夢,一邊又擺手示意,讓衆人都先退下。
納蘭城抿抿脣,默默的隨衆宮人一起退了下去,卻不見他心心念唸的女人,在他退下去的那一瞬間,慢慢的頓住了拍打的節拍,緩緩回身看,那人卻已隨着衆人退出了錦宮門外。
“娘娘,先用些熟水吧。”
素白捧了熱熱的杯子過來,是一套上好的細白瓷茶碗,茶碗裡沒有任何的顏色,只是一眼望到底的透亮。
擡手接過來,慢慢喝着,娘娘微垂的眸光下,任誰都看不進去,素白低頭,侯了半晌,聽到娘娘說,“以後司禮監來人,本宮便不見了。素白,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君不見,不想念。
納蘭,這樣下去,會害了你的。
深深吸一口氣,視線再次溫軟的落到已然又重新睡熟的小公主身上,小小的孩子,裹着胖嘟嘟的錦鍛小襖,是宮中最好的針織房宮女做的,且針腳細密,手感平滑,是宮中爲數不多的上好錦鍛。
“娘娘,惠妃娘娘到。”
門外腳步聲輕響,有小太監進來,與素白附耳低低的說,素白忍不住皺眉,看一眼纔剛剛與小公主真正團聚的娘娘,眼底有着一絲猶豫。
惠妃這個時候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怎麼了?”
錦言脣角勾着暖暖的笑意,一邊回首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唔,不是。回娘娘的話,是惠妃娘娘到了。”
素白說,便見娘娘正輕輕拍着節拍的手,便慢慢抽了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