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頓時就心裡一顫,莫名覺得身上發冷,有種說不出的畏懼之感。可事以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哪怕前方是懸崖,是黑水,她也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心思一定,便又更加後悔的給錦妃賠着罪,“一切說起來,還是本宮不好,若不是本宮這場病……咳,咳咳,若,若不是本宮這一場病,又何至於累得青枝姑娘失了性命?”
話說起來,更是一臉的淚水,哀哀欲絕,是真的比錦妃這個當人主子的還要悲傷。
核仁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出聲道,“宸妃娘娘說得倒是好聽,宸宮裡那麼多人,又爲什麼非要讓青枝姐姐一個弱女子爬上房頂去撿風箏?再者說,雷雨天放風箏,宸妃娘娘還真是極好的興致……”
“核仁!”
耳邊猛然一聲低喝,錦妃沉着臉,似是纔剛剛聽到她的不敬之語一般,厲聲道,“跪下!給宸妃娘娘賠罪!”
宸妃何等人也?
曾經的榮光與帝寵,雖然是被她後來者居上的給分了走,甚至可以說是全部都分走了,然而這宮裡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是任何人都說不清的一種忌諱。
尤其是當下宮規,更是嚴厲,武皇后就曾藉此機會,差點要了她的命,現在,難道要再次輪到核仁嗎?
“宸妃娘娘做得再不對,娘娘也是主子,而你,卻永遠都只個奴才,主子在前,又豈有你開口的份?給娘娘賠罪,然後滾出去,跪在外面的院子,好好的給本宮反省!”
厲聲喝斥着,錦妃自然是要護着自己的人,哪怕這事情上,到底還是核仁不該對宸妃無禮,而這一次,她的人,她也護定了!
“娘娘勿怪,奴婢也只是心直口快,還請娘娘恕罪!”
“咚咚”幾個響頭磕下,核仁語氣生硬的說完話,又滿心不甘的爬起身,只管氣沖沖去院子裡跪着反省了。
宸妃滿眼驚詫看着這一幕,倒真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
以下犯上這種大不敬之罪,只是說說話,磕磕頭,跪跪反省就能完事的嗎?若她真是低頭認了這一出羞辱,她這以後,也真不用在這宮裡再做什麼娘娘主子了,還不如找塊豆腐去碰死好了!
“錦妃妹妹,你這是何意?那小宮女如此目無宮規誣衊本宮……”
她臉色生怒的剛剛出聲,錦言便一臉疲累的打斷了她道,“宸妃娘娘,您這也看着了,奴婢宮裡的這宮女,其實是與青枝姐妹情深的,青枝剛剛出事,她心神大變,也是情有可願。娘娘就別與這等頭腦不清楚的下人計較了。”
再計較的話,會失了本分,也更失了尊貴,那樣,豈不是讓整個後宮人等,都看了笑話?
自然後來這話錦妃是沒有說出話的,可即使如此,也將原本是想來落井下石的宸妃娘娘給氣得差點跺腳吐血。
偏是這樣一種憋屈的感覺,還更是不能當場發作,她若是當真要與
一個宮女去真的計較不清,她這輩子的臉面,也就徹底的毀到了這裡了。
後宮女人,活的便是一個臉面!
“錦妃!你今天,是真的要撕破臉皮與本宮翻臉爲敵了嗎?你可知道,你曾經也不過是本宮的一個小小的宮女而已,你能有今天,可全是託了本宮的福!”
臉面掛不住,劈頭蓋臉又提起了往事。錦妃聞言,立時就嚇得臉色煞白,腿一軟,跪地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一日忘卻娘娘恩德,還望娘娘開恩啊!”
額頭磕在堅硬的地方,“砰砰”作響,不一會兒時間,就慢慢滲出了鮮血,一眼看過去觸目驚心,又駭然驚恐。
“錦妃!你,你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快,快起來!”
眼看着事情的發展完全不按自己安排的套路來走,宸妃差點又氣得跳出來,尖聲喊着來人,趕緊將娘娘扶起來。
可即使身邊的嬤嬤動作再快,錦妃因爲這一次的得罪宸妃,很快就又身體疲軟的又驚又嚇的昏了過去。
眼看着這一幕慘狀,就在自己的眼前發生,宸妃眼一閉,這次是真的氣到要病了。
“還愣着幹什麼?讓外面跪着的那個小賤蹄子給本宮滾進來!去照顧她的主子,去照顧她的娘娘!”
竟是萬萬都沒有想到,平素裡看起來文文弱弱一陣風都能吹到的女人,見到她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女人,竟是敢這樣黑心黑肺的設計她!
這,簡直是該死!
喝聲過後,嬤嬤急忙跑出院子去,想請核仁回來照顧娘娘身體,可偏偏這個死丫頭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子了,任憑着嬤嬤說破了嘴皮子,都只咬定一句話:“奴婢是娘娘的宮女,奴婢要跪在這裡反省,也是娘娘的意思。若是娘娘沒有命令,奴婢絕不敢私自起身!”
等嬤嬤再氣得跑回來的時候,宸妃猛一揚手,狠狠一記耳光就重重的摑了過去,嘴裡怒斥一聲,“賤人!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本宮還要你何用?”
一耳光打過去,剛想要再出主意的嬤嬤頓時就懵了,她傻愣愣捂着一張臉,呆呆的瞪着娘娘看着,宸妃又一記耳光扇過來,嬤嬤眼前發黑的身子轉一圈,這才慌慌張張的回神,又急忙伏地請罪,宸妃已經是氣急的怒甩了衣袖,風一般的離開了錦宮這個是非之地。
自然,在她離開之前,也是着人去請了太醫的,等得太醫到來的時候,院子裡跪着的核仁,也早早的主動起身,三步兩步回到了內殿裡去。
進門便見自家的娘娘,正一臉愜意的半靠在牀前,手裡一把木疏拿着,慢悠悠攏着發。核仁立時便一顆心放下去,謝天謝地道,“還好娘娘沒事,若不然,奴婢可真就做了錯事了。”
就聽那個嬤嬤,這樣喊着,哪樣說着,她只是拿定了主意,死都不動一下,這纔將那宸妃氣走,若不然,這指不定要留到什麼時候了。
錦言看她一眼,倒也並沒有去訓斥她這一次的衝動妄爲,而是淡淡的道,“僅
此一次,下不爲例!”
核仁一樂,又緊着大笑出聲,“娘娘真是英明,三言兩語就能將那個宸妃氣走,奴婢也好生佩服。只是奴婢也着實很生氣,那宸妃口口聲聲是這裡病了,那裡癢了,到頭來,她根裡就是心裡存着惡毒,想要一點點的害娘娘您的!”
若不然,她明明說自己生了病,可她剛剛氣極跑出錦宮時,倒看她身體輕盈,半點病症也都沒了。
“這事又怎麼說?一氣治百病。宸妃娘娘是富貴閒人,自然也受不得這樣的氣。倒是以後,你出門要更加小心,今日嘴快的圖解氣,以下犯上的忤逆了她,這之後,宸妃也是不會輕易的放過你的。”
錦言又細細囑咐,這次她不怪核仁沉不住,也實在是……宸妃明明做了惡事,還偏要裝着一臉哀切的來錦宮炫耀,錦妃覺得,若是連這一次,她都不能給青枝一個做主的話,她也就不配當這皇帝的寵妃!
頓了頓,又接着道,“青枝在宮外的孃家,你儘量多送些撫卹過去,另外,屍體用冰裹着,不得有任何怠慢,着人必須扶靈到她老家,回來後,本宮自有重賞!”
後宮裡死個妃嬪,或許還有可能風光大葬,可只是區區一個宮女身亡,便是連她錦宮的門前,都不許燒點紙錢的。
“記着,替本宮在她靈前多上三柱香,這一輩子,我都是欠了她的。這一生還不了,那麼下輩子,我們還會做姐妹!”
曾經不論是出生還是地位都一樣的宸宮宮女,如今一人成爲了萬萬人之上的帝王寵妃,而另一人卻悲慘的香消玉殞。
這是她心裡的又一筆帳,這筆帳,會記在宸宮頭上。
娘娘吩咐一切,核仁自然是義無反顧去照辦,青枝的身體,也早就有冰塊裹了起來,當下立即命人扶靈回她老家,撫卹銀子送了不少,一切的一切,於瞬息間發生,又於眨眼間完成。
等得這裡的事情,全部都塵埃落定的時候,錦言疲累至極的倚在了午後的窗根邊歇着,核仁手裡拿着繡花棚子,一針一線的認真鏽着,錦言忽然問起一聲,“皇上有多長時間沒來過了?”
核仁頓了頓,手一拍腦袋,“好像自從上次暴雨過後,至今日四天了,皇上都沒有過來呢!”
“已經,四天了嗎?”
錦言皺眉,輕輕的低語着,又想着皇上的壽辰到了,怎麼宮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核仁,去讓小和子向樑公公打聽一下,今年的中秋節,該怎麼過?既是皇上的壽辰,也是大曆的節日,總不該一點動靜都沒有。”
若真沒有,那便是一定發生了什麼別的事情。
“唔!好,娘娘稍等,奴婢這就去。”
核仁放下正在繡着的棚子,纔剛剛走到外面,便見皇帝一身瀲灩的紫袍,正閒庭信步的往這裡走着。
“皇……”
核仁開口要喊,皇帝“噓”的一聲,核仁便抿脣一笑,屈膝行了宮禮,閃在一邊等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