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灑落滿庭銀霜似雪。梨花樹下,風送花香,但遠不及樹下石桌前一白一碧凝神對弈的兩女子風華萬一。
只見皎白月光下兩位絕色佳人執棋在手,於一方小小白玉棋盤間展開廝殺博弈。明明戰況激烈,兩人面上卻不見緊張之色,反而不時朝對方含笑清淺,氣氛一時倒很融洽。
玉妃輕輕按下一枚白棋,原以爲是生路,誰曾想黑棋輕輕一落,便改變了整局的走向,也奠定了白子的敗局。
她看了半晌,終究不得不搖首歎服一笑:“主子棋藝高明,玉隱甘拜下風了。”
雪碧與一旁觀棋的清音相視而笑,伸手得意道:“喏,願賭服輸,簪子快給我。我就說了王后娘娘棋藝高超,是一定會贏的。”
夏寧微不覺失笑,“本宮贏這一局,倒是你這丫頭最高興。”
清音倒和她的主子一般好脾性,遂摘下頭上的素玉簪子遞到雪碧手中,溫顏笑道:“奴婢跟隨主子日淺,只知道在齊宮我家娘娘的棋藝便算是頂好的了,不曾想主子更勝一籌,可見真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下了半晌的棋,倒也頗費神,夏寧微撂了棋子,就着雪碧捧來的清水洗了手,又拿絲絹擦乾,喝了幾口熱茶暖身後才道:“好了,本宮與玉妃尚有些體己話要說。你們暫且退下。”
雪碧與清音便無聲退到了十丈之外守着,如影子般沉默。
因着要敘話,便換了更舒適的長藤椅來坐,兼之鋪了厚厚的軟墊,倒很是舒服。夏寧微歪在藤椅裡,眉眼間俱是愜意,清眸半合悠然道:“你今兒個心神不定,方纔下棋時並沒有全力以赴,想來是下午從楚敏柔那裡打探到了什麼要緊的消息。”
玉妃不敢隱瞞,忙一五一十地說了。
而隨着她的講述,女子原本溫和的面目陡然陰沉下來,冷聲道:“好一個楚家,好陰毒的計謀!竟是要存心置我於死地了。”
原來
楚家竟打算暗地聯合楚國那一位君上,藉着求雨的名頭將齊王引開,而後對孤身於宮闈的夏寧微設套。而他們給夏寧微設定的罪名,便是穢亂宮闈,德行不正。
須知在這個時代,毀了一個女子的閨譽清白,便等於是絕了她所有的生機與退路。莫說夫家容不得,便是孃家也會引以爲恥。如此計謀,不可謂不毒辣。
玉妃滿面愁緒,顯然也是爲她懸心到了極處,低聲道:“楚家一向在齊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愛女在主子手底下吃了這樣大的虧,自然是不甘心的。且據說楚王已在來廣陵的路上,只怕這一兩日間便能和楚家的人談妥,主子務必要小心避開纔是。”
夏寧微玉面寒霜,聲冷似鐵:“避?旁人千方百計地算計,又哪裡是我能避得開的?再者,即便躲過了這一次,又能躲得過下一次麼?只是楚家倒當真看得起我。據說他們原出自楚國王族旁支,只是不知和當時的本家起了什麼嫌隙,竟肯舍了百年的根基從楚國本家分離而出,改到齊國來立足。當年楚家家主曾立下誓言,此生永不回楚,並與本家一刀兩斷,如此才得了齊王的信任,得以發展到今天的齊國第一外戚家族。眼下爲了除去我,竟是打算不計前嫌和楚王聯手了。”
玉妃見她情緒激動,不由覆在她的手背上道:“主子,眼下這個關口,千萬衝動不得。楚家的人固然可恨,但此事咱們既然知道了,便不會讓他們得逞。無論如何,玉隱這條性命是主子救下的,拼死也會護主子萬全。”
夜裡的風格外寒涼,浸滿了水汽撲在衣襟上,倒讓人格外清醒些。夏寧微漸漸冷靜下來,目光溫和地望着玉妃道:“傻玉隱,和你說了多少次,不必總把生生死死的話掛在嘴上。你我皆清楚,能在這個亂世之中活下來有多不容易,豈可輕言生死?只是如今我不犯人,旁人卻要來害我,用心委實惡毒。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了。玉隱,你且沉住氣,什麼也不必做
,每日仍舊和楚敏柔敷衍着,將他們的計劃轉告給我便行。其餘的,你什麼也不必做,省得身份敗露惹來殺身之禍。這件事,我自有主張。”
玉妃聽了這話,哪有不擔心的,遲疑道:“可是主子,你一個人勢單力孤的,又怎麼鬥得過楚家那幫人?”
夏寧微冷笑:“哼,楚家懂得借刀殺人,難道我便不懂得借力打力麼?說到底,這是在齊國的地盤,最能倚靠的人唯有齊王而已。而齊王的心思麼,我多少還是能琢磨到一點的。好了,夜色已深,你不宜長久逗留在外,還是快些回去罷。”
送走了玉妃,夏寧微便一個人倚在竹藤椅內輕輕搖晃着,聽見腳步聲走近,她便望向雪碧沉聲道:“你親自出宮一趟。最遲明日,讓可樂和芬達來見我。”
自打陰差陽錯來到這個時代,夏寧微便無一刻不想着重返21世紀,可在找到回家的法子之前,她先得學會的是在這亂世中保全自己。便爲了這個,這些年來她煞費苦心做了許多準備。藉着夏國嫡長公主的身份,再加上早逝的夏國王后留下的體己,她的銀錢是不短缺的。於是這些年來夏寧微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商業頭腦,廣設商戶,並收養了許多孤苦無依的人,而這些人最後都成了她的親衛或是心腹。除了各大商戶,她還在列國內創立了健全的情報機構與暗殺機構。而她手下能力最出衆的三個心腹,便是雪碧、芬達與可樂,三人中她留下一個在身邊,一個外派做了情報機構的頭領,而另一個便做了暗殺機構的首領。
可樂,便是夏寧微身邊最鋒利的一把刀,也是讓列國貴戚威風喪膽的第一暗殺組織羅剎門的首領。
對於出門在外的可樂與芬達,夏寧微召喚並不多,每年亦不過見上一面,彙報事務。此番纔到齊國不久,她便要見可樂和芬達,可見事態之嚴峻。
雪碧一向安守本分,並不多問,只是神色凝重答:“是,屬下辦事,主子放一百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