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敏柔半晌沒動靜,夏寧微忍不住繼續給她添堵道:“怎麼着,皇貴妃?先前本宮派人好聲好氣去請你的時候你不買賬,眼下這是又犯病了?”
誰能給她解釋一下,下首那個伏首桌上,笑得一抽一抽的人真是素日清冷孤傲的榮妃麼?不,這一定是她的錯覺。
果然楚敏柔的臉色更黑了一些。
倒是玉妃看不下去了,忙出來打圓場道:“哎呀,不是說好了來陪王后娘娘聊天兒的麼,怎的倒扯得這樣遠了?依嬪妾愚見,榮妃也好,皇貴妃也好,既然是一家人,便不會看重哪些個表面的東西。大家同爲姐妹在宮中服侍王上,自當以和爲貴不是麼?”
夏寧微的臉色便和緩了許多,擺手道:“也罷。本宮看榮妃也是個大度的,此事便這麼算了罷。”
臨了臨了,還不忘坑楚敏柔一把,王后娘娘當真是腹黑無敵。
接下來的聊天,夏寧微老神在在,榮妃言辭犀利,玉妃倒仍舊是扮足了賢惠溫婉人,唯獨楚敏柔如坐鍼氈。
等了半晌,茶水都有些涼了。夏寧微便吩咐宮婢撤下去,重新換了新泡的茶水來,她目光打量着青瓷鎏金茶杯緩緩道:“本宮今兒個倒聽說了個有趣的傳聞,未知諸位姐妹可有興趣也來聽一聽?”
榮妃等人自然是應和的,“嬪妾等願聞其詳。”
夏寧微脣邊含着一絲淡淡的笑意,目光卻冷得臘月飛雪,聲如鶯囀道:“王上午後來問本宮,昔日可曾與楚王交情匪淺。本宮當場便給否決了,也虧得王上英明,未曾誤信謠言。只是此事着實令本宮不寒而慄,卻不知本宮究竟是得罪了什麼人,竟這般不惜在王上面前搬弄是非,企圖毀壞本宮清譽。”
似霜雪般寒涼的目光挨個掃過去,最後落在驚疑不定的楚敏柔身上,她忽然一笑道:“說起來,本宮一向與人爲善,甚少得罪過什麼人。若真要論起來,也只是與皇貴妃之間有過小小嫌隙而已。可皇貴妃人品貴重,想來是不屑於做這等背後詆譭他人聲譽的事情的,哦?”
楚敏柔不由顫了顫,如小雞啄米般點頭,倒讓夏寧微感覺甚是無趣。如此又敲打了她一番,夏寧微便鬆口讓她們回去了。
楚敏柔正暗自高興,誰知下一刻便又是另一個晴天霹靂:“本宮新嫁到齊國,長日無聊。不想今兒個與姐妹們敘話一場倒很是融洽,往後你們便每日都按着這個時辰來昭陽殿陪本宮說話罷。”
榮妃第一個脆聲答應了下來:“蒙王后娘娘不棄,嬪妾萬分榮幸。”
玉妃亦跟着表了態,唯獨楚敏柔彷彿受了極大的打擊般整個人傻在那裡,全無半點反應。
夏寧微不由露出一絲不悅,沉聲道:“皇貴妃,諸位姐妹中唯獨你沒表態,怎的你是不樂意來陪本宮聊天麼?”
被玉妃暗地撞了一下的楚敏柔回過神來,無精打采地應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分明是口不對心。
好在夏寧微也不在乎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便擺了擺手道:“如此,便都散了罷。”
話說出了昭陽殿後,楚敏柔臉色便立時陰沉了下來,她冷冷掃一眼身後金碧輝煌的宮殿,而後對着來接自己的明玉、明煙道:“走,陪本宮見太后去。”
誰知半道上,轎子卻被榮妃給攔住了。
想到昭陽殿內她給自己的難堪,楚敏柔便氣不打一處來,恨聲道:“賤人,你今兒個還嫌我不夠難堪麼?此處可不是昭陽殿,那賤人不在這裡可沒人給你做主,你若再不識相,可別怪我不給你留臉面。”
榮妃儀態嫺雅地撫了撫鬢邊花鈿,嘆氣道:“柔妹妹,多虧得咱們是一個府裡出來的,我才能這般以德報怨來提點你。若換了旁人,早不管你死活了。我依稀聽說,你是要去找太后給你主持公道來着?”
楚敏柔滿面倨傲地回了一句:“是又如何?你再傲氣,也架不住嫡庶有別,更架不住姑媽她老人家疼我。”
榮妃倒是不見惱色,反而似笑非笑說了一句:“作爲你的庶姐,我當真是爲你的智商捉急。倘若我是你,眼下便不去太
後跟前哭訴,而是到勤政殿去求王上給你做主。”
楚敏柔面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到底聽進去了,便反問一句:“可誰不知道王上如今一味護着那賤人,倘若我去了,王上便會爲我做主麼?”
榮妃眼中的笑意愈發幽深,淡淡道:“原來是我高估了皇貴妃的智商。我只說一句,任何一個君王,都絕不會喜歡有人凌駕於他的權威之上,即便那個人是他的王后。再者,宮權被奪的那一日,你也去找太后訴苦了,可結果又如何?你的宮權該奪還是被人給奪了。在這個地方,你一定要記住一件事,唯有王上纔是真正掌握衆人生殺予奪大權的人。”
楚敏柔神色漸顯鎮定,頗爲複雜地望向榮妃問:“可你又爲什麼要幫我?方纔在昭陽殿,你看着那賤人踩我,不是看得挺高興的麼?”
榮妃便用一種看白癡的目光打量着她,無奈道:“我真是不知道,像你這種光長了一張好臉不長腦子的蠢貨,父親是怎麼放心讓你進宮來的。但無論如何,看在同出一門的份上,我還是不願意看你敗得太慘。正所謂物傷其類,你再不好,也總是楚家的人。無論你我都與楚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樣簡單的道理你竟不懂?”
若在平常,楚敏柔聽了這樣的話必定是要大發雷霆的,今日卻很是平靜,她甚至可稱得上是溫和道:“雖然本宮眼下還是不喜歡你這副孤傲自負的樣子,可今日本宮承你的情。來日你若有爲難的事,但凡力所能及,本宮都會回報你這個恩情的。”
“回報我便不必了,只是我的皇貴妃妹妹,倘若你當真是想要在這個宮中生存下去,凡事下決定前便請你先動點腦子罷。這宮裡的生存法則,可不是光靠一副美貌皮囊就行的呢。”
榮妃說完輕聲一笑,轉身便扶了侍女的手施施然離去。
而這一切,恰被尾隨楚敏柔身後的玉妃盡收眼底。她放開面前的花枝,眸意深深道:“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了榮妃。比起天真倨傲的楚敏柔,只怕她纔是真正難以對付的那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