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到了長樂宮的時候,才發現楚敏柔也在,他給太后請了安,便坐下笑道:“真巧啊,柔兒也在。”
楚敏柔依着老太后而坐,明麗的容顏顯然消瘦了許多,眼底閃過一絲幽怨之色,幽幽道:“不是巧合,是柔兒聽說王上今晚要來給姑媽請安,便早早侯在這裡了。柔兒已經數日不見王上,心中實在想念得很,只想着能遠遠瞧一眼王上就好。”
這樣情真意切的癡纏,是夏寧微萬萬做不到的,無疑也最能勾起男人心底的憐惜。
老太后心領神會,便推一推身畔楚楚動人的女子笑道:“哎喲,王兒且瞧瞧這丫頭,說得怪可憐見兒的,就連哀家聽了都不忍心呢。”
言下之意,便是齊王這些時日冷落楚敏柔太過分了。
對於面前這位一路扶持着自己登基的精明婦人,齊王的心情是極爲複雜的,但他到底對她感激甚於一切。
於是,短暫的沉默過後,齊王蘊了柔和的笑意向滿臉期盼的女子招手,待她坐過來後滿是嘆息道:“真真是個傻丫頭啊,孤近日忙壞了,一時顧不上你,可你便不會自己來找孤麼?難道你來了,孤還能將你拒之門外?”
楚敏柔半是委屈半是試探道:“柔兒何嘗沒有去過勤政殿,只是那一日親眼見着玉山連王后娘娘都給擋在了門外,柔兒又豈敢再去碰一鼻子灰?”
見齊王臉色微微一變,她便皺着臉道:“大哥哥知道柔兒一向最是要面子,若被大哥哥拒之門外,只怕回來要哭上個幾天幾夜呢。若果真如此,只怕也不必派人去靈隱寺求雨,柔兒的眼淚便夠齊國百姓生受的了。”
女子容色如花開正好的芍藥般明豔照人,又是一派俏語天真,即便是知道她有意爭寵,齊王也不忍心怪罪了。
他攬過語笑嫣然的女子,朗聲笑道:“如此,孤可得再冷落你一陣,也好解了齊國百姓眼下的燃眉之急啊。”
楚敏柔
不禁急了,抱住他的腰身連聲道:“不許不許,柔兒好容易才見大哥哥一面,說什麼也不肯放手的。”
齊王笑得越發厲害了,就連老太后亦是連連搖首,“你們這對小冤家啊,從小就打打鬧鬧,便成了親也沒少讓哀家操心啊。有些話,哀家本不該多嘴,但瞧着你們兩個這樣子,倒也不能不多嘴幾句了。王兒,你好歹年長柔兒幾歲,又是她的表哥,往後便不看在哀家這個老婆子的面上,也請看在你舅舅的面上,對柔兒多容讓些。可不能再爲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與事,再和柔兒輕易鬧彆扭了。要知道,你冷落了柔兒,傷的可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心,還會寒了你舅舅和楚氏一門的心啊。”
齊王心底一凜,臉上笑意便淡了許多,恭敬道:“是,母后教訓得是,孤以後自當好好疼惜柔兒,再不使母后與舅舅憂心。”
倒是楚敏柔彷彿覺察到了身邊男子情緒的微妙變化,一時神色有些惶然不安,解釋道:“大哥哥,柔兒沒有回家和父親告狀,是……是……”
齊王低頭輕撫着她的後背,勾脣笑得極溫柔,可眼眸深處卻盛滿冷意,“孤知道,是舅舅一片拳拳愛女之心,孤能理解。往後,孤會多抽些時間陪你的。”
楚敏柔聽得最後一句,早已滿心歡喜地倚入男子懷中,哪裡還能注意到別的?
倒是老太后看出了兒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疏離與不悅,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可夾在母族與兒子中間的她,從來都別無選擇的不是麼?便爲了這個,近年來母子二人的關係不知比從前疏離了多少,說起來,她也不是不傷心的。
用過了晚膳,齊王隨口說起一句想念楚敏柔昔日曾做過的珍珠丸子,楚敏柔便滿心殷勤地往小廚房準備去了。
老太后到底年紀大了,精神不比年輕人,晚膳過後便有些睏倦,她歪在軟榻裡,扶着額頭問:“王兒支走了柔兒,想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想單獨和哀家說?
”
齊王目光炯炯只盯着自己年歲漸長卻不改睿智的母親,一字字問:“孩兒來向母親要一句明白話。”
自打齊王重掌政權以來,已許久不曾喊過自己母親了,一時間老太后亦有些眼眶漲熱。她坐直了身子,手覆在齊王的手背上,神色鄭重道:“羽兒你說,但凡哀家這把老骨頭能辦到的事,拼了老命也會爲你達成所願。”
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那個時候他和蘭陵還有母親,孤兒寡母地在這深宮之中無所依靠,只能握緊了彼此的手取暖。防備旁人的加害,小心應對着輔政大臣的步步緊逼,一點點熬過來。在最暗無天日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握緊了他的手,語氣溫柔而堅定:“羽兒,你放心。母親便是豁出了這條性命,也會爲你保住王位,保住你們兄妹二人的性命。”
那一刻的溫暖與感動,即便過去了許多年,他也仍然忘不了。
齊王眼底有朦朧的霧氣浮現,但很快便恢復瞭如常的冷靜與犀利,緩緩開口:“這些年來母親一直夾在孩兒與楚家中間,搖擺不定。可假若有朝一日,孩兒與楚家到了必須二選一的生死關頭,母親的選擇會是誰?您是會選擇護住自己母家的榮耀,還是一如既往地護着孤這個兒子?”
老太后的眸子驀然睜大,身子不自覺地退後了一些,蘊滿了絕望的口吻道:“羽兒,你便不能不逼母親麼?你們都是哀家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哀家如何能做抉擇?再者,你舅舅這些年來雖勢力發展得快了一些,可有哀家看着,他到底還算安分守己。你們兩個就不能各退一步,相安無事麼?”
齊王冷笑:“各退一步,相安無事?母親,舅舅已經把他的愛女送到了孤的身邊,甚至一步步謀劃着將柔兒推上後位。只待來日生下王子,他是不是就該打算着將孤除去,扶持他們楚家的孩子登基爲帝了?楚氏如此狼子野心,母親居然也能說他安分守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