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經天光大亮,外面漸漸傳來走動聲,應該是向媽起來正在準備早飯。
蘇吟靠在窗下,眼圈烏青,被孟共雷得說不出話。
“倒也不必如此……”她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孟將……孟共,你知道自己在哪兒入土的嗎?”
孟共搖頭:“……我在幽州戰場上被納入玉琀,再醒來就是現在。”
得,說了約等於沒說。
江聽瀾習慣性地想找秦巍,想起自己昨晚放他半天假,手指多劃了一頁,往下點開了蕭極的名字。
蕭極接電話很快,聽聲音完全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江聽瀾挑出重要情況告訴他,蕭極思忖片刻,便給了話:“中午十二點前給您答覆。”
孟共盯着手機看得稀奇,眼睛裡明明白白兩個字:想要。
蘇吟肉疼:“等你學會常識,就送你一個。”江聽瀾的是最新款誒,罷遼,老年兒童也需要激勵教育。
孟共頓時感激道:“好,我會努力。”
江聽瀾笑笑,整理好文件起身要去衣帽間換衣服,臨出門了,偏頭對蘇吟說:“我給你報銷,孟共跟我,紙衣和必需品都走公賬。”
“好耶!”
蘇吟在書房裡休息了一會兒,站起身的時候腿痠頭暈,扶着桌子又緩了緩,眼看快七點半,才帶着孟共晃出門。
向媽打眼看到這麼大一個生人出現,先是一愣,想到蘇吟的職業,立馬接受度良好——瞧那臉色那眼神,多半不是活人。
了不得了,我也能看神神怪怪的東西嘍。向媽心琢磨着。
孟共操控着不大靈活的身體坐到桌邊,向媽瞧見了他地上的影子,又皺起眉,難道猜錯了,這是活人?
“向媽,多煎一份三明治,水就不要了。”蘇吟見孟共乾坐着尷尬,決定讓他嚐嚐鮮。
“好的蘇小姐。”向媽動作利索,去廚房忙了一會兒就端着第三份過來,“咖啡或者牛奶呢?這位先生都不要嗎?”
蘇吟接過來道:“不用了向媽,他吃不了液體,就連你這好手藝,他也只能聞個味兒!”
她在中間插上一根短香,那香不知什麼材質,向媽的三明治吐司片是用黃油煎過的,竟然插上去也不斷。
隨着這柱短香很快燃盡,孟共鼻腔嘴巴里侵入一股醇香濃郁的香味,他忍不住閉上眼,從中摸到了熟悉的味道:牛乳、麥香、新鮮蔬菜的汁液味……
軍旅半生,前線艱難,這些奢侈的東西只有在回到汴京述職的時候才偶爾嘗過,大部分時候,他都和普通士卒同吃同睡,吃得是摻沙的粗糧,睡得是就地砌的土牀。
孟共睜開眼,神情莫名,小國師和這男人,未免太過奢侈。
“先生吃不慣?”向媽端詳着他舉手投足的姿態,和自己在電視裡看到的大將軍挺像,八成吃不慣西式早餐,“鍋裡還溫了皮蛋瘦肉粥,先生要來點嗎?”
“肉粥?”孟共臉更臭,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多少人還吃不飽飯!
蘇吟視線在他臉上和三明治間掃了幾個來回,愣是沒明白:
“現在大家都吃這些,你要不習慣,明早給你買幾個肉包子,或者白麪饅頭也行。”
孟共表情一滯:“大家都吃這些?平民百姓也是?”莫非是他理解錯誤?
“哎喲,”向媽被逗得直樂,笑呵呵地盛來一碗偏乾的粥,“蘇小姐,這位先生哪來的,難不成還是貴族?”
她把三明治盤子推開,換上粥碗:“嘶——這三明治怎麼和冰塊似的……您試試看味道,不是我吹,就這熬粥煲湯啊,我可是和國宴廚師學過的!”
蘇吟眨眨眼:“算是吧,孟共以前是大將軍,以後他貼身保護江聽瀾,早餐得麻煩你多準備一份啦!”
向媽“嚯”地驚歎,不住地打量他:“真是大將軍啊……早飯好說,我記着啦!哪個朝代的大將軍啦?”
蘇吟正要說話,手機突然連響兩下,她飛快插上短香給孟共吃飯,然後點開信息看到了兩筆五十萬元的入賬,臉上登時洋溢起燦爛的笑容,對江聽瀾誇獎道:
“季雲深打定金給我了,夠義氣!晚點把瓶子還給他,就能收尾款咯!”
她數着餘額上的“0”,緊接着江聽瀾手機震了幾下。
“季教授的電話?”蘇吟伸長脖子看見名字,點點下巴,“大早上的季教授能有什麼事……”
江聽瀾右滑接通,季鶴林中氣十足的聲音被外放開來:
“小江,剛來的內部消息,西北挖出了南宋王墓,墓外發現盜洞和符文,會不會鵝頸瓶是從那裡偷出來的!”
“嗐……雲深你說什麼?哦,小江得上班!……小江,你快把電話給小蘇,現在考古隊準備工作差不多了,快開墓了!他們給我開個單人直播,我得問問她要不要一起看!”
蘇吟擡高嗓門:“季教授,我馬上到!順道把瓶子帶給你!”
季鶴林連連答應,催促着季家人把投影開起來,考古工作一干一整天,大屏看着才舒服。
蘇吟沒問孟共去不去,聽到“南宋”兩個字他就坐不住了,她跑上樓隨手披了件外套,下樓抓上三明治,恰好碰見林森在門口停車。
她跳上車,孟共緊隨其後,動作相當不自然,還撞到了頭:“快,先送我和孟共去季教授家,江聽瀾還在吃飯!”
林森還沒熄火,聞言乾脆一腳油門踩上去,車子轉速突然拉高,發動機發出悶響,火箭似的竄了出氣。
慣性壓得人一下靠在椅背上,蘇吟揉了揉脖子,林森擡頭看一眼後視鏡,嚇得差點當場急剎。
“蘇……蘇小姐,他他他,他怎麼扁了!!!”
蘇吟扭頭一看,孟共的紙殼身體太脆弱,沒抗住慣性,從3D變2D了,魂體還是那個魂體,實體就有點嚇人。
蘇吟:“…………”
“別擔心,開你的車,看路。”她抖抖黃表紙給他撐開,心說這次買的店鋪質量不行,下次得換一家,“孟共是魂體,這紙殼子我臨時做得,沒竹篾支撐比較脆。”
林森倒吸一口氣,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煞白,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
蘇吟和孟共趕到影音室的時候,直播正好放到開墓。
她隨意掃了眼屏幕,卻在右下角發現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
一旁的孟共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我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