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吟下樓,望見江聽瀾已經把饗宴打包回來的東西一一熱好擺好。
“上次看你魚吃得多,我讓覺渝給你留了今天運來的野生刀魚,快來嚐嚐!”
壞心情好像又少了一點,她心想。
“你說‘處理’,是什麼意思?”蘇吟歪頭問道。
江聽瀾:“謠言源頭已經送進去了,其他那些火上澆油、無中生有的,也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我每年花一大筆錢養着江氏的律師團,好刀總要用在刀刃上。”
咬了口刀魚餛飩,暖洋洋的感覺從喉嚨口一路滾到胃裡,蘇吟舒服得眯起了眼。
“光說兩句話,能送進去嗎?”
江聽瀾微笑:“江氏律師團,就厲害在能挖出以前做過的事,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都能想辦法調查出來。”
“你覺得,那些人會是老實本分的好市民嗎?”
“唔……”她嚥下一口口湯,含糊應了,覺得心裡舒服了。
這比自己一個個回覆爽多了!
有大佬抱大腿的感覺還挺好!
敏銳地察覺蘇吟心情好轉,江聽瀾悄悄鬆了口氣,他帶着歉意說:“抱歉,是我的疏忽,以後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好啦,原諒你啦!”蘇吟吃飽喝足,“ 謝謝你出手!”
“滋滋滋——”
桌上手機突然震動,來電人顯示是“江老爺子”。
蘇吟納罕,難不成江老爺子也是爲這事兒來的?
一接通,果然——
“小蘇!別哭啊!老頭子給你出氣!”
“江聽瀾那個混賬小子呢!發生這事他死哪兒去了!”
“啊?已經在刪了啊,這還像點話!那小子說沒說多久處理好?”
“三天?!混賬東西!叫他給老子加班!加班幹!”
蘇吟哭笑不得,好一頓安撫,江懷之才緩下氣兒。
之後一連幾天,江懷之每天準時準點打電話噓寒問暖,白天派管家一車一車地送東西上門,名牌包包、應季衣服、奢華首飾一樣不落,還大手一揮,給蘇吟發了個大紅包。
“聽說別的小姑娘心情不好就喜歡買東西,小蘇你也試試!別省錢,聽瀾能賺!”
可到了第五天,蘇吟卻一通電話都沒接到,一問江聽瀾,才知道江懷之正爲老朋友腦溢血住院頭疼心煩。
病牀前,江懷之看着老兄弟人事不知的樣子,心裡頭別提多堵了。
管家見他一直愁眉不展,鬱鬱寡歡,小聲建議道:“老爺子,要不找蘇小姐來看看?億騰接連出現意外,實在匪夷所思。”
江懷之眼睛一亮,思忖片刻:“有道理,有問題解決問題,沒問題圖個心安!”
他腿腳利索,健步如飛:“老陳,快快快,咱們請小蘇吃午飯!”
蘇吟看見兩位老人出現在門口,瞬間明白過來。
“老爺子,快進來,邊吃邊說吧!”
江懷之訝然,小蘇真神了!老頭子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一進門,江聽瀾也在,江懷之徑自往沙發上一坐,開門見山。
“是這樣的,億騰的老葛是我的老朋友,最近倒黴透頂,不光公司股價跌得厲害,家裡人也病的病傷的傷,所以我想請你看看。”
江懷之講得委婉,眉宇間的擔憂卻真真切切。
“最近半個月,億騰的股價下跌17%。”江聽瀾眉頭微蹙,搖搖頭道,“如果跌到25%,就只能破產清算了!”
“可不是,葛家那幾個幾乎全躺醫院了,要不是他那大女兒葛雲菁撐着,其他股東早把他家吞乾淨嘍!”
說起這事兒,江懷之眼中露出讚賞,隨即遺憾嘆息:“要我說啊,早把位置傳給葛雲菁,也不至於鬧成現在這樣!”
蘇吟沉吟片刻,點頭答應:“行,今天先去醫院,如果有空,我還想去看看葛家老宅,您方便的話就約時間,到時候提前一天通知我。”
億騰是A城有名的日用品集團,大大小小分公司遍佈全國各地,但半月前一起沐浴露中毒事件衝上熱搜以後,股價就開始跌。
之後接二連三發生了好幾起意外,不是廠房倒塌,就是工人受傷賠付不及時,前天又鬧出來工人加班猝死的新聞。
口碑一塌糊塗不說,甚至網上還掀起了“抵制億騰”的浪潮。
蘇吟斂下眼眸,心裡有了五分猜想。
能讓一家有近百年曆史的老品牌迅速倒塌,簡簡單單“意外”兩個字可說不通。
聽見乾脆利落的迴應,江懷之先是一喜,繼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小蘇,這事兒是我自個兒做主請的你,老葛那個倔驢不信這些,他要是說什麼不中聽的話,你別生氣,老頭子我給你出頭!”
他說着揮了揮拳頭,虎目圓睜,大有甩起柺杖打架的氣勢。
蘇吟被逗得噗嗤一笑,眨眨眼俏皮道:“沒事,我相信您,您肯定不會讓我吃虧!”
“那是自然!”江懷之連連點頭,這個短啊,他必須護!
心事有着落,老頭子當下長舒一口氣,猛地一拍拍大腿:“擇日不如撞日,老宅就明天吧,你看怎麼樣?”
“行!”
吃過午飯,江懷之帶着蘇吟到醫院病房。
高級VIP病房裡,老人頭髮雪白,短短几天時間,兩頰已經凹了進去,整個人憔悴不少,蓬鬆的被子裡蓋在身上,幾乎看不出人形。
跟被吸乾了似的。
蘇吟只看了第一眼,心裡頭就升起疑惑——這面相,並不是大富之相。
繞到牀前翻看一下病人資料,她心中的疑團更大,八字頂了天算平安順遂,根本承不住大財。
“有問題?”江懷之看着她臉色,問道。
蘇吟沉思片刻:“還不確定,明天您帶我去老宅看完再說。”
-
第二天上午,蘇吟剛吃完早飯,江懷之的車便到了。
與江家的風格截然不同,葛家是一座三進的宅院,據說是末朝大商的住所,幾年前被葛家高價拍得。
朱漆大門上黃澄澄的銅釘鋥亮,右邊不起眼處有門鈴和監控。
江懷之與蘇吟剛走到門前,大門便開了,一頭短髮的葛雲菁熱情而不失禮數地迎了出來。
億騰的事情她是臨危受命,焦頭爛額幾天都沒閤眼,眼下看見江懷之,葛雲菁不由自主鬆了口氣。
“江叔叔,麻煩您了!”她朗聲打了個招呼,聲音略帶一絲沙啞。
目光移到江懷之身側,她笑着打量了一番:“這位就是蘇天師?”
這段時間,A城蘇天師的名號葛雲菁也算是如雷貫耳,但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時,她還是升起一股不真實的感覺。
太年輕了。
比起李道長、元智方丈這些人,這位蘇天師更像是個大學生,而不是玄之又玄的“神棍”。
葛雲菁心裡飄忽,會不會傳言言過其實?
但望見江懷之,她還是極好地掩飾了心中的想法,衝蘇吟點了點頭。
從下車起,蘇吟就在暗暗留意葛家的情形,跟隨葛雲菁一路走到待客的茶室,全都一切正常,至少風水擺設都是請專人看過,頗爲講究。
江懷之使了個詢問的眼色,見蘇吟搖搖頭,他心下一沉。
葛雲菁給二人上了茶,纔開口道:“蘇天師,我家裡的情況,想必你也知道了……”
她話還沒說完,茶室的門被轟得打開,一高瘦的年輕男人闖進來,面色不善。
“葛文秋,沒看見貴客在嗎,這裡不是你胡鬧的地方,出去!”
葛雲菁當即沉下臉斥道。
葛文秋一雙細長的眼半睜着,更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嘴角的嗤笑卻讓在場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姑姑,我好歹也是億騰和葛家的一份子,難道坐在這裡的資格都沒有?”他一扯嘴角,自顧自地坐到另一側,給自己沏了一杯茶。
葛雲菁還想說什麼,葛文秋突然盯着她,一字一頓地說:“爺爺還沒死,您上位的心思收一收!”
果然是小孩子,只會說這些沒用的話。葛雲菁面色不變,心中想道。
江懷之在一旁觀察着葛文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以往這混小子雖然混賬,但不至於在外人面前下自家人臉子,今天這是中了什麼邪?
葛雲菁半天沒接話,讓葛文秋的挑釁像撞到了棉花,反倒顯得自己沒臉。
他目光掃過茶室內的幾個人,最後停在了江懷之身側的人影上,上下打量了一眼,毫不掩飾輕蔑。
“你就是蘇吟?嗤,騙了江家,現在還想騙到葛家?”
呵,一個黃毛丫頭,傳得和神仙似的,也沒感覺多牛逼啊,長得也就這樣,還不如最近火起來的關眉!
蘇吟喝茶的手一頓,擡眼望向葛文秋,好嘛,一句話都沒說,就有皮癢的自己湊上來了。
江懷之輕咳一聲,葛文秋瞬間便覺得如山的壓力壓到自己脊背上,忍不住瑟縮着收回了挑釁的眼神。
只是蘇吟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她放下茶盅,雙手搭在膝蓋上,衝葛文秋禮貌性地微笑着說:“葛老爺子腦溢血住院,葛總車禍昏迷,文秋少爺好像心情不錯?”
葛文秋半躺的身形一僵,定了定心神,嘲諷道:“你新聞看多了吧,老子的事情要你來管?”
“啊,那是我看錯了。”蘇吟欠了欠身,滿臉歉意。
葛文秋正要出言挖苦,緊接着卻聽到她說:“可是……你過去二十四小時裡,和三個異性有過親密接觸誒,文秋少爺不用去醫院看護嗎?哦還有!你有孩子啦!恭喜恭喜!”
葛文秋:…………
江懷之嘴巴緊抿,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這丫頭,促狹鬼!
望見對面鐵青的臉色,蘇吟瞪大雙眼,語調拔高:“不會吧不會吧,這麼大的喜事,你不會還沒告訴家人吧!”
“你閉嘴!”
葛文秋忍無可忍,握緊拳頭一拳砸在沙發上怒吼道。
他磨着後槽牙兩眼發紅,今天江懷之那個老東西在,他不能出手,明天!不!今晚!他一定要這個賤..人好看!
“葛文秋,到底怎麼回事!你說你在醫院?”
葛雲菁乍一聽還覺得是蘇吟故意編的,可現在看看當事人的反應,就差把“你說的都對”掛在臉上!
她滿臉震怒,敢情葛文秋把全家人都騙得團團轉!
對面,葛文秋呼哧呼哧喘着氣,腦子亂成一團漿糊,完全沒辦法思考。
他站起來走了兩圈,隨即腰痠腿軟地又坐回沙發裡。
蘇吟輕飄飄一句話,引得在場之人齊齊色變。
“只顧着爽,被吸了精氣都不知道,你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