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便是趙靖西與古月華的大婚之日。
原本這場婚禮早在半年前便應該舉行的,因爲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一切,古月華的嫁妝甚至都已經運到了靖王府裡去了。而禮部爲那張婚禮的策劃事宜也都舉行的差不多了。
現在,萬事俱備,只待成婚了。
婚禮前一天,來自皇后任佳穎的添妝,還有古月彤,其餘京中各閨秀的添妝紛紛送到了錦安候府,那陣仗,一點也不比當年皇后任佳穎出嫁時候差。
就連皇帝趙鈺,也準備了一份添妝之禮命自家皇后給古月彤送過去了,他的理由是,那些東西都是送給靖王叔的,但是怕他不收,所以就送給靖王嬸了。
任佳穎對此沒有多想,直接就將東西以自己的名義送到錦安候府。
古月華出嫁的前一夜裡,古月彤忽然抱着李恆過來看望她。
“終於等到你出嫁的這一天了!你是個幸運的,太皇太后明明知道你有重孝在身,卻還是願意讓你與靖王成婚,這份福氣,當真是沒有人能夠比得上!”
古月華聽了這話,擡眸瞧了古月彤一眼,道:“你也莫要擔心,總共才一年半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古月彤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古月華一眼,笑道:“我以爲,你要跟我說,這婚事,你其實是不願意的,我知道你爲父親守孝的決心有多大!”
“我若是不同意,太皇太皇就會與靖王鬧翻,而我,也被太皇太后怨恨。”古月華苦然道:“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我扛不起!所以,我只能答應下來。”
古月彤聽了這話,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件事情,你只有答應,沒有反悔的餘地!”
“婚我是答應成了,可我卻沒答應不替父親守孝。”古月華微微一笑,道:“我該堅持的東西還是會堅持的,姐姐,你就莫要有不平衡的心態了,我與你是一樣的。有婚姻的形式,但是婚姻之實,卻是以後的事情。”
古月彤聽了這話,尷尬一笑,道:“妹妹,你誤會了,我沒有心理不平衡。”
“那你怎麼會在此?不就是看我要成婚了,你自己也心癢癢了?”古月華聽了這話,似笑非笑的瞧了古月彤一眼,道:“你跟我不同,黃貴太妃願意等你守孝三年再成婚,那是因爲她已經有了孫子,並且在一天一天的長大。你有恆兒做依仗,其實什麼都不需要擔心。該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
古月彤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古月華一眼,低聲問道:“你當真這麼覺得?”
“是!”古月華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咱們錦安候府雖然如今沒有了頂樑柱,但是還有我這個靖王妃在,而且你與皇后娘娘的關係也很好,誰敢欺負你?欺負你之前,他們也得先掂量掂量這些!最重要的是,廉親王他對你是一心一意的喜愛,有了他,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用怕!”
“但願如同你所說的這樣吧!”古月彤聽了這話,臉上當即泛出一絲喜色來。
……
第二日一大早,便是古月華與趙靖西成婚的日子。
一大早,趙靖西便來侯府迎親,儀仗在前引路,趙靖西乘坐由八匹馬拉的彩車跟在後面,一路大吹奏樂的來到錦安候府門前。
朝中接連發生一連串的變故,死了不知道多少的人,此時此刻這一場婚禮來的真是太及時了,適時的將京都老百姓們因爲前幾日的劫獄事件,所產生的陰霾都驅趕走,婚禮的熱鬧也使得不少人的心裡面變得愉快起來。
圍觀的老百姓實在是太多,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羣裡有一個年輕的男子,用一雙細長的,充滿了陰霾的眸子緊緊的盯着這一切,隨後,又隱入了人羣中。
等到趙靖西從侯府接了古月華上彩車,繞城一週之時,氣氛空前的熱鬧起來。
古月華坐在彩車裡,頭上帶着沉重的鳳冠,身上穿着厚重的嫁衣,脖子都壓酸了,如今正是六七月份的天氣,最爲炎熱的時候,她身上那裡三層外三層的衣裳瞬間便成了最痛苦的折磨。
好在,趙靖西提前便已經考慮到這一點,早早的便命人在車內放置的有冰盆,這才讓古月華感覺好受了許多。
最終,迎親隊伍在靖王府門前停了下來。
此時的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古月華頭上蓋着紅彤彤的喜帕,一路由喜娘攙扶着入了府,她隔着帕子看不到外頭的情景,但卻一直都能感覺到趙靖西的存在。她的一隻手,從下轎子開始,就被趙靖西緊緊的握着。
在經歷過拜堂,祈福,等一系列繁瑣而又亢長的禮節之後,古月華終於被送到了她與趙靖西的洞房中。
古月華剛被喜娘攙扶着在鋪滿了桂圓,花生,核桃的牀上坐下來,便聽到有人大踏步從外間走了進來,衆喜娘都彎腰請安道:“參見王爺!”
隨後,古月華便聽到趙靖西沉聲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王爺!”喜娘們微微福了福身,便相繼退了下去。
等人一離開,趙靖西便走到古月華身邊,伸手將她頭上的紅蓋頭摘下來,隨後柔聲道:“你累了吧?”
古月華點點頭,道:“還有流程沒有走完,你將人都打發下去,這樣不太好吧?”
趙靖西
聞言,微微一笑,伸手將古月華頭上的沉重鳳冠摘下來,放到一邊的桌上,低聲道:“這又不是你我二人真正的洞房花燭夜,合巹酒什麼的,還是留到真正洞房的那一日再喝吧!”
“你,你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古月華聽了這話,微微有些吃驚,她是打算成婚之後不與趙靖西洞房的,可是她還沒說,這個聰明的男人就已經猜測到她要做什麼了。
趙靖西聽了這話,當即點點頭,道:“是的,華兒,你能爲了我而委屈求全,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心裡面想什麼呢?爲岳父守孝,這是我先前便已經答應你的,現在,這話依然作數。”
古月華聽了這話,臉上微微的露出一絲笑容來。
趙靖西瞧了她一眼,沉聲道:“你先歇着,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送吃的進來,我先出去敬酒了。有什麼事情,你派人來叫我。”
“好!”古月華點點頭。
趙靖西衝着她一笑,轉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古月華便叫了琥珀與琉璃等幾個丫鬟進來,幫着將自己身上那裡三層外三層的衣裳都脫了下來。今日累了這麼一天,她身上都出汗了,粘膩膩的,難受死了。
“小姐,已經準備好了熱水,您要不要先沐浴?”琥珀低聲問道。
古月華點點頭。隨着幾個丫頭一起,去了裡屋。
等沐浴完,她換上一身乾淨的常服,在桌邊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趙靖西派遣廚房的人給古月華送了飯食進來,熱騰騰的,都是簡單易消化的食物。
古月華也的確是餓了,坐在桌邊消滅了整整一大碗飯。
飯後,她與幾個丫頭坐着閒聊。
“小姐,奴婢們還以爲還要再等一年多才能看到小姐成婚的呢!沒想到這麼快就成親了!”琉璃在一旁笑哈哈的道。
古月華擡眸瞧了她一眼,淡然一笑,道:“成親是成親,還守的禮節還是要守的。”
琉璃面上一僵,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便悻悻然的住了嘴。
一旁的琥珀與雲朵都沒開口。
時間慢慢的過去,前頭的斛光交錯還在繼續,古月華有些累了。
“小姐!要不您先睡吧!”琥珀十分體貼的道:“奴婢們就在外頭守着。”
古月華點點頭。
當趙靖西好容易應酬完了從外頭回來之時,已經是二更天了,古月華已經沉沉睡去。
他站在牀邊上瞧了一眼那十分熟悉的容顏,轉過頭去對着琥珀等幾個丫頭道:“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王爺,您不用沐浴更衣麼?”琥珀遲疑着問了一句。
趙靖西擡眸瞧了她一眼,沉聲道:“你們去準備好熱水就行了,一切事情本王自己來弄。”
“是!王爺!”琥珀等這才轉身慢慢的退了下去。走的時候還將房間們帶上了。
趙靖西再次轉頭瞧了古月華一眼,這才脫掉自己的外裳,去了裡間沐浴。因爲古月華已經睡着,他做什麼都是小心翼翼的。
等沐浴完,他帶着渾身的清爽氣息回道牀邊上,靜靜的瞧了古月華兩眼,低頭在她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隨後便轉身去了邊上的涼塌。
這是他早先就準備好的。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大早,古月華便醒了過來。起身的時候,她纔看見趙靖西在涼塌上過了一夜。
她的眼中當即露出一絲愧疚來。
沒忍心去打攪趙靖西,古月華起牀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然而,趙靖西還是醒了過來,他的警覺性實在是太高了。
“你再睡會兒吧!時間還早!”古月華輕輕道。
趙靖西搖搖頭,道:“不,今日是進宮向母后請安的日子,要早點去。”
“那好吧!”古月華瞧了他一眼,轉身吩咐琉璃等進來服侍。
一個時辰之後,兩個人便收拾妥當,坐着馬車進宮去了。
太皇 太后一大早便等着了,自從古月華答應與趙靖西成婚以來,她的病便漸漸的好轉了,到如今已經完全痊癒,與從前沒什麼兩樣,至於命不久矣這樣的話,更完全是笑話。
趙靖西已經漸漸的察覺出不對勁來了,他可不相信是因爲自己與古月華成婚,這才使得太皇太后的病情好轉。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這一切都是人爲的。
太后爲了逼迫他成婚,特地的與皇帝聯合起來,演了這麼一齣戲。
趙靖西有些哭笑不得,也無可奈何的緊,那畢竟是他的親媽,他不可能怪罪她,只能在日後多多補償古月華一些了。
當然,太后裝病逼迫兩個人成婚,她自己心中也是有一些愧疚的,所以兩個人這次進宮來請安,幾乎受到了她最熱情的招待。
古月華很是有些受寵若驚,她以爲她與趙靖西成婚了以後,太后就會對她有諸多要求了呢!原來沒有!
但就在她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太后卻又忽然開口道:“華兒,現如今你已經與靖兒成婚了,你的首要任務便是爲他生下孩兒開枝散葉,此生若是能在臨終前含飴弄孫,哀家便無怨無悔了。”
古月華聽了這話,只覺得自己心中惡寒無比。她只是委曲求全而已,太后居然還逼迫她趕快生
孩子!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飯正她看太后的身子骨還硬朗的很,至少三五年內是絕對不會駕鶴歸西的!
“回母后話,孩子這種事情,要看緣分的。”眼看着太皇太后眼巴巴的望着,古月華無奈之下,凌模兩可道:“我們兩個抓緊努力就是了,但卻不能保證。”
太皇太后聽了這話,簡直是喜上眉梢:“好好好!你有這個想法,哀家心中已經很滿足了!行了!你們倆回去吧!哀家等你們的好消息!”
“知道了!母后!”古月華勉強一笑,道。
趙靖西伸手將她的手一牽,對着太皇太后道:“母后,我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小兩口好好的培養培養感情!”太皇太后笑的合不攏嘴道。
趙靖西這才帶着古月華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古月華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一絲哀愁來。
趙靖西見了,當即微微一笑,對着她道:“華兒,可是母后的話讓你有了壓力?”
古月華點點頭,瞧了趙靖西一眼道:“難道你沒有?”
她以爲趙靖西會苦着一張臉說有,但沒想到,他卻是搖了搖頭,道:“華兒,你記不記得,我曾經答應過你,要帶你走遍天下,欣賞完所有的美景?”
“記得!”古月華聽了這話,當即點點頭,望着趙靖西的眼睛裡卻是露出一絲驚喜來:“王爺,你難道是想……”
“沒錯!等明日回門過後,我們倆誰也不驚動,悄悄出京去遊玩!”趙靖西笑道:“母后她能逼迫我們成婚,難道我就不能耍個花招欺瞞她一下?”
古月華聽了這話,臉上也露出一絲興奮的神情來,倘若他們離開了這京城,天地廣闊,還有誰會對她耳提面命的逼她生孩子?
可是,她也有一絲擔憂:“靖西,這事兒好是好,可是母后知道了,她必定會很失望……”
“放心,她不會的!”趙靖西微微一笑,道:“我已經想好了法子!”
古月華擡眸瞧了他一眼,沉聲說道:“那皇上那邊……”
“放心,我也早已經跟他說好了!兩年之後纔會回來!你放心吧!”趙靖西微微一笑,道。
古月華聽了這話,心中當即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這件事情,她明明知道太皇太后會生氣,但是那種自由她實在是太渴望了!
回去以後,兩個人都不動聲色。
第二天,兩個人照常去錦安候府回門,雖然錦安候與丁氏都已經去世了,但是該有的禮數也還是要有。古月華帶着趙靖西在錦安候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
兩個人在侯府裡呆到很晚纔回王府。
第二日一大早,趙靖西便說要帶古月華去京郊遊玩,兩個人坐上馬車,只帶了幾身換洗的衣裳,便隻身出了京城。
當然,暗中是有不少的暗衛相隨的。
當天,他們沒有回京。
一直過了兩日,宮裡太皇太后才反應過來,當時就氣的將一個花瓶給砸碎了:“這兩個人到底去哪裡了?”
“回娘娘話,王爺好像從前說過,他要帶二小姐去遊山玩水……”靜月姑姑小心翼翼道。
太皇太后聞言怔住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奴婢,奴婢記不清楚了。”靜月低頭道,太皇太后的目光嚇的她哆嗦了一下。
太皇太后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她兩眼,嘆息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他既然擺明了態度不想讓哀家去管,那就算了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神裡全然都是失落。
……
與此同時,已經出了京城範圍,去往江南方向的古月華與趙靖西,在路邊上卻遇見了一個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叫花子,他斷了雙手,是個啞巴,衣衫襤褸,身上的銀錢被人搶劫一空,似乎連腿也被人給打斷了。整個人癱坐在路邊的泥地裡,正在被幾個叫花子拿着石頭砸。
古月華從車窗裡無意間看見了這一幕,立刻便叫馬車停了下來,與趙靖西一起下了馬車。
那被幾個叫花子欺負的男子看到他們就跟看見了恐怖的惡鬼似的,嘴裡咿咿呀呀的叫了幾聲,拼命的從地上爬起來往遠處逃去。
那幾個小孩看到來了人,便都逃走了。
“你說,那人可是謝煜?”良久之後,古月華低聲問。兩個人都沒有奔過去將那個人抓回來的意思。
趙靖西點點頭,道:“十有八九就是他,從前吃啥風雲一般的人物,沒想到最後卻落的個這樣的結局,他實在是比死了還要悽慘!”
“是啊!生不如死!”古月華搖搖頭,道:“不過,廉親王那會兒不是沒抓到他麼?他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
趙靖西聽了這話,想了一下道:“趙淳的勢力全都被解決掉了,沒人照看,他落的個這樣的結局,也是無可厚非,畢竟,皇帝的通緝令並沒有撤銷,禁軍們仍然在找尋他的下落,他這幅叫花子一般的模樣,大概,誰都沒興趣理會吧?”
“要不,通知趙恕,將對他的追殺令撤了吧?他這幅模樣,活不了多久了。”良久之後,古月華道。
趙靖西轉頭瞧了她一眼,笑道:“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