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剛從書案上成堆的奏章當中擡起頭來,便看見一個人連滾帶爬的從門口滾了進來。
是真的滾,痛的嗷嗷直叫,一直滾到了御案前才停了下來,瞧那樣子,像是被人從門口直接踢進來的。站在一旁的高公公看到這一幕頓時嚇了一大跳,連連喊道:“護駕!護駕!”並連忙護在皇帝面前。
“父皇!您別怕!”趙恬與古瀟安便從門外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跪地向着皇上請安。
皇帝到底是皇帝,比高公公鎮定多了,他瞧了趙恬一眼,再扭頭看看那一路滾進來的人,見他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但是一張臉早已經被人揍成了豬頭模樣,根本就分辨不出到底是誰,渾身髒兮兮的,倒是一身的華服提醒着皇上。此人絕對不是什麼尋常百姓。皇上疑惑道:“太子,你這是做什麼?在朕面前竟然如此放肆!你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滾進來的人也連忙跪地請安:“太尉府樑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歲!”
“父皇息怒!”趙恬連忙告罪:“兒臣知道自己的行爲有些欠妥,但是兒臣今日實在是太憤怒了,這怒火壓了一路也沒壓下來,求父皇替兒臣做主!”宏夾農技。
古瀟安也跪地大聲喊道:“求皇上替我妹妹做主!還她一個清白!”
“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又跟秦白扯上了?”皇上聽了這話,頓時便想起之前的那樁皇莊自殺案,臉色一下子便陰沉了下來,知覺告訴他,這兩個人今日進宮,絕對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是,父皇。”趙恬應了一聲,當即開口,將剛剛在錦安候府門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兒臣聽聞彤兒這幾日身子欠妥。一直都沒有抽出空子去看她,今日兒臣辦完了差事,好容易有點空閒,便決定去侯府看看,誰知道在侯府門前卻看見了這廝!”說着趙恬朝着跪在地上的樑晉恨恨的瞪了兩眼,接着道:“此人當時正在侯府門前大肆宣揚說自己與彤兒有了私情。可他根本就是胡咧咧!”
“皇上!冤枉啊!”樑晉聽了太子的控訴,當即呼喊道:“我與古小姐的確是兩情相悅……”
古瀟安在一旁辯駁道:“回皇上話,這人完全是胡說八道!在下妹妹一直都在府中呆着,很少外出,又怎麼會認識你?”
“古小姐,哪個古小姐?”皇上聽了趙恬與古瀟安的話。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轉過頭來瞧了樑晉一眼,冷冷道:“在朕面前,你可不能胡說一個字!”
樑晉聽了這話,神情頓時瑟縮了一下,但下一刻,他便斬釘截鐵的回答道:“回皇上話,我。我是與古大小姐兩情相悅,而且我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他費盡力氣才喊出這幾個字來,喊完以後,當即鬆了一口氣。
那個‘大’字一傳入皇上的耳朵裡,他的神情便頓時一變!
趙恬一看皇上表情,便知道他是有些相信樑晉的話了,當即開口道:“父皇!此人當時拿着一個肚兜,還有一枚髮簪,硬說是彤兒之物,可是兒臣與錦安候夫人已經仔細辨認過,那些東西根本就是假的!樑晉根本就是在信口開河!”
古瀟安也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極是。”
“都是假的?”皇上皺眉問了一句。
“是的!”趙恬當即開口道。
皇上頓時沉吟起來。
就在此時,御書房外頭忽然有太監一路奔進來道:“皇上!錦安候夫人求見!”
“宣!”皇上毫不猶豫的開口道。
“是!皇上!”太監應了一聲當即轉身,可他出去沒一會兒,便再一次進來稟報道:“皇上!皇后娘娘也到了!”
“她來做什麼?”皇上聽了這話,頓時皺眉思索了片刻,但下一刻他便吩咐道:“宣她進來吧!”
“是!皇上!”
片刻之後,一身紫紅色宮廷正裝的皇后便與面容略顯憔悴的錦安候夫人一同從外頭走進來了。
“臣妾(臣婦)參見皇上!”兩個人跪地一同請安。
“都起來吧!”皇上擺擺手,對一旁的高公公道:“賜坐。”
高公公應了一聲,當即吩咐人搬來兩個錦凳,皇后與錦安候夫人一同在下首位置上坐了,當然,錦安候夫人的位子更靠後一些。
“皇后,你今日爲何會來我這裡?是有什麼事情麼?”皇上當即開口道。
皇后聽了這話,當即笑盈盈的開口道:“皇上,臣妾聽聞皇上您最近一直忙於公務,連用膳的時間都大大的減少了,這可不行!是會傷身的,臣妾憂心忡忡,便從太醫那裡學了一個方子,做了一碗茯苓百合薏米粥,特地的給皇上送來,還請陛下不要嫌棄。”
“皇后一番好意,朕怎麼會嫌棄?況且這粥,朕一聽便覺得很好吃。”皇上聽了這話,當即命高公公將宮娥手中的食盒接了過來。擺在一旁。
皇后笑盈盈道:“皇上,粥放涼了就不好喝了,效果也會大大減弱的。”
“朕還有些事,等下再喝。”皇上說着,目光便轉向了一旁的太子。
皇后目光在屋子裡掃視了一圈,笑盈盈問道:“殿下,您是在處理什麼事情?太子怎麼一臉怒容的?而且錦安候夫人也進宮來了,她倒是沒有去拜見臣妾,這個又是誰?”她的目光一一在所有人的臉上掃過,然後停留在樑晉的臉上。
皇上轉過頭來,順着她的視線瞧了樑晉一眼,正要開口,一旁的錦安候夫人卻忽然開口道:“皇上!事關小女清白!還請皇上三思!”
她這是不想讓皇上當着皇后的面兒說了。皇帝只聽了一句便明白了錦安候夫人的意思,他轉過頭來瞧了皇后一眼道:“罷了,皇后,你先回去吧!”
然而皇后卻是坐在那裡不動,臉上依舊笑盈盈的:“皇上,這話臣妾可就不懂了,請問錦安候夫人所說的事,可是朝政?”
“並非朝政。”皇上搖頭道。
“那可是牽扯了前朝之時?”皇后又問。
皇上扭頭瞧了太子與樑晉一眼,點點頭道:“算是吧。”
“怎能能算是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皇后淡淡道:“皇上,我猜,這件事情,算是女人之間的事情吧?”
皇上點點頭,道:“是啊!”
“既然如此,那皇上爲何不肯將此時交給臣妾來辦呢?”皇后笑盈盈,體貼無比道:“近年來皇上國事煩勞,早已經疲累不堪,臣妾無法替您分憂,只能在自己職責所內儘量的減輕皇上的負擔,還請皇上成全。”
“呵呵,還是皇后體恤朕。”皇帝聽了這話,當即呵呵一笑。
趙恬跪在那裡,臉色陰沉沉的,心中更是聚集了狂風暴雨,恨不得將面前的皇后一巴掌拍到牆上去!這婦人真是討厭,他正在與皇上討論古家的事情,她卻無端端的牽扯進來,還死皮賴臉的想要將這件事情接過去,簡直是癡人說夢!
“那麼,皇上,您應允了麼?”皇后笑着追問了一句。
皇上聽了這話,轉頭看了看太子,沉吟道:“皇后有此心,朕心甚慰,只是,這件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事關女兒家的清白,能少一個知道就少一個吧!”
“皇上!話不能這麼說!”皇后聽了這話,當即正色道:“既然關係到女兒家的清白,那麼皇上要如何去查?您擅長的是處理國事,這些深宅內院的瑣事,恐怕您的經驗還不如臣妾呢!”
“哦?是麼?”皇上聽了這話,當即笑呵呵道:“也罷,你說的有那麼幾分道理,你不用退下了,就坐在這裡,爲朕分析吧!”
“謝皇上。”皇后聽了這話,當即應道。
錦安候夫人跪在那裡,臉上的表情極力保持着微笑,然而臉色卻快要僵硬住了。皇后!爲什麼今日又扯上了這位六宮之主!她的華兒,也實在是命苦了些!
就在這時,古瀟安忽然開口道:“皇上!舍妹這件案子,能由皇后娘娘來幫着審問,那是最好不過的了,這是她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只不過,”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道:“畢竟當初在皇莊上的賞梅宴上,舍妹爲證明清白差點自殺,事情雖然過去了,但是在下一家人心卻仍然惶惶不安,那日情景依舊曆歷在目,舍妹現如今也還病臥在牀,只希望皇后娘娘能慎重一些,莫要重蹈當日的覆轍。”
他這話含義破深。
錦安候夫人沒有想到自家兒子能說出如此綿裡藏針的話來,竟然不動聲色的將了皇后一軍,頓時便覺得心中安慰不少。
皇上聽了這話,當即便回想起來當日情景,他的臉色也變得格外凝重,瞧向皇后的眼神也帶了一絲警告:“皇后,今日朕也還在這裡坐着,你既要審,那就不要有一絲偏頗,不然,冤枉了古小姐,朕絕饒不了你!”
皇后聽了這話,神情頓時一凜,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道:“皇上!當日之事臣妾的確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爲此自己也是日日自責不已,今日自請爲皇上分憂,其實也是抱着想將功贖罪的想法,來爲錦安候夫人審案的,沒想到卻被人如此忌諱,既然如此,請陛下收回成命,還是委派她人來查問此事吧!”
皇上聽了這話,再轉頭瞧了瞧古瀟安,忽然嘴角上揚,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來道:“既然如此,那麼這件事情就請皇后一力審問吧!”
“皇上?”皇后聽了這話,當即呆住了。
古瀟安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想要提醒一下皇上,他身邊的這位皇后曾經到底做過什麼,讓他不要將這件事情交給皇后審理,沒想到,卻起了反效果!他想開口,可就在此時,他的衣袖被人緊緊的拉着了。
古瀟安一回頭,便看見了自己母親那隱忍而又痛苦的眼神,一瞬間頓時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