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散了,大堂中只剩下了蘇護、蘇全忠父子,二人相對無言,壓抑的氣氛讓人心裡慎得慌。
蘇全忠憋不住道:“父親,你認爲百先生的辦法如何?”
蘇護看了他一眼,緩緩低下頭去,嘶聲道:“此法卻可拖延一二,卻會害了西伯侯。爲父一生剛正,豈可用此小人之法?”
蘇全忠低吼道:“那我們怎麼辦?真的要於西伯侯打嗎?”
蘇護沒有回答,他現在也後悔了,覺得不該爲一小兒,開啓戰端,害的自己如今不上不下。打,打不過;退,退不出啊。
他是爲女兒開的戰端,一退,必然要把女兒獻出去,那他蘇護成什麼了。
不一日,西伯侯姬昌使者入城,求見蘇護。蘇護領衆將接待,使者曰:“侯爺爲一女子開啓戰端,實爲不智。今侯爺處境艱難,進則冀州生靈塗炭,退則無路也。下臣奉西伯侯之命,特來勸說,請侯爺獻出妲己,平息戰亂,以贖己罪。”
一時,廳內無言,此時一女子突然闖入,拜道:“父親,爲女兒實不該把冀州拖入戰亂之中,妲己願入朝歌,求父親應允。”
衆人一見此女無不我見猶憐,心生愛護之意。此人之貌,實在嬌豔,盈盈目光,更是奪人心魄,其柔弱之魅,嬌滴之氣,實難生婉拒之感。
好個美人!
蘇全忠下首,百曉生目光一閃,讚歎不已。此女不僅漂亮,還有善心。當真是引人啊!
西伯侯使者賈宜生之言,蘇護也不知該不該聽,今聽女兒言,心頭更是不好受,卻也難以拒絕。今有西伯侯使者來。正可倚爲守護。
他張張嘴,嘶聲道:“還請使者休息一二,融蘇護思考。”
賈宜生緩身退下,蘇護環顧諸將,道:“各有可有想法?”
大家一時無言,他們能有什麼想法。降不降都在蘇護一念之間。
百曉生目光一閃,再次起身,大家一看此人,便都眉頭一皺。他也不在意,道:“降與不降都在侯爺一念之間。小姐之言。言猶在耳,若侯爺無甚想法,聽從西伯侯之言便是了。若侯爺顧念小姐,不願小姐入宮,當可一戰。”
“如何戰?”一將譏諷了一句。
百曉生瞥了他一眼,道:“侯爺不願使冀州之民捲入戰亂之中,退出冀州便是了。難道北伯侯還會屠戮冀州不成?且戰且走,退往東方。若將士不行。遣散便是,攜家人獨自離開,或隱居山林。或隱名埋名,看侯爺之願。”
大家都是一愣,想不到百曉生會說出如此之言,一個個拿眼看着他,又看看蘇護。這話,似乎也對。若侯爺放棄了冀州。直接帶着家人離開,天下之大。難道還無容身之地不成?
蘇護也沒有想到百曉生竟然給出了這麼一個辦法,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或者說不曾想過。
在現今年代,忠君思想沒那麼嚴重,什麼天下莫非王土的,也是扯淡。可同樣的,君善待民卻深入人心。若就此拋下冀州之民,豈不被人唾罵?
“父親爲冀州之主,豈可拋棄冀州之民,遠避他鄉?”蘇妲己柔聲道,“父親,此時終究由女兒而起,當由女兒而終。還請父親不要再思量了,答應西伯侯便是。”
蘇護嘆了口氣,雙目微紅,“女兒,苦了你了。”
“能爲父親,能爲冀州出力,女兒不苦。”蘇妲己勉強一笑。
百曉生搖了搖頭,不再多言。此等女子,就此身死真的可惜啊。封神中,她算是無辜之人了。
心念一起,他便沒有隨着衆將離開,而是靜靜的立在廳中。他如此特立獨行,自然引起蘇護、蘇全忠、蘇妲己的注意,蘇護道:“將軍還有何事?”
百曉生道:“侯爺不願把女兒推入火坑,妲己卻不得不去。然得這一去,一切都將不同。小可神通不夠,不敢言改變天數,卻也可謀劃一二,不知侯爺、公子、小姐可願聽一聽。”
三人眉頭都是一皺,蘇全忠喝道:“你胡說什麼?”
蘇護擺了擺手,正色道:“不知前生有何言?”
百曉生道:“紂王無道,褻瀆女媧娘娘,惹娘娘震怒,招天下之妖,行敗壞商朝氣運之事。小姐容貌甚美,必爲妖怪窺伺,借其軀殼,入宮闈行事。如此一去,小姐性命難保,恐魂飛魄散。在下有術,可取出小姐魂魄,送一軀殼而去。”
蘇護皺眉,道:“你之言太過荒誕,不必再言。”
百曉生卻不理他,兀自道:“數百年前,天帝之妹思戀凡塵,下嫁人間凡子,觸犯天庭,惹怒天帝,被鎮壓與桃山。其子楊戩救母,斧劈桃山,惹天兵爲剿,爲其恩師所救。其後,歷經輪迴,今已十世。玉帝不忿其處罰之輕,卻拘於聖人威勢,不敢觸犯,告上紫霄宮,引出封神之戰。”
“值此人間變幻之機,封神之戰與人族改朝換代合一,成爲一劫,人、仙攪於其中,不可脫也。殷商之國運,只六百載。侯爺可要想清楚,是否行我之謀。”
抱了抱拳,百曉生緩步退出,留下三個目瞪口呆的人。他的話,完全讓三人摸不着頭腦,又震驚不已。
蘇護瞪大了眼睛,問蘇全忠:“我兒,此人到底是誰?”
蘇全忠茫然搖頭,道:“這人是前幾年投奔而來,我見他功夫出衆,又有異術在身,便收入麾下。其他的,孩兒也不甚瞭解。”
蘇護緩緩點頭,心緒漸平,腦子中卻不停思考百曉生的話,他什麼意思?別的,蘇護可以不懂,可大商六百年國運,卻清清楚楚啊。
也就是說,大商快完了!
他看向妲己,妲己也頗爲茫然,本以爲此一去是爲化解冀州災厄,可聽那人之話,她這一去恐爲妖孽所害,霍亂天下啊。
“父親……”一時,她也慌亂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第二日,蘇護招來百曉生,鄭重道:“此去朝歌,還請先生護送。”
百曉生歪着頭看了他兩眼,點頭道:“可!”
蘇護點齊三千人馬,五百家將,整備氈軍,令妲己梳妝啓程。有兩日,一行人到達恩州。恩州驛丞接見,言道此驛三年前出一妖精。蘇護聞聽大驚,以其本意,必然不懼,可百曉生話猶在耳,卻也生了恐懼之心。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百曉生,百曉生對其微笑點頭。
他平復情緒,按本意說了,一行人入了驛站歇息。
二更時分,忽起一陣風響,蘇護騰的站起,一手抓過一側鋼鞭,卻覺肌膚冰冷,使力不得,燈滅而復明,影影綽綽,又詭異叫聲,讓人心底生寒。
蘇護毛骨聳然,心下驚懼,想是妖怪真的來了。此時百曉生突然閃了進來,對他微微一笑。蘇護鬆了口氣,道:“將軍,如何?”
百曉生手一揮,一人影隱隱顯於手中。蘇護看不真切,他法力一蕩,人影漸漸凝實,正是那蘇妲己模樣。
蘇護大吃一驚,悲痛道:“我兒怎如此模樣?”
百曉生搖搖頭,自腰間拿出一玉佩,把蘇妲己魂魄置於其中,穩固形體,道:“侯爺女兒已被妖怪奪了軀殼,侯爺可不要露了行跡。”
蘇護還是半信半疑,聞言快步走出,入妲己房間,問道:“我兒,方纔妖氣相侵,你不礙事吧?”
妲己緩緩起身,道:“孩兒夢中聽得有人喊‘妖精來了’,極不真切,想要起身,見燈光亮起,不知是父親前來,並不曾看見什麼妖怪。”
蘇護聞言凝眉,道:“那便好,我兒歇息吧。”他快步而出,後背驚了一身冷汗。這九尾狐雖模仿蘇妲己說話,可語氣卻完全不一樣,神態氣質也大有變化,別人不知,蘇護豈能不知?若不明也就罷了,他心裡有了懷疑,再去看,卻完全不是女兒曾經模樣。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一回到房間,蘇護恭敬拜道。
百曉生側過身子,把其扶起,道:“侯爺過獎了,此是百某應做之事。”他擺出玉佩,道:“侯爺,小姐只是普通之人,雖有在下施法護住魂魄,卻不是長久之事。在下這裡有兩個法子,一是送小姐轉世投胎,二便是立神之法,爲小姐建立生詞,以冀州之民感謝小姐之爲,取香火願力,凝聚神體。不知王爺作何選擇?”
蘇護大奇道:“這神還可如此成就?”
百曉生笑道:“這只是特殊之法,需要大量香火願力纔可。小姐救冀州於危難之中,只要侯爺大肆宣傳,得冀州百姓真心祭拜,必可成也。”
此法,是百曉生根據以後哪吒凝聚魂魄的方法想到的。不過百曉生不是太乙,沒那般大神通,他估計自己用出來,必有後患。
說不得,這妲己之名就於冀州聯繫在一起了,而以後妲己惡名傳來時,恐怕也要另起波瀾。
蘇護卻沒有想到這些,他不願就此與女兒離別,道:“請先生相助,行這立神之法。”
百曉生點頭,沒有多言。他如此做,也在於試驗一二,卻也寸了私心。再說了,妲己若真的可以成神,只要不死,以後也可爲自己正名,而只要蘇家掌管的冀州,那她的香火願力就可以保證,也可反過來庇護蘇家一家,不見得就是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