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緻的別墅餐廳裡。
傭人微微躬身爲桌前的盛伊佈菜。
盛伊一個人吃晚飯,餐桌上菜餚各式各樣,精貴又奢侈,每一道菜她都只吃寥寥幾口便興趣缺缺的不讓傭人再夾。
儘管如此,廚房仍在繼續上菜。
一盅雞湯被端了上來。
傭人用空碗給盛伊盛出一碗,這湯燉得實在是好,色澤金黃,湯麪濃郁。
盛伊卻擡眼,看向將雞湯端上來的那位廚娘。
女人體態微胖,身高略高,穿着家裡統一的傭人制服,頭髮在腦後挽成一個底髻,她垂着眼,嘴角有一顆明顯的黑痣,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沉默寡言。
盛伊上下打量了她會兒,問:“你來多久了?”
女人回答:“回大小姐,已經半年多。”
“這樣久了啊。”盛伊兀自點了下頭,話鋒突然的一轉,對女人說道:“那你,還想不想爲你的姐姐報仇呢?”
聞言。
上一刻還低眉順眼的女人,下一秒瞬間擡起頭來,看着盛伊,語氣非常堅定:“自然想!”
衆所周知——
一年半前。
那個叫做於盟的男學生因參加盛鳶的生日宴,當夜被渾身是血擡出去,落個雙腿殘廢。
但卻鮮少有人知曉。
事情是以一個廚娘被控訴故意傷害罪遭警方逮捕入獄爲結尾。
“我姐姐是多麼溫厚的一個人,一輩子循規蹈矩,爲人老實,她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去傷害一個彼此沒有任何仇怨的學生!”
女人咬牙,原本沉默的眼底溢滿深深的恨意與痛意。
“分明是盛鳶這個罪魁禍首將一切都推到了我姐姐身上!我和姐姐相依爲命,就算是死,我也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盛伊滿意地聽着這些惡毒之言,勾了勾脣:“那麼現在,你的機會來了。”
說完。
她微擡了下手。
一直候在旁邊的管家吳媽上前,將東西遞到盛伊手中。
“潮河區別墅那邊又有一批傭人被換掉了,正巧缺一位廚娘,你去補上吧。”盛伊朝女人張開手,說道:“我這個妹妹呢,性格比較任性,遊輪事故之後患上失眠症,整夜整夜睡不着,但過去的心理醫生又通通都被她趕走。”
“等你到那裡了,可要幫我照顧她,替我‘督促’她好好吃飯哦。”
盛伊一字一頓,意有所指的微笑着說。
女人視線落在盛伊掌心,那靜靜的躺着一小袋子白色藥片。
片刻後。
“是。”女人拿過藥片,緊緊攥住,指甲掐進掌心。
*
潮河區。
富人別墅羣。
[吃飯了嗎。]
[我做了巴斯克,樹莓味的。]
[在做什麼。]
[……]
這兩天,時硯給盛鳶發的信息全部石沉大海。
她一條也沒有回覆。
時硯再次想到那日盛鳶吃過的白色藥片。
藥片很小一粒。
用透明的格子盒裝着,根本看不出是什麼藥名,作用與藥效。
“每到堂伯堂伯母們忌辰的前後幾天,小鳶總是喜歡把自己關在潮河區的那棟別墅裡面。
“整個人的狀態會糟糕到極點……””
時硯心頭總有股不安暈繞。
他微微蹙眉,收起手機,走向保安亭,他來過這裡,知道這裡門禁森嚴,剛要請求保安能否聯繫業主。
未等開口。
“是,時硯,對吧?”保安先看到他,似乎是認出他,直接打開了門禁:“上面交代過,您到這裡,可以直接進來。”
直覺告訴時硯。
這個“上面”指的不是盛鳶。
但時硯並沒有過問,他現在更想要的是親眼見到盛鳶。
時硯憑着記憶順着小徑走到盛鳶所在的那棟別墅。
到門口。
整棟別墅透着一股分外低迷的氣氛。前院花園裡的傭人們全部低頭幹活,手上動作小心再小心,似是不敢發出什麼吵鬧的動靜。
一道灰色的影子衝到時硯面前。
體型健碩的灰狼那雙獸眼巡視着打量時硯,鼻端聳動,嗅着時硯褲管上的氣味。
下一秒。
它張開嘴,露出兇狠尖銳的獠牙。
然後——
咬住了時硯的衣襬,拖着時硯往裡面走。
將近七十公斤的灰狼拖拽力是極爲驚人的,時硯身形晃了一下,而後跟着它走。
兩邊的傭人跟沒看見一般,沒有一個人過問。
小滿拽着時硯穿過門廳,客廳,上樓。
越往裡面走越靜悄悄。
周圍一個傭人也沒有,像是全部被遣散到外面去了。
小滿在走廊的一處雕着繁複花紋的門前停下,它坐下,仰着腦袋,看着時硯。
“她,在裡面?”
是疑問句,口吻卻是陳述句。
小滿沒動,仍舊看着時硯,似乎默認。
時硯側身。
頓了頓,而後擡手屈指,敲門。
“咚,咚。”
兩下。
門內沒有任何動靜。
旁邊的灰狼直接支起上半身,厚實的狼爪扣在門把手上。
“咔噠”一聲。
門開了。
小滿放下爪子,繼續看着時硯。
它彷彿在讓時硯進去。
門慢慢掀開。
一股充足的冷氣撲面而來。
空調溫度開得極低。
裡面沒有開燈,且窗簾緊閉,漆黑一片。
“……盛鳶?”
時硯嘗試走進去,卻在走進的第一步,一個黑影迎面砸來,幾乎是擦着他的額際,最後砸在了門板上。
“砰”的一聲。
瓷瓶的碎片散落一地。
時硯擡起頭,視線適應黑暗,他看到少女長髮垂肩,赤腳站在地板上,漂亮的臉上面無表情。
看見來人是時硯。
她微微皺眉,像是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原本清甜的嗓音帶有一絲啞:“你來幹什麼?”
時硯抿脣:“我……”
他才說一個字,盛鳶已經走過來,拉住他的手,關上門,牽着他往裡面走。
這間臥室是起居室的規格。
盛鳶鬆開時硯的手,示意他坐在沙發上。
時硯不明所以,卻照做。
剛坐下,旁邊的位置旋即也跟着微微塌陷下去。
沙發很軟,駝絨布的。
但顯然時硯此刻並沒有空閒去關注沙發是什麼質地,大腦裡與眼前,只有——少女枕在他的大腿上,毫無預兆,整個纖細的人蜷縮在他的臂彎裡。
時硯怔愣住:“盛鳶……?”
盛鳶臉朝外,臉頰壓在時硯運動褲的布料上,綢緞般的長髮散落在時硯腿上,手臂上,涼絲絲的觸感。
她閉上眼睛,聲音很淡。
“不準說話,我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