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靠岸,白曉文兩人在一羣親兵的簇擁之下,很快就見到了昏迷不醒的俞大猷,以及在旁邊打坐冥思的全真道士孫玄清。
早有人去稟報總督胡宗憲去了。
孫玄清睜開眼睛,掃了一眼白曉文:“小道友身上陰氣略重,看來鬼礁之行並不輕鬆啊。”
白曉文笑了笑,取出了那幾朵淡白色的小花,遞給孫玄清:“所幸不辱使命。”
孫玄清點頭,接過了鬼蒿。
“道長,爲了取這鬼礁,我可是斬殺了許多妖魔,其中還有兩隻成氣候的妖魔首領,”白曉文眨巴了一下眼睛,“都說斬妖除魔是有功德的,不知真假?”
孫玄清微微眯着眼睛:“自然是有功德。”
“可是我這樣豈不是等於搶了道長的功德?不妥不妥,我雖然是道門修行人,卻是俗家弟子,不修仙真,要這功德何用?不如把這功德賣給道長吧。”白曉文道。
孫玄清聽懂了白曉文的意思,呵呵笑道:“我兩袖清風,別無長物,哪裡能買你的功德?再說也輪不到我買。你要賣,便找事主去賣吧。”
白曉文撇撇嘴。
李淑儀通過隊伍頻道問:“你跟這道士打什麼啞謎呢?”
“沒什麼,想討點額外的獎勵而已,這老道士好生摳門,把我推給了胡宗憲和俞大猷。算了,只能找這兩個人要A級精英任務的獎勵了。”
在靈界混,尤其是在崇尚君子之道的古華夏位面,一張厚臉皮是必須的。反正,要不到獎勵也不吃虧,要到了就是賺到。這全真道士孫玄清就算給了獎勵,白曉文依然還是會找胡宗憲、俞大猷要獎勵的,薅羊毛嘛,多逮一隻是一隻。
在三國位面世界,白曉文就貫徹了這一點,要不是他厚臉皮,關羽豈能指點他和李淑儀兩次?
當然,厚臉皮也得是在不影響人際關係的前提下,要把握好一個度。若是因爲一時的利益,大幅度降低好感度,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孫玄清隨後說道:“我現在要作法,爲俞將軍驅除邪祟之力。閒雜人等一概退避,白小道友,你來爲我護法。”
白曉文欣然應允。
這個閒雜人等,是包括李淑儀在內的。她悄悄撇撇嘴,跟一羣眼巴巴張望的親兵離開了俞大猷的靜室。
“孫道長,我們開始吧。”
“好,請小道友掀開俞將軍的棉被,爲他更衣。”孫玄清手捧着鬼蒿,目不斜視。
白曉文:“……”敢情這護法工作聽着高大上,實際上就是打個雜?
掀開了俞大猷的棉被,除去俞大猷的貼身短衣,在對方壯碩的胸膛上,白曉文能看到一處暗紅色的傷口,腫起了兩指高,有碗口大小,稍稍觸碰上去,又硬又燙。
孫玄清嘆了一聲:“東瀛法器,一昧追求強猛酷烈,實則貪功冒進,落了下乘。”
孫玄清拈過一根鬼蒿,遞給白曉文:“小道友,你持此鬼蒿,站在俞將軍身側,不可有絲毫晃動。”
白曉文點頭。
孫玄清吸了口氣,五指攏起,噼噼啪啪地在俞大猷身軀上狂點。
隨着雨點般的指法點出,俞大猷胸膛上的傷口腫的越發厲害,隱約有嫋嫋的赤色霧氣蒸騰,就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
然而,這赤色霧氣,卻像是被吸引了一樣,裊裊上升。與此同時,鬼蒿也散發出了白色霧氣,與赤霧相交,氤氳成汽。
白曉文耳邊轟然一響,眼前幻象滋生,恍惚之間看到了一柄暗紅色的利劍劈面而來!他下意識想要躲閃,卻想起了孫玄清的囑咐,硬生生停了下來,站在原地。
轟的一聲,暗紅色利劍劈中白曉文。白曉文高達44點的精神力起了作用,絲毫不受影響,幻象消散。
孫玄清讚許地點頭:“小道友的根基不淺。”他單手抓起俞大猷的肩膀,用力一提,昏迷狀態的俞大猷被硬生生從仰躺狀態變成了坐臥。
孫玄清腳下踏罡,一步跨到了俞大猷背後,又是一輪雨點般的指法噼啪點過俞大猷的脊背。
“噗!”
俞大猷張口噴出了暗紅色的血塊,胸膛處的腫塊激射出了絲絲縷縷的火勁,猶如靈蛇一般,被鬼蒿緩緩吸收。
眼看着鬼蒿原本淡白色的小花變成了赤紅色,孫玄清低喝:“換藥。”
白曉文早有準備,抓起第二根鬼蒿替換。
孫玄清道:“火毒猛烈,需要以極陰之物化解,否則強行驅邪,俞將軍就算保住性命,恐怕一身武功也要廢掉大半……”
他這番解釋,自然是說給白曉文聽的。
此時,胸膛火勁恰好迎來了一次總噴發,伴隨着血液射出。而火勁兇猛,又將那血液蒸乾,化作赤霧,被鬼蒿中和化解掉。
俞大猷忽然睜開眼睛,吼了一聲:“痛殺我也!”他潛意識中一拳砸出。
這一拳的目標,好死不死正是白曉文的方向,白曉文暗罵一聲,只能喚出一隻骷髏刀盾手,硬生生承受。
哐當!
骷髏刀盾手化作碎骨飛射出去,俞大猷的拳頭餘勢不衰,砸在白曉文的胸膛之上。
白曉文感覺簡直像被火車頭撞擊。他要是趁勢後退,倒也不會承受太大的傷害,不過孫玄清有言在先,鬼蒿不能有絲毫晃動。無奈之下,白曉文只能硬挨這一拳的餘威。
嗡然一聲,白曉文感覺雙耳齊鳴,差點被打的吐血。好在他有生命共享,雖然承受了八十多點傷害,但分攤過來的只有四五十點而已,還能承受。
俞大猷雖然胸口劇痛,但原本的腫塊已經平復,在打出初始的一拳之後,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孫玄清停手,笑道:“俞將軍沉睡多日,總算是醒了。”
“我這是……在哪兒?”俞大猷問了一個很俗套的問題。
“你在牀上啊。”白曉文揉了揉發疼的胸口,撇着嘴說道。
“……”
一直等候在門外的親兵們,聽到了俞大猷的聲音,紛紛擠了進來。
“將主!”
“將主大人!”
滿屋子跪了一地的親兵。俞大猷看了看四周,總算是反應了過來:“我昏睡了多久?”
門外想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志輔,你已經昏迷了半月有餘,若不是孫真人相助,恐怕你是醒不過來了啊!”
門扉推開,直浙總督胡宗憲大步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才子徐渭。早在孫玄清驅邪的時候,胡宗憲和徐渭就到了,只不過擔心貿然進去打擾孫玄清的作法,就在門外靜候。
俞大猷見到頂頭上司都過來問候了,趕緊翻身要下牀。
胡宗憲連忙將其攔住:“志輔的傷勢未愈,不必拘禮。”
“末將衣衫不整,讓督公見笑了。”俞大猷連道。
另一邊孫玄清早就喚過醫匠,給俞大猷包紮傷口,然後俞大猷穿上了貼身短衣,總算不用讓屋內人看那兩坨壯碩的胸肌了。
親兵張挺等人上前,侍候俞大猷穿衣,同時對俞大猷大略說了一下他昏迷之後,胡宗憲延請全真道士孫玄清來診治,又恰逢白小真人殺倭歸來,領下了採藥之責,然後孫玄清爲其驅邪……
俞大猷坐在牀榻上抱拳:“多謝孫真人的救命之恩。”
孫玄清擺手說道:“不必謝我,謝你家督公便是……哦,還有這位白小道友。你剛剛甦醒之際打的那一拳,着實嚇了貧道一跳,好在白小道友根基深厚,硬生生吃了你一拳,卻是紋絲不動,沒有壞了驅邪的法事。”
俞大猷這纔想起甦醒時的那一幕,面露歉然之色,向白曉文道歉。
白曉文當然表態不會計較。
靈界規則提示信息:
“抗倭明軍將領俞大猷對你的好感度提升,目前好感度等級爲:朋友。”
白曉文暗感這一拳捱得值了。僅從剛剛那一拳的力道來看,俞大猷的實力要超過了黑僵王和白鬼後,恐怕是“稀有首領”級的強者,這樣的強者好感度不容易刷。
衆人又交談了幾句,胡宗憲說道:“此番志輔能夠醒來,真人當居首功。我當向陛下上奏,稟明真人的功勳。”他言語之間,對孫玄清頗爲客氣。
孫玄清點頭:“如此有勞總督大人。”
胡宗憲又說道:“白小真人不辭辛苦前往倭寇巢穴,採摘靈藥,這番功勞也是不小。若是你在我軍中,我必當稟明朝廷,加官進爵。只可惜,小真人意不在此,那便只能以金銀之物,聊作酬謝了。”
靈界規則提示信息:
“A級精英支線任務:尋藥已完成。”
“你在抗倭明軍陣營中的聲望提升,目前等級爲:尊敬。”
“你獲得了3000功勳點。”
“你獲得了精鑄的金錠*10,雪白的銀錠*50。”
這個A級精英任務,回報當真是豐厚。最後的金銀錠,都是可以帶出靈界的,和白曉文繳獲的那一船財貨相比,是兩種概念。
當然,胡宗憲這麼痛快地給白曉文好處,也和他上交的那船財貨有關係。
白曉文說道:“督公,這是回信,請你過目。”
胡宗憲接過王翠翹的回信,環視了一眼場中衆人。俞大猷還沒有察覺,徐渭只能挑明說道:“俞將軍,接下來督公要商討機密要務,還請屏退左右。”
俞大猷恍然,趕緊讓張挺等人出去。
孫玄清說道:“那貧道也告退了。”
“真人何必急着要走,這等軍務,本督沒有瞞着你的意思,接下來還有要仰仗真人的地方。”胡宗憲連忙挽留。
孫玄清搖頭:“軍旅之事,我一個出家人怎好參與。這次應邀前來,是爲了治病救人而已。現在俞將軍已經醒來,有醫匠調理,不過幾日就能痊癒,我也沒必要再留下了。”
頓了頓,孫玄清看向白曉文,又說道:“小道友,我此行要前往京師求雨,不知你可否願意和我同行?”
此話一出,屋中之人都有些吃驚。
白曉文笑道:“真人,你可真厲害,呼風喚雨,這不跟神仙一樣麼?我可沒有這份本事,就不摻和了。”
孫玄清哂笑道:“何謂呼風喚雨,若是極小範圍的風雨,我倒是還能施展,可陛下所要的是緩解山東、河南旱災的大雨,這可是煌煌天道運轉,除了那些得了仙道真秘,傳說中的大能,誰又有這個本事呢。”
“那你還去求雨?”白曉文道,“要是不靈驗,被陛下降罪怎麼辦。”
孫玄清笑道:“我雖然不會求雨,但卻會兩手望氣觀天象的手段,大致是能算出何時有雨的。只要在那時築壇祈禳,這雨不就是我求的麼?”
“高明高明。”白曉文佩服。
至於孫玄清當着徐渭、胡宗憲等人說出其中的關節,倒也並不奇怪。孫玄清只要蒙皇帝一人相信就行了,其他人信與不信,又有何干。
另外,胡宗憲也不會吃飽沒事幹去上奏揭發,當今天子嘉靖皇帝篤信道教,揭發又有什麼用?孫玄清本身是有道術的,小範圍人工降雨來一場,嘉靖皇帝信是不信?
信了孫玄清,那胡宗憲就要倒黴了。
所以,胡總督這樣的聰明人,是絕不會上奏揭發的,相反還會在奏章中誇讚孫玄清對抗倭大業做出的貢獻——畢竟他和孫玄清有了私交,孫玄清被皇帝寵信的話,他也多了一條門路。
“看來你是不願隨我去了。”孫玄清搖頭道。
白曉文心裡有點遺憾:“真人,我本就是激於義憤,纔來相助胡總督平倭,倭寇一日不平,我就過不了心裡的這道坎,還望見諒。”他能不遺憾嗎,很明顯孫玄清這條線,也是能夠深入挖掘的。
不過,主線任務不完成,一切都是空,白曉文也只能忍痛婉拒。
孫玄清點頭說道:“修道之人,最忌的就是心存執念,你既然有這番抱負,那就盡力而爲吧。”
胡宗憲一直把孫玄清送到門外,又送上了車馬兵丁前呼後擁。不過,孫玄清一概推辭,只取了診金二十兩,騎乘一匹騾子,獨自一人悠然上京。
漸漸地,孫玄清騎騾子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只有一首《好了歌》在空中迴盪,漸漸低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