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早有人埋伏在榆樹溝附近.
運送糧草的大軍過天成村後就一分爲二,一路前往較近的帽山村與三王子的右軍會合,一路往東南行至白登縣供給大王子的左軍.而榆樹溝就在往白登縣必經路上.
阿沙赤是押糧運往白登縣的諾顏,從與另一隊分開後就發現有狼跟在隊伍後頭.對於兩千多名士兵而言,一羣狼也不用放在心上,阿沙赤起初是這樣想的.
當夜他多派幾個人守夜負責注意狼羣,一整夜還算相安無事直至丑時.
天色還處於朦朧黑,遠處突然射來幾隻飛箭.無人受傷,幾名負責的士兵往來源追了過去但一無所獲.幾息過後濃厚的腥味傳來,這才發現方纔射來的飛箭竟連著豬脬子裡頭還裝了鮮血和下水,穢物有些沾到車輪有些沾到糧草上纔會發出陣陣惡臭.由於糧草不好用水清洗,阿沙赤下令用沙子雜草塗抹,企圖蓋掉氣味,但效果不佳,因爲後頭跟著的狼變多了.
難道敵人想靠狼羣攻擊?
第二晚,狼嚎聲此起彼落,不少士兵不敢入睡.子時剛到,又有飛箭帶著豬脬子射過來,月黑風高一時難以發現血跡沾到何處,有大膽的狼就受不了誘惑攻擊附近的士兵.雖然韃靼士兵一下就將狼趕跑,但也有兩三名士兵受了傷.接著又有兩匹狼過來試探,雖未攻擊,但這讓更多士兵因此不敢闔眼.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士兵卻因未能好好休息而腳步放緩出現脫隊現象. 大王子烏魯克特穆爾可不是善心的主,一旦遲到將會以軍法處置毫無轉圜餘地,小隊長一個著急竟拿出鞭子揮了幾鞭要要脫隊的士兵加快腳步.這一揮,有人掛彩,但更多的是士兵帶著埋怨的眼神盯著小隊長.
"再看,仔細吃鞭子."小隊長威嚇地說.
士兵沒說話,但怨怒已經開始擴散.
第三夜天色還未完全變暗,已經有不少狼只出現在落腳四周.有人因睡眠不足疲倦加上恐懼竟轉身要往狼只相反方向移動,一名小隊長以爲那名士兵想當逃兵,舉起手上的弓就是一箭.士兵當場倒地,附近的狼一躍而上開始撕咬倒地者.
小隊長和其他人連忙開弓射向狼只,有狼被嚇跑但也有隻退幾步隨即轉頭露出染血的獠牙向人咆哮.有人快手將倒地士兵拖回隊伍,那狼才悻悻然退回暗處.
士兵只剩半口氣,但現在也無巫醫可治,甚至還有一個大問題,士兵流出的鮮血彷彿是召喚狼羣的誘餌,這該如何是好?
天光一滅,狼羣的雙眼瞬間變成閃著綠光的鬼火,加上那長短不一的狼嚎,再勇猛者都不禁心頭狂跳.
這時暗箭又飛來,但這次目標是人.啊的一聲陸續有人開始倒地,血腥味更加濃厚.飢餓的狼只受不了,紛紛開始攻擊人類.韃靼士兵奮勇殺狼,約莫過了近半個時辰,地上至少躺了二十多隻狼屍才結束血戰.
由於血腥味太重,以至於甚少人注意到糧草周圍還有另一種氣味.
這時一陣帶著火焰的飛箭襲來,點著被刻意潑灑多處的猛火油.
"快滅火,快滅火啊."
士兵急著滅火,背後卻出現隱藏多日的伏兵持著兵器襲擊.
保命要緊,誰還會去滅火.
一刻剛過,詭異的一長一短鳥鳴響起,伏兵絲毫不戀戰地迅速撤退,阿沙赤焦急地要搶救糧草一時忘記派人去追.
等火終於被撲滅已經是下半夜了.
清晨一到,阿沙赤下令盤點糧草和士兵人數.三萬糧草燒燬近一萬,而士兵竟只剩一千四百多人,其中還有兩百多人是受了傷的.
阿沙赤和心腹也速臺對看一眼心都涼了一半.
糧草毀損要受軍法處治,逃兵如此多,首領更要受軍法處治.兩件事相加,阿沙赤和也速臺還能活命嗎?
兩人所想,底下的小隊長們也都想到了.
不久五名小隊長像是串通好竟從四面圍住阿沙赤和也速臺.
"你們想做什麼?"阿沙赤怒賀喝.
"諾顏,我們想活命."說完紛紛亮出刀子.
"等等!"也速臺大喊,"我們不去白登縣了."
小隊長和阿沙赤一愣,隨即想通也速臺的意思.
也速臺和小隊長們看向阿沙赤.
隔了良久,阿沙赤聽見自己說"分糧吧."
最先發現此事的是左軍派來催糧的騎兵,有燒燬的糧草士兵與狼的屍體,但其他人和剩餘的糧草卻消失無蹤.
此時,巴圖蒙克派來要通報的傳令兵也行經於此,見這等慘狀內心訝異不已,但只能隨左軍騎兵前往白登縣面見烏魯克特穆爾.
生性殘暴的烏魯克特穆爾一聽到後方大營燒燬,要運來的糧草也消失,一抽劍直接將傳令兵劈成兩半.
"叫巴圖蒙克來見我!"烏魯克特穆爾大吼.
後來巴圖蒙克,烏魯克特穆爾和本雅失裡三人是在一地名叫金石溝處秘密碰面.
"巴圖蒙克你還有臉活著,呸."烏魯克特穆爾一點情面也不留給這名老將.
"老臣之過當以死謝罪,但眼下是如何攻克大同府,待事成,老臣必自決不有他慮."巴圖蒙克平靜地說.
見對方如此宣誓烏魯克特穆爾也不好再逼問.
"眼下計劃有變?"本雅失裡問.
"得變,不能分攻大同宣府,得全部集中攻打大同."巴圖蒙克道.
"爲何是大同?大同自從三年前大齊戰敗已加固城牆,得花不少氣力."烏魯克特穆爾原本目標就是宣府,"同樣兵力攻打宣府就容易多,宣府一破,大齊皇帝必定嚇得逃出燕京."
"糧草不足以支撐."巴圖蒙克直言,"老臣手上兩萬,大王子一萬五,三王子四萬..."
"本王子哪有四萬..."本雅失裡急著打斷.
巴圖蒙克與烏魯克特穆爾齊齊冷眼看著本雅失裡,讓後者吞下後頭的話.
"四萬三萬爭論有何用,總而言之,只剩一個月糧草,無法再花於東遷路途上.只能全力攻打大同.至於城牆,納密克已將牀弩呂公車衝車等武器運抵後營,有了這些城破指日可待."
"好,就依你所言全力攻打大同."烏魯克特穆爾就此定下.
同時,一支隊伍秘密返回大同府.
"梅將軍快請,靖遠侯與忠順伯正在書房議事."
梅映雪一聽只能穿著褐色胡服勁裝前往侯府書房.
"梅將軍回來了."參將李元虎熱情地打招呼.
"是,映雪回城覆命."梅映雪抱拳行軍禮後擡頭看著正坐中央年僅二十二歲的靖遠侯蕭煥道"遊擊將軍梅映雪不負侯爺指令,焚燬韃靼後營糧草,截擊白登一路運糧,今韃靼士氣已開始動搖."
"好,做得好."忠順伯陳世澤高聲稱讚.
"梅將軍善戰善謀不拘古法方可達成這九死一生任務,實我大同府不可或缺之良將."蕭煥微笑稱讚.
梅映雪耳尖一紅但仍維持表面鎮定.
"多謝侯爺伯爺誇獎."
"梅將軍辛苦多日,先休息待明日再返崗."
"是."梅映雪眼下的軍階還不足共商戰略.
"這些蠻子這兩日未有動靜果然是出亂子..."陳世澤渾厚的聲音逐漸聽不見,梅映雪有些感慨想若自己再高一階就可以光明正大坐在裡頭了.
"奶孃,我餓了,想吃您做的紅燒肉."梅映雪一返家見道到乳母林氏開口就撒嬌.
"小姐...您都髒得像乞兒,還不先去梳洗再用膳."林氏忍著淚水反用數落口氣說.
"是是."
等洗了兩次脫了層皮換上乾淨竹青色長袍,並享用一頓家常菜後,梅映雪這才覺得任務真的結束.
"真好吃."梅映雪癱坐在軟榻上.
"真是坐沒坐相,怎麼還穿長袍,都在自家穿女裝襦裙不好嗎?"林氏又念.
"奶孃,您又不是不知我穿女裝礙手礙腳,還是穿長袍舒心."
"你喔."林氏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念.
梅映雪出身武家,十三歲喪父隔年喪母,十五歲上戰場,十六歲最後一位親人三叔梅定方爲救她而喪命於戰場,此後三年梅映雪像不要命練武騎馬勘查地形旨在爲親人報仇.這種生活,還能希望她像一般有父母家族保護的弱女子那樣嗎?
這時老僕黃叔突然來報,靖遠侯來了.
梅映雪立即彈起,理了理衣袖乖乖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