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七級的本力，灌注於柳長生手中的鐵劍之上。
至於能力，也就是劍術上……
當世公認的劍術大宗，有華夏道門、東瀛劍館、以及北歐的宮廷劍道，這三支。
古武者其實算不上是劍術方面最優秀的一支，前三都排不進去，之前有過不少人質疑：爲什麼柳長生作爲武宗一脈的最優秀者，會選擇劍作爲自己的武器。
現在，柳長生當着所有人的面，給出了答案。
他的劍術，和攻守兼備的道家劍術不同，和講求以靜制動的東瀛劍道不同，和來歷神秘、進攻性極強的北歐宮廷劍術不同。
柳長生的劍，是一種古老、簡潔、甚至可以說有點拙劣的戰場劍術，像是人類先民們，第一次鍛造出“劍”這種東西，將之運用於戰場的那種原始的感覺。
這種劍術甚至有點談不上是劍術，因爲就那麼幾招：平刺，豎劈，橫斬，斜拉。
神奇的是，正是這種簡單到極點的劍術，反而把柳長生職業七級的本力優勢，發揮到了最佳！
在職業者的世界裡——無論是在地球，還是在李小森的家鄉——本力、能力、外力，三者合併，化爲一個人的實際戰力，這是通用的理論體系。
但實際上修行到一定境界，就會發現，本力能力之間，未必一定是加和關係，反而有可能會干擾到彼此。
有一種說法，甚至認爲像道門劍術、東瀛劍術、北歐宮廷劍術這樣的能力，實際上是對一個人本力發揮的干擾，是捨本逐末的行爲，不可取。
這樣的說法當然有些偏執極端了，有待商榷。
李小森對此的態度，或者說，戰鬥法師一族中比較公認的說法是：兩者都行！無論是以本力支撐起復雜的能力，還是以簡化能力的方式最大程度地迴歸、發揮出本力優勢，這兩種思路，都是可行的。
來到地球之後，李小森遇到的大部分是前者。
眼前的柳長生，卻是後者，而且是後者中的最頂尖的那類佼佼者！
以簡單質樸的鐵劍的劍術，承載職業七級的本力，還要算上一系列融入柳長生體內的戰神兵器所構建的外力板塊，這樣集合本力、能力、外力的一劍，要怎麼化解？！
李小森顧不上再震驚了，把對方居然會說森德洛語這件事，暫放一邊。
面對這樣的一劍，首先洞徹眼是沒啥用了，洞徹眼是面對複雜能力的時候，可以一眼看穿對方能力虛實和本力運轉軌跡的瞳術，但眼前的柳長生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招式，而是以最簡單的方式，讓人看清楚了也束手無策。
吐血療傷術，緊接着也被李小森壓下去。擋不住這一劍就是死，不會有什麼療傷機會的！
再然後，是千幻書生，以及千幻書生之下的子能力“謙之盾”和“龍狙”。其實這第三專屬能力的潛力，李小森還是挺看好的，但目前只是完成了第一階段的表面融合，戰鬥法師的“複製”和書院傳承的“模擬”這兩種類似但又不同的本質上的理念，其實還沒融合，這一招還有進步空間，但就目前而言，並不足以對抗柳長生的劍。
於是最後就只剩下“強攻式”了。
“感覺真是天意弄人啊……”李小森心中忍不住想到，“以前是戰鬥法師的時候，因爲本力並不大，只以本力之質取勝，所以對付比自己體型大、本力大的對手，比如巨龍族這種，都要以靈活的身法，以及集中的發力，來爭取勝機。”
“本以爲成爲暗裔戰法之後，本力兼顧質與量，不用再那麼講求效率啊、集中啊、以點破面啊……這類的戰鬥原則了，本以爲只要仗着自己超級生命的優勢，一路碾壓過去就好了。”
“可沒想到，現在的對手都是些真正的變態啊！”
如果是同級對抗，李小森根本無懼，柳長生的確了不起，但李小森有信心在同級的情況下把這傢伙摁在地上摩擦。
但現實就是這樣，並沒有給李小森同級對抗的機會。
所以說……還是得講求效率、擊中、以點破面。
“強攻式”無聲運轉起來。
這是以速度換取點殺傷力的招式，速度是根本，點殺傷力是效果。
但這一刻，李小森並沒有專注於招式的速度，也沒有專屬於點殺傷中的“殺傷”二字，而是專注於“點”字。
由於級別上和對手有差距，整體上李小森不可能和這樣的一劍抗衡，那麼就只能做取捨：捨棄全面整體上的對抗，只取“一點”上的優勢。
就一點，專攻一點，只攻一點，不及其餘！
也就是在這一刻，李小森對“強攻式”的領悟，又深了一層。
之前在猩紅擂臺上對戰鎖骨，李小森領悟了強攻的情緒，進而凝練出了“強攻之矛”的形態，但其實目前只有在猩紅擂臺的主場上，李小森才能動用完整的矛形態。
在現實世界裡，沒有主場優勢的加持，李小森很難凝練出完整清晰的強攻之矛。
但在“專注一點，不管其他”的這層領悟的幫助下，李小森變拳爲指，就一根食指，點向對面。
隨着他的動作，食指上居然悄然浮現出一杆迷你版的強攻之矛，很小，就像一個指套，套在李小森的食指上，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的確是完整的強攻之矛！
一點，指矛！
毫不退讓地徑直落在了柳長生的鐵劍劍頭之上！
“哦？”柳長生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是吃驚於李小森居然敢正面迎戰的勇氣，還是吃驚於李小森的這一招。
李小森自己則是完全眼中不再有柳長生，不再有柳長生背後的那些戰神兵器的影子，甚至不再有鐵劍劍身，只剩下鐵劍的尖頭一點而已。
這是極致專注的戰鬥狀態。
李小森心中連勝負生死都暫時沒有了。
也正因爲太專注了，李小森並沒有看到，在他施展出這一招的時候，天空中，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在他自己的頭頂上，隱約浮現出了一個巨大的石碑的影像。
謙謙瞪大了美眸，轉頭看向藍：“藍姨，那……那好像是——”
藍也是滿臉錯愕，驚得呆了：“不錯，那的確是……但怎麼會……？”
“那是……天榜金碑？！”
以騎驢鬼劍爲首，所有華夏山門的高層人物，都發出了震驚的聲音。
尤其是羽化雲和琉璃，忍不住對望了一眼。
“天榜金碑？什麼東西？”書院方面倒是有不少人不是很清楚。
李幸倪也搖頭。
畢竟士兵職業羣體，常年受困於一級瓶頸，無法超越職業四級，更別說問鼎職業七級之上的聖人境界了，所以天榜這種衡量一個人是否有機會晉升職業七級之上的東西，書院方面是不大瞭解的。
海外山門的希拉就在一旁，臉色複雜，低聲道：“天榜不是任何人評出來的榜單，而是由目前保存在聯合家族的一塊金色的石碑，來檢測、判定的。”
龍小六吃驚道：“這麼說，李小森現在被認定爲天榜水準了？”有句話他硬是憋回了嗓子眼沒問出來，那就是：“士兵爲啥能引動天榜金碑？？”
希拉說：“能引動金碑虛影浮現，只能說李小森有可能被碑文認可，但這並不是一定的。”她說着，轉頭深深看着李幸倪，“士兵職業不該有可能上天榜的，李院長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李幸倪回道：“我不知道。以及就算知道，也與你無關。”
天榜金碑的虛影，只不過浮現了片刻，就隱去不見了。
所有人都只能看着柳長生和李小森之間的戰鬥，柳長生之前一人一劍，把所有人都放倒了，其實就算他不這麼做，此刻劍勢形成力場，除了直面柳長生的李小森，旁人根本無法靠近插手！
或許佛寺代理主持沒有被暗算的話，有資格介入這樣的戰鬥吧。
反正目前所有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職業七級的力量，真的太可怕了，人們看着李小森，看着頭頂金碑虛影的那個少年身影，哪怕是之前和李小森不和的丹青子等人，都感到不忍。
就像在看一個義無反顧地主動撞向石頭的雞蛋。
啵的一聲，指矛對上了劍尖。
“李小森！！”不止一人忍不住發出了驚呼聲，也有人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還有人轉過頭不忍再看。
然而讓所有人都吃驚的是，李小森居然沒有在這一劍下瞬間倒斃！
雖然他的身子的確如觸電般巨震，雖然他的臉色瞬間白得可以看到一條條青色的血管，有些觸目驚心，但李小森沒有倒下，他的身子居然沒有在這恐怖的一劍下崩潰！
衆人有種奇怪的感覺：李小森像是捨棄了自身，他現在所有的精氣神力，都凝聚於一點，就是他的指尖。
甚至有人有種錯覺：李小森的軀殼消失了，指尖的那一點，纔是李小森的全部存在的凝聚！
李小森，像是變成了一個點。
“以點破面……以點破面……說起來誰都懂的道理，但誰能做到這樣的程度？誰能？”林教授有些失神地看着戰鬥中的那個少年，喃喃着。
這是以暗裔戰法的身份，施展出的戰鬥法師風格的一指。
把森德洛的戰鬥哲學，演繹到極致的一指！
然後，人們看到：柳長生的劍碎了。
黑鐵化爲一片片的鐵屑，一點點脫落下來，露出其中斑駁的灰白色的石質。
“這是……一柄石劍？”
李小森死死盯着鐵劍的外殼破碎後，露出的內部的石劍。
這是什麼劍？
能夠把衆多屬性不一、氣息不一的戰神兵器的威能，承載於一體，這石劍究竟是什麼東西？
然而沒有人知道。
即便是武宗之中的博士型人物，林教授，這時候面對各方投射過來的探詢目光，都忍不住露出茫然的表情，搖頭低聲說：“我也不知道……”
“這是祖劍。”
柳長生開口了。
“這是世界上的第一柄劍，而劍是萬兵之祖，這是所有的劍的祖先，也可說是所有武者兵器的祖先。它不是戰神兵器，卻能承載所有戰神兵器的威能，集於一體！”
林教授喊道：“祖劍只是個傳說罷了，怎麼會有實物？你從哪裡得到的？”她完全不敢相信，這種對職業圈而言，都是傳說中的東西，怎麼會真的出現？！
但無論怎樣不願相信、不敢相信，事實擺在眼前。
如果不是傳說中的祖劍，又有什麼武器，能通納諸般戰神兵器的威能於一身？
李小森已經有點木然了。
眼前這個柳長生……年紀輕輕就擁有職業七級的本力，大巧若拙的古代戰場劍術，還有以祖劍爲核心的諸多戰神兵器加身，李小森很想問到底你是主角還是我是主角？
你這掛未免太多了吧？！
自己的確擋下了對手的恐怖一劍。
以職業三級，對上職業七級，跨越“三級極限”，能擋下這一劍，絕對稱得上是驚世駭俗了！
但是……還是不夠啊。
如果李小森還能有挑戰古武者的權限，動用主場優勢，或許能接着打下去吧。又或許，即便動用挑戰和主場優勢，只能拖延更久，終究還是無法打破“三級界限”這一近乎絕對的理論。
用盡全力，擋了柳長生一劍，李小森很明白自己已經沒有餘力了。
而柳長生，他展露出了鐵劍的真容。
石劍圈轉，二度攻來！
打到現在，鎖骨肆虐山門的時候，日行者請求的援軍，終於到了。
其中有海外山門的高手。
還有龍五。
龍五的一條手臂在聖骸戰爭中失去了，到現在還沒復原，他的氣色倒是好了很多，甚至身上透出的氣息，隱約達到了佛寺代理主持的水準，只是並不穩定。
然而援軍的到來，似乎並沒什麼卵用的樣子。
因爲夜行者方面，也來人了。
一名血族的老嫗，和一名月族的青年，立身高空之中，看起來他們和海外山門的援軍、以及龍五，在來的路上就彼此遭遇了，一路打着來到這邊的。
“柳長生，你怎麼就暴露身份了？”那月族青年抹了把嘴角的血跡，大笑着喊道。
“少說廢話，暴露了就暴露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等我一下，我料理一個人，馬上就好。”柳長生淡淡回道。
直到這一刻，所有內心深處還抱有一絲幻想的人，終於絕望地明白：柳長生是真的叛變了，投靠了夜行者！
祖劍即將橫斬在李小森的腰際。
一隻白嫩纖弱的小手，捏成拳頭，從旁伸了過來，砸在石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