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點,車開了;次日凌晨1左右點,車停了,上來一堆士兵;沒過幾分鐘,車開了。
凌晨3點左右,車停了,上來一堆士兵;沒過幾分鐘,車開了。
凌晨5點左右,車又停了,又上來一堆士兵;沒過幾分鐘,車又開了。
這一晚上512的衆位都沒有睡好。
不光是因爲火車每過段時間就停一下,上車的士兵動靜很大,讓火車晃個不停,還有車廂內的環境也實在是談不上舒服。
這輛火車之前很有可能是拿來運牲口的,因爲這裡除了地板上鋪着厚厚一層乾草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雖然聞不到什麼味,但是還是令人不太舒服。
而且,身處這車廂裡的感覺就像是身處監獄一樣:大門從外面反鎖着,唯一的一扇窗戶用鐵欄杆封住。
“什麼嘛!”蒂法尼憤憤不平的踢了地上的乾草一腳,“我們明明是來幫忙打仗的!爲什麼要把我們鎖在這個鐵皮盒子裡!你們說是不是啊?”
沒人理她。一晚上沒睡好,這會兒大家都沒什麼力氣。
“喂!你們難道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蒂法尼看衆人毫無反應,又嚷嚷了一句。
“開戰前你最好休息一會兒。”艾麥拉冷冷的說道。她此時正頭枕着自己的飛行腳躺在地上,嘴裡還嚼着一根草,看上去挺悠閒的。
“可是長官……艾麥拉,你就不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嗎?明明咱們飛過去更快,卻還要專門把咱們鎖在這個走一會兒停一會兒還開不快的鐵盒子裡,難道還害怕咱們逃走不成?……呃……”
蒂法尼不說話了,因爲艾麥拉正無言的瞪着自己。
蒂法尼只好蹲到雅克琳身邊悄悄地說道:“喂,隊長,你怎麼也什麼都不說啊?”
因爲沒睡好導致眼睛裡佈滿血絲的雅克琳搖搖頭,一把把蒂法尼拉着坐到地上,有氣無力的說道:“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
然而蒂法尼看起來精力很旺盛。不過由於沒其他事可做,她只好氣鼓鼓的躺在地上把自己縮在一起。
此時結裡奈正靠在吳友慶身上睡覺。雖然她睡得很不舒服,不停地變換姿勢,但是強大的睡覺意志不願意醒,所以她就一直在頑強的睡覺。
吳友慶則是看着天有些矇矇亮的外面,一成不變的荒野和稀稀拉拉的村莊不斷在眼前掠過。車廂裡因爲外面的亮光也終於顯得稍微亮堂起來一點。
已經聯繫安東好幾次了,但是他一直沒有迴應,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一次次試着建立通訊的吳友慶實在是感覺太無聊了,於是發起呆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火車早已慢慢減速並停在了一個站臺旁。
吳友慶看到站臺上有大量身穿蘇聯軍服的士兵,但是沒看到他們有誰拿槍。
他還在奇怪沒人拿槍這件事,站臺上就已經開始騷動起來了,幾個軍官挨個打開了大門,並把士兵往火車上推,沉寂的空氣立刻被攪動起來。
實在是閒的無聊的衆人就擠到窗口觀看士兵被推上火車,卻不想自己車廂的大門冷不丁也被拉開了,刺眼的陽光一下子傾瀉進來,適應了黑暗的衆人全部都眯起了眼睛,用手擋住了亮光。
士兵們連推帶搡的擠上了火車,這節車廂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有些膽小的切里亞立刻就抱着自己的飛行腳往後方挪動而去。
其他人也往遠離大門的方向移動給這些上車的士兵騰位置。
站在門口的士兵還時不時的拉底下的士兵一把,已經上來的看起來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幹什麼,但是站着不動又會被剛上來的往後擠,爲了不被擠倒或者踩到腳,就下意識的往後走去……這些士兵們就在這麼個亂七八糟的局面下全部上了火車。
一個軍官和兩個帶着波波沙的士兵上來了,另外一個軍官也不清點人數,當着不知所措的士兵的面把大門猛地一拉就關上了,然後從外面鎖上。有人發出了小聲的感嘆聲,也不知道他感嘆什麼。
火車震動了一下,往後移動了一小段距離,有的人沒站穩,差點摔倒。
汽笛再次叫起來,有規律的機械聲響起,火車開始緩緩移動。
這時那些士兵纔打量起這節車廂來,然後毫無懸念的注意到了512的衆位。
100多人同時向512的方向看來,很少有人說話,也沒有人上來問話,所有人的眼睛裡都充滿迷惑與茫然,或許還有些對不確定的未來的恐懼。
所有人都被這100雙眼睛盯得非常不自在,就好像自己渾身長滿了刺一般難受。他們不再看着那100雙眼睛,有的看着窗外,有的看着天花板,有的背對他們坐下,切里亞直接躲到了瑪蒂爾達的身後……也就只有艾麥拉這種人可以毫無感覺的坐在自己的飛行腳上,嘴裡叼着草和這100多人對視了。
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那個上車的軍官高喊了一句“都給老子坐下!”那些士兵就都猶豫的坐了下來。那個軍官穿過人羣來到512面前問道:“你們是512航空團嗎?”
“我們是。”雅克琳起身答道。
那個軍官看起來對魔女毫無興趣,只是例行公事般的說了句“到目的地後再聽進一步的指令,在這之前不要有任何動作”就回到那羣士兵當中,觀察外面的情況去了。
“不要有任何動作?”蒂法尼小聲問道,“有敵人來襲擊了也不能出去嗎?”
“他的意思都很明顯了,”雅克琳小聲答道,“再說了,你打算就這麼破壞大門出去嗎?這樣不太好……”
“好吧好吧,我不動就是了。”蒂法尼無奈的說道。
車廂內再次陷入了沉默,那100多個士兵中時不時還有人偷偷瞟512一眼。
火車又開了一段時間,吳友慶能看到外面的公路上有很多卡車,那多半運的是士兵了。
再前進了一段距離,所有人都能聽到那隱隱約約的炮擊聲了,人羣一時間有些騷動。
“都安靜!”那個軍官叫了一嗓子,士兵們又都安靜下來。
雅克琳悄悄來到吳友慶身邊,緊緊靠着她,小聲說道:“吳友慶,我怕。”
吳友慶摸着她的頭安慰她說道:“沒麼好害怕的,以前的困難咱們不都挺過來了麼。”
“不,我是害怕……其實是擔心……擔心他們的下場……”雅克琳擡頭看了一眼那些士兵。
吳友慶看着那一個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面孔,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應該能看出來,他們都是新兵……而且他們連槍都沒拿……槍都不拿的新兵上戰場幹什麼?……”
“填戰線……”吳友慶脫口而出。
“別說出來啊!”雅克琳使勁在吳友慶胳膊上擰了一下。
知道說錯話的吳友慶立刻打住了。他抱着傷心不已的雅克琳,心情複雜的說道:“那就讓我們爲他們祈禱吧。”
雅克琳聽話的開始禱告起來,吳友慶則要去應付從剛纔起就一直在吃醋的結裡奈。
才把結裡奈安撫好,就聽雅克琳像是自言自語的問道:“勝利……必須這樣獲得嗎?……”
聽了她的問題,吳友慶也只有慘笑一聲,說道:“至少我想不出來其他方法。”
“可是爲什麼不讓我們立刻參戰?”雅克琳擡頭看着吳友慶。
“……稍微理解一下吧,指揮部有他的考慮……他考慮的不是一場戰役的勝利,而是整個戰略上的勝利……況且,這其中還有我們穿越者攪局。”
突然間,外面一聲近在咫尺的爆炸聲令剛纔聽隆隆聲聽麻木了所以有些昏昏欲睡的衆人都慌亂起來,所有人都在茫然的看着四周。
吳友慶立刻起身看向窗外。外面公路上,幾輛卡車正在全速奔馳,公路旁因爆炸而飛起的土塊還沒有完全落下來。
已經如此接近前線了啊。
“安靜!都安靜!”那個軍官和兩個帶着波波沙的士兵站了起來。那個軍官拿出了簡易擴音器和一張紙,高聲說道:“士兵們!我們即將到達這趟路旅程的終點!前線!斯大林格勒!來!仔細聽!這是一位蘇聯母親寫給在前線的兒子的信!你們聽聽吧!……”
吳友慶已經能每隔一兩秒就能看到路旁漆黑的巨大彈坑了,還有正在燃燒的卡車殘骸。
一陣飛機俯衝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條件反射的用手護住了頭。還好爆炸聲在比較遠的地方響起。
“‘瓦利亞!我親愛的兒子!’”那個軍官聲嘶力竭的吼道,“‘你上了前線!我知道這是爲了我們的祖國!我知道你是爲國捐軀!’……”
又是一陣飛機俯衝的聲音傳來,大家只覺得眼前一紅,一束幾乎貼着火車的能量束沿着鐵軌一掃而過,一連串猛烈的爆炸讓火車幾乎和地面有了30度的夾角,不少土塊從窗口飛進來,劈頭蓋臉的砸向驚慌失措大叫起來的士兵們,而那個軍官和士兵卻扶着牆依舊穩穩地站立着。
等火車的晃動終於結束了,那個軍官繼續照着紙吼道:“‘大家都知道你絕不退縮!大家都以你爲榮!’……”
一束能量束命中了一輛卡車,猛烈的爆炸立刻就摧毀了那輛卡車,殘骸,士兵屍體,屍體的殘骸帶着火焰四處飛舞。
軍官看了一眼外面,不爲所動,繼續吼着:“‘你的父親戰死了!……你的兄弟戰死了!……你要向敵人討回這份血債!’……敵機來襲!趴下!趴下!!”
又是那令人恐懼的戰機俯衝的尖嘯聲,有人開始尖叫起來,不停的想放低姿勢。只是在這擁擠的車廂內,又能把姿勢放多低呢?
下一秒,無數子彈穿透了薄薄的火車頂,穿透了士兵年輕的身體。
在一片子彈打穿鋼鐵的聲音和慘叫聲中,魔女們迅速的支起了自己的防護盾,跑向這個列車的各個地方。
士兵們茫然的抓着自己前面同伴的後背,不知所措的東張西望。
“下一次攻擊要來了!挺住!”雅克琳大叫道。
尖嘯聲再起,所有人都低下了頭,雖然明知這沒什麼用。
“你這混蛋!”一個拿波波沙的士兵越過魔女的護盾,把槍伸出窗口,對着外面的敵軍就是一頓掃射。
不等有人把他拉回來,敵人進行就了一輪攻擊。先是公路上的幾輛卡車相繼爆炸,然後一發能量束準準的打在了這節車廂上。
猛烈的爆炸,猛烈的晃動,所有人的叫喊聲都被這爆炸聲蓋住了。
魔女們苦苦維持着防護盾,直到爆炸的勁完全過去,才發現車廂的大門和它上方的一段天花板不見了,變成了一個大洞。而那個拿波波沙的士兵已不見蹤影。
有的士兵看見了逃生的機會,立刻騷動起來。
“不許動!都坐下!坐下!否則我就開槍!”那個軍官立刻拿出手槍對天放了兩槍。
士兵頓時看上去都安靜了不少。
“請讓我們升空迎敵吧!”蒂法尼來到那個軍官面前叫道。
“不行!你們必須待在這兒!”那個軍官跟蒂法尼說話一分神,立刻就有三個士兵車趁機跳出了火車。
“按照命令槍斃叛徒!射擊!給我射擊!”軍官和拿波波沙的士兵立刻對着跳車的士兵開了好幾槍,也不知道打中沒有。
蒂法尼驚恐的看着這一切——她從來沒見過自己人打自己人的。
她只是聽說過——但是今天是第一次見。
512的其他人看來也十分驚慌失措。
在事態進一步發展之前,艾麥拉走過來把蒂法尼拉了回去。
沒人再敢逃跑了,甚至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沒過兩分鐘,車猛地停住了,軍官衝士兵大叫着:“下車!都下車!”
然而站起來的士兵看着車外硝煙瀰漫的戰場卻愣住了,沒人動彈。
“下去!都給我下去!”那個軍官一腳把一個士兵踹了下去,其餘的才恍然大悟般跟上。
512的各位也都拿起自己的裝置,跨過留在車上的20多具屍體跳下來車。
“之後我們該找誰?”雅克琳問那個軍官。
“跟在這羣士兵後面,有人會告訴你們的。”那個軍官說完這句就毫不客氣的下達了逐客令,火車很快開始往回開。
他們下車的地方亂成一團,這裡停了很多卡車,支起了很多帳篷,防空炮陣遍地都是,新補充的兵員和滿地放着的傷兵混雜在一起。
衆人好不容易纔沒走散,又花了很大力氣纔跟在那羣士兵後面。
吳友慶終於有機會擡頭看了一眼——熊熊燃燒的斯大林格勒已經近在眼前,瀰漫的硝煙讓人只能看清一小部分殘缺不全的建築的輪廓。
架起的簡易高音喇叭不停地播放着“……所有軍隊和市民,勢必捍衛蘇維埃的每一寸領土!我們將決戰到底!……”然後還隱約聽到有一個人叫着“斯大林同志有令:決不許後退一步!……蘇聯人民要爭取勝利!我們絕不淪爲失敗者!同志們!前進!一步也不許後退!”
雅克琳循着這聲音找到了那個人,問道:“我們是512航空團!請問你是這隊士兵的長官嗎!?”
那個軍官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沒有任何驚訝,只是高聲說道:“差不多!這是14連!我是這個連的政委!不過很快就不是了!”
“很快就不是……什麼意思!?”
政委沒有正面回答:“你們跟着我這隊士兵!給我們的衝鋒提供掩護!直到我們全部戰死爲止!”
雅克琳聽了這話愣了一下,但是她沒有時間思考,她必須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跟隨大部隊上,否自自己立刻就會迷失在人海中。